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

「你虽然知道请女人到那种地方吃饭不该让他们的手碰到三样东西，门、椅子和钱，但是却让绝对不能有的第四样－另一个女人出现。那两个都不是能随便上床的对象，想找的是一个可以将全身全心托付者，所以即使对方无法也将自己全部交付，那至少要把他们摆在第一位，更不可能默默忍受有别的女人和自己同等甚至在其之上。」　　　
「有些家伙可以把妻子跟情妇都安抚好，因为那些人让每个交往对象都认为自己是他心中最爱。他们俩的个性正好是一个适合当女主人，一个适合当情妇，但你不会真的想玩火吧？就算我不管这件事，也还有好几个人不会放过。」多尼尔认真严肃地说。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他们和好相处，虽然我很看重那两位，但目前还没办法把他们摆到心中第一位。提到感情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自己就是舍不得自由才会一直是这种状态。」穆只是淡漠地响应。　　　
「我本来就是匹自由的狼，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拴得住。」被抓到痛脚的西方剑士故做潇洒地说，接着开始设法转移话题到别人身上「除非是虔诚的修道士，像浣熊那样四周摆满美食，没被管着还能忍耐近十年，根本没多少正常男性做得到。」最后干咳两声，「总之你还是快点表明态度比较好，否则这种状况会持续下去，俗话说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挥挥手便一溜烟地跑得不见踪影。　　　
看着说消失在暗处的身影，被留下的人幽幽地说「我能做选择吗？我有资格选择吗？」　　　
自那晚以后穆就很少留在骑士团营舍，总是独自到王都内外的景点名胜游玩，至于参加阅兵的演训由中队干部们负责就行，他不在反而让许多人觉得轻松。高阶骑士的俸禄还算不错，自己也颇有积蓄，加上在斯堪地获得战利品和冒险工作的收入，手边闲钱足够让他奢侈地享用一阵子。　　　
虽然说异邦人单独行走较容易遇上麻烦，但团里没多少人会愿意同行，他也打算开始和佣兵团的伙伴们保持距离。幸好普罗西亚人对异民族者相当友善，而自己也对西方民情风俗有足够了解，因此都没遇到什么大问题。　　　
普罗拉那城位于半岛上，受来自东南两方面的海风和水气滋润而气候温和、少有干旱，又因半岛北侧山脉阻挡寒流，即使冬天也很少有降雪的严寒情况。　　　
除了半岛本身的丰富物产外，便利的海陆交通也让各地特产出现在市场上流通。斯堪地的毛皮、宝石，西哈克的贵金属、工艺品，帕威鲁的木材、皮革、好马，东方的丝绸、茶叶、瓷器，南方海洋诸岛的砂糖、香料、药材，除战争时略受影响外，其它时间都频繁地进行交易。　　　
类似现象也出现在建筑风格上，斯堪地建筑要防积雪而有陡峭的屋顶，帕威鲁人为守望警戒喜欢修建高塔，西哈克因地形崎岖而用阶梯和回廊将房舍连结，南方燥热的白沙之地为通风凉爽而修筑高耸圆顶，南方诸岛因为多雨而设置门前棚架，甚至东方式的屋檐翘角，这些全都可以在这座城市中找到。　　　
在这里的人们身上同样可以见到类似现象，无论是饮食、服饰还是音乐、艺术都有受到其它文化的影响。因为商业发达使普罗西亚比其它国家更富有，人民也充满强国的自信而对外来新奇事物感到兴趣并加以接纳。　　　
就像穆现在坐下来享用的这顿精美晚餐，开胃菜是半岛出产的海鲜以南方香料衬托，主菜肉类是以奶酪酱调味的帕威鲁做法，汤却是西哈克式蔬菜浓汤，甜点上撒满斯堪地产的坚果碎粒，饭后饮料是东方的茶用加入牛奶和砂糖的西方喝法。　　　
富有之后人就会开始追求高尚品味和身份地位，所以贵族和商人们更舍得花钱赞助艺文活动和学术研究。王都内的音乐厅、剧院、展览场数量远多过帕威鲁首都卡伦，邻近地区内也有好几所大型学院，各方面的成就让普罗西亚人可以骄傲地宣称他们是大陆东部文化最发达的国家。　　　
这种现象也反映在这家高级餐厅里，墙上挂着几幅当代画作，角落也摆设着雕刻品，表演台上舞者跳着改编的南方白沙之地舞蹈，旁边乐师演奏着新曲。　　　
正当他轻松地享用着饭后点心和茶时却有意想不到的相识者向他打招呼，「穆，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好久不见了。」　　　
来者是个棕色头发已有些班白的男子，年约五十左右，因为西方人的脸孔对他而言较难辨识，还得在记忆中搜寻一下才想起是当初来西方所搭的独角兽号船主麦哲林。瓦尔。　　　
「确实如此，我们已经快两年没见过面了，你的生意好像越做越大。」边说边起身作势邀对方入座。　　　
麦哲林的衣饰比以前更精美，手上的祖母绿指环更是价值不斐，显然是又比过去更富有了。　　　
「都是托您的福。」对方抬手表示婉谢邀请的同时响应，这倒不是客套话，就因为穆的引介使他能确保良质货品的来源，因此手下船只的货物总值和利润远超过别家东方贸易商行的船只，事业也迅速发展起来。　　　
瓦尔兄弟商行虽然还比不上几家规模最大的商会，但很多贵族富豪都知道想买最上等东方货品就得找他。　　　
「夫人和其它人都好吗？请代我向大家问安。」　　　
「大家都还好，只是麦尔这几天给我惹了个大麻烦。」这位商行主人叹道。　　　
「令弟？他怎么了吗？」穆对于这位船主的弟弟还有印象。　　　
「最近本商行在王都做成一笔大生意，我收了头期货款一百五十万索尼的领款单后让麦尔去兑现，可是他却不小心弄掉。」麦哲林叹口气说。　　　
「你的生意做得真大，那单子还没找回吗？」东方人意外之余关心地问。　　　
「在几个小时内就有个小商人捡到送回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现在的麻烦。」　　　
「东西送回后还有什么麻烦吗？顶多送对方一些谢礼就是了，比起那笔巨款算很便宜了。」穆有些不解。　　　
「你有所不知，根据普罗西亚的法令规定，侵占遗失物是要判刑的，而送还遗失物的人有权向原主要求最高百分之二十以下的酬劳。」　　　
「这么说就是拾获者依法要求三十万索尼的酬劳是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东方人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件事已变成诉讼案件，我正在设法透过人劝说对方接受十万索尼的酬谢，只是那名商人态度非常强硬，坚持要全额支付。」　　　
穆稍微思索后问，「你们何时开庭，我想本人可以帮忙斡旋辩护，只是有些细节还得再回去确认一下。」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是没用的。我和几位认识的法律专家研究过很久，那人确实有权要求这笔款子，同时我也有义务支付，唯一的希望就是对方能让步放宽些。」麦哲林苦笑道。　　　
「那么至少让我试试看，也许我能劝对方接受你的条件。」　　　
谈上一阵子后，「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麻烦你了，但真的不用为这件事太费心。」詏不过他的请求，商行主人还是把时间地点告诉东方客后才辞别。　　　
事情谈妥后穆又继续享用他的饭后茶点，心里则盘算着回去以后有几件事得先跟加兰特确认一下才行。　　　
法庭的旁听席站了不少人，因为这场诉讼已经成为王都商界最近几日的话题，大家都想早点知道结果会如何？　　　
其实双方的资源相当的不成比例，要求巨额酬劳的小商人是自己担任辩论的工作而没有朋友帮忙，麦哲林却找来好几名有诉讼经验或精通法令的深交出庭辩论。　　　
几名擅于诉讼辩论者早已磋商拟定好策略，认为连日的劝说无效，想再说服对方放弃高额报酬不切实际。这种金钱方面的诉讼不像重大案件有十二人陪审团，他们只须将目标放在裁决者身上。　　　
几个人轮流引用教典经文中要求信徒清廉节制的句子，向法官指出对方的趁人之危的贪婪卑劣。　　　
在人品遭受轮番攻击之后，受到指责者终于站起来为自己辩护，「法官大人和各位可敬的先生女士，我虽然收入微薄，但可以骄傲地向大家说自己是个诚实的商人，从未拿过非法的任何一索尼。麦哲林先生是位富有的商人，三十万索尼对他而言虽也是笔不小的损失，却不致于对他的事业造成重大打击。但若我得到这笔钱却可以大幅改善自己与亲人的生活，也可做为发展自己事业的基础。　　　
我依法律的规定要求可以获取的报酬，是因为相信这是神给与的机会。假使能侥幸获得成功，也绝不会忘记这是麦哲林先生代神所赏赐的。　　　
法律之所以让我有机会要求这样的报酬，正是为鼓励那些守法者在短暂名声之外能得到实质奖赏，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遵守法律。正因为如此我更要争取自己合法的权益，这并非只为我自己，也是为将来那些面临相同抉择者做榜样，让他们能合法获得利益，而不会因贪念做出违背道德和法律的决定。」　　　
这番告白让观众席发出议论纷纷的声音，许多人都认同他的主张，如果这场官司是由陪审团裁决的话，那么此刻他恐怕已经赢了诉讼。　　　
法官推推自己的眼镜，内心已经做出裁决，在宣判之前问另一方是否还有话要说。当其它辩论者都放弃开口后，意外地却有个早先都没出声的人起身发言。　　　
许多人都感到惊奇，不只因为从服装看来这位是有称号的高阶骑士，东方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更加特别。听到其发言也令人意外，因为他并没帮麦哲林说话反而赞扬对方，甚至还提出一个叫大家吃惊的请求。　　　
「这位说得非常好，能用法律为自己争取权益才能让大家更守法。但我是麦哲林的朋友，现在若损失这笔钱会对其造成困扰，因此本人想先代替他支付应得的报酬给这位值得尊敬的先生，不知庭上是否同意。」　　　
「依照规定，判决确定后最迟一个月内必须支付完应付款项，只是骑士大人确定要这么做？」　　　
「是的，只是支付方式和支付部份由本人决定，另外我最后再提醒这位先生一次，你捡到的毕竟只是存款单，要不要改变主意接受麦哲林的十万索尼酬劳？」东方人问。　　　
「刚才的几位先生已经提过这事了，我这么做是争取合法的权益，所以不会改变主意。」对方坚定地回答。　　　
「那真是太遗憾了，只要法官大人裁决，将被当成证物的领款单发回，我当庭就能将你应得的部份交付。」他用惋惜的语气说。　　　
「你现在就可以取回领款单。」法官看着眼前的证物说。　　　
接下来的事让法庭上绝大多数的人目瞪口呆或发出惊呼声，因为那名骑士将单子比了一下长宽后便撕开来。然后将撕下的部份拿到那名提出诉讼的商人面前微笑道，「这是你应得的两成酬劳。」　　　
「骑士大人，您怎么可以这样做呢？」法官吃惊地起身说。　　　
「这没什么问题啊！这位先生捡到的不就是这张单子吗？所以我撕两成给他。」　　　
「可是这单子并非只是张纸，那值一百五十万索尼啊！」主持法庭的人说。　　　
「请问一下，这单子能换一百五十万是因为银行的信用还是纸张本身？这位捡到的不是现金，这上面的签名也不是他本人的，若拿去兑现便是犯法的侵占行为，所以实际上捡到的就是这张纸片，所以我才将单子撕两成给他。」这名骑士答辩道。　　　
然后将领款单剩下部份交给麦哲林问「我查问过银行付款的规定，单子若是事故破损，只要仍保留三分之二以上的部份，而且签名和印鉴都完整并核对无误，还是会照样实时支付款项，不必申请遗失等半年之后才领取，这件事应该没错吧？」　　　
案情出现这样的转变让群众先是静默片刻，接着就像开水般沸腾起来议论纷纷。骑士的说法让人难以反驳，提出诉讼者一脸沮丧，法官则取出汗巾擦拭额头后感叹道，「我想这个诉讼案例，以后都会被同类案件所引用吧！」　　　
欣喜若狂的麦哲林握着东方人的手说「太谢谢您的帮忙了，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骑士却只是平静地说，「如果你真的感谢，就照我说的去做。」　　　
「首先，补一份厚礼给对方，第二，雇用那位商人，将一部份事业交给他管理。」　　　
「为什么？第一点就算了，但我们的争执才刚结束，这个人又这么贪心，雇用他恐怕会有问题吧？」麦哲林不解地问。　　　
穆低声说「如此对你很有好处，你不计前嫌地雇用他，正可以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对名声极为有益，将来人家会更乐于跟你做生意。而且这个人有雄心，也懂得在合法范围内争取最大利益，所以无须担心他做出非法勾当而影响到你，正是可以帮你管理事业的人材。这么划算的买卖怎能不做呢？」　　　
「对，您说得极是。」商行主人眉开眼笑地说。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