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

「请等一下，有件事我想谈谈。」　　　
「什么事呢？」穆重新坐下注视着对方。　　　
「像这种重要工作是要写份纪录回报给公会做成档案，虽然从事探索工作者多少都识字，但是写起东西却多半乱七八糟，史达也包括在内。许多纪录都由我重新整理才送出去，你觉得这份整理过的文件直接送出去没关系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封镇住亚留斯的恶灵，公会势必会派人查清楚的。而且我开始觉得不像你在保护那少爷，反倒是他被用来掩饰你身份。」　　　
「当初不知道冒险者公会的作业方式，所以没料到会有这种麻烦，想必老板是愿意帮忙了。」东方人露出微笑说。　　　
「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丹波也笑着反问。　　　
「用这个秘密交换如何？」他手上拿着东西晃了晃。　　　
「原来如此，不过真有这个价值吗？」老板接过徽章翻看，大剑士之证的背后刻着持有者的姓名和颁授者的签名。　　　
看后丹波脸色立变「真是不得了的秘密。」同时将东西递回。　　　
觉得对方反应太过强烈的大剑士收起徽章时才发现自己严重误导对方，那并非他的本意，但此时也说明不清，只好将错就错。　　　
看着老板注视少年的样子，穆更确认对方是那么想的。　　　
见到大剑士之证持有者姓名，店主只觉得好像曾听过，却临时想不起此人身份。　　　
但是颁发者的名字却让他大为吃惊，那少爷也是一头红发，要是那人真有私生子，可是个足以影响一国政治生态而不能随便泄露的秘密。　　　
后来发生件震惊普罗西亚北方的大事后，老板终于想起证明持有者的身份，而且从传闻来看，亚留斯的恶灵被他镇压住也是理所当然。但也不禁令人怀疑，为何那两位会扯上关系。　　　
离开丹波的冒险者之店后，由于手头丰裕，接下来的日子两名旅行人不再露宿，还开始品尝各地名产美食，安迪也越来越能掌握富家少爷的派头。　　　
北方的农业不及南方发达，但是畜牧就兴盛得多，可是却又和帕威鲁的情形有所不同。　　　
帕威鲁人很少养猪，因此以羊肠制做香肠，相比之下普罗西亚以猪肠灌制的香肠就显得硕大。　　　
而且还有分别混入猪血、蛋白、蛋黄的黑、白、黄色香肠，四种不同颜色的香肠切片共盛一盘是当地酒客常点的佐酒菜。　　　
听说还有以肉冻灌制的水晶香肠，可惜因为制作较困难，极少有店家贩卖，所以没机会品尝。　　　
和家乡不同风味的普罗西亚香肠虽让少年觉得很新鲜，可是奶酪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帕威鲁人喜欢容易久藏的硬干酪，普罗西亚北方却利用当地的湿润环境让奶酪发酵生霉，这种带着菌丝叫做蓝奶酪的黏稠东西颇受当地人喜爱。　　　
游历过许多地方的穆还可以勉强接受，但安迪就对那种酸腐味道感到作呕，曾经隔壁桌客人正在高兴地享用餐点，他却向店家提出要换位置。　　　
晓得除非花时间适应，否则口味是没那么轻易改变的，因此穆也就任由少年去做，毕竟他们也没打算长居当地。　　　
这天晚餐端上来的菜色虽然很丰富，但真正让师徒两人感到兴趣的是佐餐酒，圆胖的酒瓶中竟然有一颗完整的苹果。　　　
「这到底是怎么塞进去的？」少年讶异地说，苹果的直径显然比瓶口大上几倍，能放入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是我们这里的名产，许多外地人都会买几瓶带回去给亲朋好友看，至于做法则是本地的秘密。」长得有点圆胖的老板娘得意地说。　　　
「可以给点提示吗？」东方人给了一枚五十索尼银币的小费说。　　　
满心欢喜地收下钱后，老板娘说「这可是不外传的秘方，但你们并非从事酿酒业的，又这么热心地想知道，那我就给个提示好了，这关键在于时间。」　　　
「原来如此，我懂了。」　　　
「哎呀，真的这么快就明白了啊！」微胖妇人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这阔客还会要更多提示而能多赚些小费。　　　
「呵呵，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晓得没法再多赚些了，老板娘满脸堆笑地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那到底是如何办到的呢？」安迪按捺不住好奇心地问。　　　
「我直接告诉你没意思，要自己想才有意义。」黑发的东方人笑笑说。　　　
「格林，你真的想出来了吗？」少年没忘记用假名称呼对方。　　　
「你这孩子居然质疑起我来，这样好了，我把方法写下密封给你拿着。这三天内如果你想出来就告诉我，然后再拆开那信函确认。如果到时候还想不出就看看那答案吧！」穆面容平静地说。　　　
吃完饭后，老师将密封的信函交给学生。看着手中的东西少年努力的思索着，「时间吗？是特定的某个时间还是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安迪就为了这个问题在床上展转难眠，以致于很晚才入睡。　　　
第二天起床、洗脸时也还在思索这事，但仍没想明白。　　　
早饭时盯着桌上的餐点边想，这时老板娘的女儿蹦蹦跳跳从身旁跑过去，「你们家的小妹妹真可爱，将来一定会长成个大美人。」隔壁客人笑道。　　　
少年看看小女孩后又望向微胖妇人，突然兴奋地起身拍桌大喊「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不只店里其它客人受惊，连小姑娘都被吓哭了。　　　
「冷静点，看你把大家都吓到了。」只有桌子对面的人不为所动地放下杯子说。　　　
「啊！对不起，哥哥把你吓坏了。为了表示道歉，这个给你买糖果吃喔！」安迪起身哄小女孩，还塞上一枚十索尼铜板给他，然后转身对老板娘说，「真是抱歉，我因太兴奋而失态，害大家受惊实在过意不去，请把有洒掉或打翻的东西重新送上一份，帐就记在我这里。」　　　
得到铜币的小姑娘似乎知道钱的功用，马上就开心地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拿给母亲看。　　　
有些东西只是溢出一点或已经吃了大半，却能被补上份新的，因此大家都只是笑笑而不介意，甚至有人称赞说「不愧是好人家的少爷，懂得处理事情的手腕。」　　　
能多赚点钱的老板娘也是喜孜孜地帮大家送上东西和清理，还边夸说这少爷真有礼貌。　　　
事情处理完后，安迪才坐回位子兴奋地说，「能把苹果完整的放进瓶中的关键就是时间，其实是在刚结实时就用玻璃瓶套起来，然后果实就在里面长大。等到苹果成熟再采下清除枝叶洗净，最后将酒注入密封便完成了。」　　　
「你可以拆信了。」对方点头说。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少年很开心的说，「果然是这样。」但他的好心情马上被冷却下来。　　　
「那位先生真的只听昨晚提示就马上猜出来啊？以前对这有兴趣的客人至少都要两个以上的提示才能猜出来。」老板娘讶异地说。　　　
（我想了一个晚上才因偶然事件的触发想通这件事，就表示领悟力和队长有这么大的差距，换句话说，我永远都没办法变得像他那么强。）沮丧的神情立刻显现在安迪脸上。　　　
「不必为这种事难过，你还年轻，继续成长下去，超越我也并非不可能的事。」用完早饭的老师用餐巾擦嘴后说。　　　
「经验知识可以累积，聪明才智却不行啊！」安迪叹口气。　　　
「是吗？东方有贤哲说能闻一知二、举一反三才称得上良材，而我在二十岁以后才初窥这种境界。」　　　
「这是什么意思？」少年还是不能理解。　　　
「就以这件事来说，我听到一个提示就能想出一个答案，这只是闻一知一。你得到两个提示才想出答案，这是闻二知一。倘能得到一个提示能推演出两件事，那就是闻一知二。」穆开始侃侃解说。　　　
「但是为什么我和你不同，单凭一个提示就知道答案呢？原因很简单，我在东方见过表面有字的瓜果，知道那是用刻好的硬模包覆瓜果，等长到塞满模子以后，瓜果上就会留下文字痕迹。但因我对玻璃瓶的制作并不熟悉，所以要等听到时间的提示，才明白是用类似的做法。」　　　
「当你的经验越丰富、学问越渊博，就越容易把以前的东西和你新学到的结合，然后衍生出更多知识和见解。不过即使是现在，我也未能完全达到闻一知二、举一反三的境地，比起能闻一知十的天纵奇才还差得远呢！」　　　
「还有人能闻一知十啊！」少年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几个东方历史传说中的天才人物，我生平倒是未曾遇见这等奇才。如果你能完全掌握闻一知二、举一反三的境界，要超越我只是时间问题。」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不过能达到闻一知十境界的人一定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是了不起，但天才往往早夭，偶尔笨一点反而比较好。现在你还无法明白这个道理，等经历过许多风浪以后就会懂的。」黑发的老师笑了笑。　　　
「是这样吗？」少年完全无法理解为何笨会比聪明好，只是应诺而已。　　　
当出来旅行已经超过半个月后，「我们该到此行真正的目标区去了。」黑发的东方人说。　　　
听到这话的少年大为兴奋，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老师一直在收集消息和情报，两人要前往的地方正是近日来盗匪活动最频繁的地区。　　　
两人除掉伪装，先到该区最大的市镇密会当地警备队长，对方被吓得面色如土。　　　
穆要他开立几份文件方便自己行动，并提供邻近各村镇的警备配置和佣兵团体的最新状况，还有盗匪活动的情形。　　　
有更深入详尽的资料后，黑发武者决定下一个前往的地点是人口不到三百的小村落－泰姆。　　　
这个地区的盗匪之所以会闹得比别处厉害，原因就出在刚结束不久的战争上。　　　
开战之初，各地警备队就被抽调大批人手往前线，而村镇居民为了安全则集中到几个最大市镇过冬和避祸。　　　
因为大家都晓得斯堪地人不会让战事拖过冬季，只要等春天再返回家园就行，那时被调往前线的警备队员和男丁也会回来参与整顿工作。　　　
由于正规军平时人员编制并不是满额的，被调往前线的警备队有不少被临时选入补充，等战争结束才返回原单位。　　　
但在第五师团进驻贝尔根要塞前，却因第三师团指挥官路维尔的躁动而折损四个大队共一千五多名士兵，那四个大队的人员正好多半是这地区的男丁。　　　
虽然事后第五师团在突袭行动中救回一些俘虏，但当地家庭还是失去七百多人，并造成该区在战后警备队员短少三百多人。　　　
兵力不足造成防卫保安的空隙，造成警备队只能保护主要市镇，而难以抽出人手在附近小村落受袭时协助防卫，这对盗匪而言是大好机会。　　　
冬天时各村镇人员和兵力都集中起来，想进攻掠劫决非易事，就算侥幸得手也会折损不少人马，而且当战争结束时，正规军就会大举出动来围剿。　　　
所以那段时间各地的盗贼团都暂时停止打家劫舍的活动，靠着存粮和狩猎过日子，甚至部份没被通缉的成员就暂时离开，加入军队或打零工混口饭吃。　　　
但是等春季居民返家就不同，北方军团遣散民兵之后便不会轻易大举出动，保护当地民众的工作多半落到警备队头上，除非有特殊状况，否则军队很少派兵支持。　　　
虽然北方也有稍具规模的佣兵团，但他们只肯和大市镇订契约驻扎，普通村镇根本没有吸引他们的条件，也没有足够的财力长期雇用。　　　
警备队长提供资料指出泰姆的男人在这场战争中死了三十几个，村里的年轻已婚女子几乎都成为寡妇，全是老弱妇孺的小村落正是盗匪劫掠的理想对象。　　　
听说率领一百多名手下的的盗匪头目『赤胡』已经盯上泰姆，但是他并没有派队员过去协助防御。　　　
「大人，并不是下官胆小怕死，而是要考虑到自己城镇的防卫。通常盗匪首领都希望减少手下死伤，就算兵力比村镇强也会先估算好对方能接受的数量，要求居民送上金钱、粮食，这样双方便可相安无事，而盗匪们也会在一年内不再骚扰那个地方。但是『赤胡』这次的行径相当嚣张，似乎是吃定泰姆的青壮男子所剩无几，不但勒索很多贡品，还要求交出三十个年轻女人，那家伙甚至说『反正他们多半死了丈夫，就让我和手下们来好好安慰。』」　　　
「太恶劣了，这样的匪徒绝对不能放过。」旁边的少年愤慨道。　　　
黑发剑士喜怒不形于色地说，「你怕这么明显的动作是个陷阱？」　　　
警备队长擦擦汗才回话，「是的，就因为他的要求和放话都太过张扬，很有可能是想藉此吸引走其它地方的守备兵力再趁虚奇袭，所以附近几个村镇也不敢轻易派人过去帮忙。」　　　
「那你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上司冷冷地问。　　　
「这件事应付起来非常麻烦，报给要塞方面求援也赶不及，我曾考虑过将泰姆居民全迁到这边来，但是村长因为他们老弱幼小太多，迁移的路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