月落
在派人通知军团本部后,移交俘虏的工作很快准备就绪。
当护送车队要出发时,辛吉埃布尔爵发现少了一个人,忍不住出声问「隆纳德子爵呢?」
「子爵大人昨夜忽然重病,因此无法跟各位同行,可能是之前在雪地受寒造成的后遗症,等调养好后就会被送到杰德尼亚与各位会合。」送行的人回答道。
斯堪地贵族们都大感惊讶,隆纳德昨天还好好的,竟然会一下子就病倒。虽然之前他确实被绑在雪地而受寒,但这也太突然了,何况昨晚子爵被带走时,有人看到隆纳德是自己走出去的,完全不像重病的样子。
虽然有所怀疑,但已经要离开这里,众人都不想节外生枝,因此都没有提出质问,只是表达关切病人健康之意。
当马车开动之后,陪同送行的谢布尔才开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你扣留隆纳德子爵有什么目的?而且还故意让他们怀疑,别告诉我是因为想不到更干净利落的方法。」
回头看着对方那副『我不想听谎话』的表情,被问者露出常见的微笑「我只是想给他适合的待遇而已。愿意多陪我一阵子吗?」
昨晚起就被单独押禁的子爵正为环境途然改变而不安,当见到那个砍断泰伦斯一只手的人进来时更是让他紧张,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梦。
对方把他带上一辆厢形马车,窗子被布帘盖住,里面已经坐着位骑士,隆纳德经常见到这人,晓得是这个要塞的军纪官谢布尔,这让子爵更加担心自己的处境。
车辆开始移动,几个念头在脑海中转过,但是却不敢开口问身旁的骑士,只因为害怕听到最坏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谢布尔示意要他下去。
看清外面是一片空旷,驾车的竟是敌军要塞的副指挥官,而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
隆纳德的身体擅抖起来,脚也几乎要站不稳,这个场面看起来就是要秘密处决他的样子。
「这里是两国边境。」这句话并没有减少子爵的恐慌,直到对方拿出简单行李、干粮、酒,以及少许路费,他才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现在两国已经停战,我军不能随便越界,因此只能送到这里。先前我的种种手段虽然残苛,但都是为了避开更大杀戮及达成我军的重要目标。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这么做是对大人在雪地中受苦而免除一场屠杀的补偿。」对方说明道。
原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没想到却出现这种转折,让隆纳德无力地跪倒,身旁的人伸手扶起他。
「为避免被怀疑通敌卖国,您不妨说是自己诈病松懈我们的看守,然后趁夜逃走的。至于我们则会报告说大人已经病死,因为有传染病的可能性,所以尸体连夜火化掉了。」
对方竟连这件事都想到,让隆纳德大为感动,以前的种种全在心中付诸流水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对方没有响应他的友好表示,只是轻轻摇头。
「今天的事是我们私下决定的,两国虽然已经停战,但冲突的因素仍在,下次见面应该还是在战场上,那时我们依旧会以对付敌人的方式来接待您。」
子爵先是一愣,随即露出领悟的表情将伸出的手握拳,「我明白了,下次战场相见,我也会全力以对待敌人的方式来招呼各位。」
隆纳德没有回头地越境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谢布尔有种哽在喉咙里的怪异感觉。如此义释敌将的行为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会因这个高贵举动而感佩,但这并不是穆的作风,而且自己还有一些疑问想厘清。
「你这样私自放走隆纳德,真的没问题吗?团长知道这件事吗?」谢布尔问。
「当然知道,我用充足的理由说服他同意了。」对方轻描淡写地回答。
(跟普莉西拉有关吗?)一瞬间谢布尔闪过这念头。
在呈报上去的俘虏名册中并没有普莉西拉的名字,但是军团长很可能从其它斯堪地贵族或暗中部置在贝尔根要塞的眼线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却不容易知道以前晨星佣兵团的过去。
那他必定会怀疑诺修隐匿此事另有图谋,可能是要做为牵制自己的暗桩,那时就会设法解决这个隐忧。
但是加上隆纳德的事来扰乱卡罗斯的判断,将军就不会轻易采取行动。等到他确认清楚,大概也是几年后的事,那时恐怕早已经人事全非了。
「那些斯堪地贵族其实都发觉不对劲,要是军团长发现异常怎么办?」他试探性的问。
「卡罗斯当然会察觉,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没有充份的把握,他就不会采取行动,以免让我们更加提防。」穆轻笑着回答。
确认自己的猜测后,谢布尔本不想再多说,却看见对方望着北方像品评货品似地说「隆纳德是个好人,只是并不是个好将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发现穆的话似乎另有涵义,这个举动的目的并不只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而已。
「实力相当的话,己方善用人才只是先立于不败之地,敌方用人不当才会有可胜之机。其它贵族被俘后都是遣返或赎回,只有他是自行逃脱,想必会受到另眼看待。斯堪地这仗损失不小,很多有过失者要惩处,但光是如此会使得士气低迷,所以也得奖赏几个表现突出者,因此隆纳德凭智脱困必然会受到表彰重用。」
「经过刚才的事情,以后即使他在战争中俘虏普罗西亚军民,也不会随意残苛对待,隆纳德如果能身居高位,我认为这对双方多少都有点好处的。」
「你知道天下无敌的秘诀是什么吗?就是千万别跟比自己强的对手打。如果敌人有两个以上的将军,我总是希望他们派出最差劲的那个。打败名将可以振兴威名,打败庸才可以减少折损,个人一向认为后者更有好处。」
「其实爵位更高的辛吉埃布尔爵也很适合,只是他手下有个精明的幕僚辅佐,可能会造成很大的威胁,所以就只能挑选隆纳德子爵了。」
听到这些论调让谢布尔皱起眉头,「在你的想法里,仁慈和道义都是用来哄骗欺瞒的装饰道具吗?」
「不尽然,我是认为只有完全没有任何名声与利益考虑的仁义才是纯粹的。」
「那是在指责我们主张的仁义道德都是虚假的吗?」想起以前发生的事,对方用正经的表情回答那句话更是让他愤怒。
「你误会了,正好相反。要知道战争是算计得越深入胜率越高,如果因为心中的仁慈道义而不加谋算利用,那就是种过失了。将道和人道有时是相违背的。」
听到这里的谢布尔有些惊愕,顿了一下才问,「为什么只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是最适合也最有可能长期留在军队发展的人。修可拉要退休就不用提了,多尼尔和莱安在这场战争中立下不少功绩,很有可能升官,但两人都不是会长久留在军队的人。菲莉亚和维黛安的女性身份早就限制住其发展,更别说他们性格上的问题。诺修虽然有在军中发展的条件,不过我想会为了普莉西拉而回艾梅拉去,比起拥有权势的将军或领主,他应该更愿意在小城当一个受人爱戴的佣兵团长。至于加兰特,那家伙到哪里去都有机会发财的。」
「时间不早了,初春的晚上还是很冷的,我们快点走吧!」说话的人边登上马车。
回程还是由穆御马,而车内的谢布尔心情却一直平静不下来。当初没料到穆邀自己同行是为敲这一记闷棍,不是打在身体上而是信念上。
可是他实在无法为这件事厌恶对方,以谢布尔的判断来说,虽然相处还不满一年,可是穆对各人未来的发展分析的很正确。
只是忍不住感叹,「为什么会有人常常把好意表现得像是冷漠,有时甚至冷酷到近乎残忍呢?」
【后记】
这次因为一些杂事晚了十几天发文,而且篇幅也略短。虽然没时间打字,不过构思倒是没问题,接下来有点时间,因此两周内应该可以发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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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副师团长又要出门打猎,而且这次骑马并带着随从,会有段时间不在要塞里。当这个消息传开之后,虽然没有直接表现,但许多人内心兴奋雀跃。
那个人的步履就像猫般无声无息、行踪像幽灵鬼魅般难以捉摸,经常神秘地出现在背后把大家吓得心惊胆颤,他不在的话,留在要塞中的人会觉得压力减轻。
有士兵把这个消息告诉来兜售商品的小贩此事,并说这段时间一些特殊物品的需求应该会大增,最好是可以多弄一些来。
在要塞西侧的一处库房,入口处响起敲打声。
门上窥视用的小窗打开后,里面的人恶声粗气地说「干什么的!这里是仓库,非相关人员是不能进出的。」
「我是西门的尤金介绍来的。」敲门者压低声音说。
「尤金介绍的?那小子怎么这两天都没来呢?」对方惊讶地说。
「他前天喝醉把人打伤了,本来要被监禁一个月外加罚饷,我在同中队当小队长又和尤金是同乡,所以想办法为他开脱,才变成罚勤一个礼拜,那小子为答谢才告诉我这个地方。」
「原来是这样,那混蛋,早告诉过他要小心的。不过说真的,来我们这享乐的,甚至还有中队干部。对了,附近有其他人吗?」
门外的人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答,「没有,就只有我一个。」
「好,赶快进来,免得被别人看到。」同时铁锁也发出声响。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应门者的头被人按着,嘴也被用布住。而另一人的拳头重击其腹部让他弯下了腰。
叁人控制门口后,原先隐藏在转角的十几人一口气涌入门内。进去这座库房后举目所见都是堆积着的各类资材,乍看之下只是个普通仓库,但进到后段却别有洞天。
用帘幕临时做成的布墙划分出好几个隔间,小隔间外有些顾客坐长椅上等待,看到一下冲进来那么多携带武装的人,目瞪口呆地在当场,而每个小房间里都有一对男女,身上多半未着寸缕。
仓库里的人虽然不少,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做出反抗的举动。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虽然被抓到,但依照军律顶多也只是罚饷和监禁。要是抵抗的话,被冠上反叛罪名那就完蛋了,所以现场甚至没有放置任何武器。
同时查获的还有数桶酒,这和女色是最容易从士官兵口袋掏钱的东西。
「你们这群混蛋,居然胆子大到敢在要塞里开娼馆。」亲自带队查缉此案的谢布尔气得咬牙。
几天前他就掌握相关情报,然后仔细筛选嫌疑者藉故拘捕后,藉助葛莱夫精神魔法的力量套问出有用的线索。
为确保能一举成功,不但事先仔细研究房舍布置和构造,还派手下混进去探路过,因此应门者连发出警讯都来不及就被制服,而将当时里面的人员全部一网打尽。
这件严重违反军纪的事件中,被查出牵涉其中的军士官兵都受到轻重不等的处份,甚至有叁名中队层级干部受到调整职务的处份。
更因为有外面的人参与其中,所以暂时执行管制部份商贩进入、加强检查工作等惩罚性措施而影响到全体。要塞内弥漫着低迷的气氛,许多官兵都抱怨受到牵连。
军官们私下讨论这个案子,不少干部认为这是过去非正常体制所累积问题一次被引发的结果。
刚进驻要塞时,军纪官谢布尔认真执法,可是当时各部队彼此间都不熟悉,其他联队长经常包庇袒护犯错的部属,并非单是徇私纵容,也包含对骑士团执法的不信任因素。
这种情况在穆杀人立威后便绝少发生,却也从此造成法纪的信用与威严分离之异常状况。
谢布尔的执法像网子般绵密,穆的存在像霹雳般令人畏惧。但网子再绵密也是会有人想找空钻,电殛虽令人畏惧,却不会每天打雷。
两位都在的时候,犯错者就算能钻过法网,也要担心不测之雷随时会劈在头上,所以没人敢胡作非为。
可是当确定乌云不在要塞上空之后,便有投机者开始动脑筋钻漏洞,於是在副师团长离开后不久,就连女人都被趁机偷带进里面。
许多军官认为这次事件正是让体制恢复正常,重新树立执法威信的契机。
现在的情况早与初到此地时大不相同,原属佣兵团的重要干部们在其他联队官兵中已经累积相当声望。
再加上由各地警备队所编组的民兵联队也因为战争结束先后回到原属市镇去,要塞内的人员构成更单纯、更容易管理。
骑士团以外的人,目前官阶高过谢布尔的仅有叁人。且不说赫伯特治军严格,部属的纪律十分良好,根本不须操心。费加罗与史丹里多也因为长时间共处与几次并肩作战的经验,对他已有相当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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