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苍诅咒的天才
龙镔承认,海涛和王校长说的都是实情实话实理,甚至龙镔自己也这样想过,但是祖先的族谱清清楚楚的记载着,那又做何解释呢?
不过,他认为自己必须好好听王校长的教诲,自己立个方向目标,可不能将来找不到工作。
住在学校,可不是个办法,明天得去山上了。
他在心中计划一下:明天吃完早饭就走,到刘老中医那里坐坐,他们肯定要留我们下来吃中饭,乡下吃中饭都到下午两三点去了,所以我必须留海涛石伟到那里,自己要赶回去把这个两年没回去过的家整理整理,铺好床,打扫卫生才行。
自己准备只在山城呆四五天的,得赶紧把事情做了,要给祖宗上香、烧纸、锄草、培土,还得挖开菜地,取出箱子,里面可有妈妈写的信,齐爷爷交代了我一定要我满十六岁才能看的,还有自己得好好看一遍族谱,看看到底祖先给我写了些什么话,自己得好好领悟一下。
※※※
答应了王校长和老师们一定在走之前再来学校一趟,龙镔就和海涛石伟还有豹子坐上公车来到天雷乡。
豹子在车上很是安静,只在上车时有些犹豫,但当看见龙镔也上了车并向它招手吆喝时,就毫不犹豫的跃上车,起先还有点不适,随后就在石伟的反复安慰抚摩下,和石伟玩起了握手的游戏,并乐此不疲。
两年不见,刘老中医竟然白发苍苍,一见到又高又大又帅的龙镔居然险些认不出来了,在仔细辨认后,两行老泪簌然而下,抓住龙镔的手,埂咽着试图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抓住龙镔的手摇抖着。
※※※
龙镔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根本不生效,海涛和石伟坚持也要跟着上山,他们坚持要帮忙整理打扫,没法子,只好答应刘老中医晚上回来吃晚饭,三个人就起步往山上走。
这条路是龙镔十多年来走了不知多少次的,一路上风光依旧,就连路边的野草那随风肆意招摇的摆动也和记忆中的一样,河水,池塘,野树,稻田,燕子,麻雀,一切依旧,除了一路上有一些新建的房屋。
豹子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闻闻,想看看自己的尿味还在不在,偶尔翘起后退,挤出几点狗尿。
石伟此刻完全就是一个孩子,比龙镔还小的孩子,指这指那的问龙镔,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种草猪能不能吃,那种草牛啃不啃,就连一片片起伏的稻浪他也要大发感慨:太美了,太美了。
海涛看见他那样子就好笑,这个废物,居然连红薯苗都不认识,典型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城市娃子一个。海涛怎么样也去过农村几回,这些东西还是认识的。
石伟渐渐手脚有些乏力,太阳已经很厉害了,三人没带什么遮阳的物件,龙镔跑到一个小池塘那里给石伟和海涛摘了一片又大又绿的荷叶。
石伟总算熬到了那片大沙滩前,三人好好的洗了把脸,豹子也伸长脖子喝水。
龙镔坚决不准石伟想痛痛快快的用江水洗头,理由容易得病。
还有几里山路全是上坡的路,石伟憋了憋嘴,海涛搽了一把汗,跟上埋头走路的龙镔。
豹子依旧带着路。
※※※
近乡情怯。
近乡情怯?
近乡情怯!
近乡情怯!!
近乡方知情怯!!!
龙镔的泪在眼里直打转,龙镔的泪在心里直打着转,龙镔的泪在脑海里直打着转。
强颜礼貌的和几个熟识的村民打着招呼,寒暄着几句,龙镔就要看见自己的、祖辈住过又留下的那栋破旧的房子了。
※※※
这就是我以前的家吗?这就是我以前和齐爷爷一起生活过的家吗?这就是我父母生活过的家吗?
两年来风霜雨雪的侵袭摧毁,这栋房子已显得破烂不堪,没人修缮,就连瓦楞上都长满了杂草,大门也是开着的,大门前的坪里、台阶上零星的野草、青苔,蜘蛛网摇摇摆摆的悬挂在一切可以张结的地方。
一只老鼠显然被突来的访客惊动了,急匆匆的逃窜,豹子低吼着追去。
石伟忙着叫唤豹子回来。
海涛看见了我脸上的泪,用手使劲搂了搂我的肩,道:兄弟!咱们三个大男人,还怕整不好它?放心!去拿几件家伙来!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跨步进去。
一股心酸的霉味直冲我的鼻子,我把大门全部推开,哜的声响,几只老鼠到处四窜。
堂屋里、房间里的破旧家什东歪西倒,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有的面板上被砸的稀烂,床也四分五裂,就连我那放在箱子里的那可怜的被褥也被拿去了,那些以前腌着菜的坛子和作饭菜的锅子也全部破碎在地。我的一些书本在地上杂乱的摊着,已经起霉了……
这还能住吗?
这还能让我的兄弟们住吗?
这样的房子还怎么整理?我知道不是遭贼就是被先前那伙怨恨于我的人砸了。
就连神龛上的那几块爷爷、父母和祖宗的灵牌都被砸烂了!
我默默的拾起那些毁烂了的灵牌,大滴的泪掉在上面。
※※※
海涛和随后进来的石伟无比震惊于自己所看到的情景,说不出话来,也根本不知怎么样和龙镔说话。
三人良久。
豹子在房间里搜寻着老鼠,它已经咬死一只了,鼠尸就丢在门外。
石伟和海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开始整理起来。
把那些完全毁坏了的东西丢到坪里,找出锄头,耙子,两人笨手笨脚干着。
龙镔呆呆的看着他俩,不一会也干起来。
※※※
村文书刘金富听到龙镔回来了,急忙赶过来,一看见龙镔就喊道:龙镔,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到我那去坐坐?
龙镔可是大风村出的第一个名牌大学生,是标准的秀才状元,在文书刘金富的眼里,他以前对龙家可是照顾很多的。
龙镔一见他来了,恭敬的道:您先忙您的吧,我和同学把家里打扫一下。
刘金富很想就告诉龙镔这房子是怎么回事,但又实在怕出什么麻烦,忍了忍,就接着道:那等下,你一定来我家,你的那些被子我给你洗干净收起来了。千万等下和同学到我家来吃响午饭。
龙镔想了想,就应道:好,那就麻烦您了,反正我也要去看您的。
把房子大致收拾好,已经快中午了,刘金富来叫龙镔他们吃饭。
洗把脸,洗了手,几个人都没心思喝酒,几口几口就把饭扒完,等下还有很多事做,不吃点东西可不行。
刘金富知道龙镔一定很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他权衡了很久,决定还是得避重就轻的说点子,虽然他也怕那些个恶人,但是对苦主诉诉大家受的气,自己可以舒坦一点,而且也希望将来龙镔有出息了,就治治他们,帮乡亲们做点子好事。觉得龙镔应该将来很有出息,虽然老天注定的命苦。
海涛石伟非常之气愤,但是在不知道情况的来龙去脉之前,暂时还是看龙镔的意思。
刘金富思忖着道:龙镔,还有这两位同学都在这儿。龙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比谁都清楚你能考上大学是多么的不容易!在乡亲们的眼里,你是个作大官的料。我就把这两年的情况给你说一下,不过你得答应我,听完后,你不准吵,也不准闹,要不然,我很难做人的。这两年大风村变化很大,我和刘光斗都没有当村干部了。
自从胡文明,也就是胡德海的爸爸,当上了天雷乡的党委书记后,就找借口把我们撤了,现在吴喜中(以前的村长),当了支书,并且仗着自己是胡文明的亲戚,网罗了一帮子亲信当村干部,在大风村里胡作非为,村里的财务乱七八糟,计划生育乱罚款,村民有事要办就明打明的要多少多少钱。
去年,借口要集资修路,每家每户规定出多少工,多少钱,你也知道,我们大风村再不修路的话,真的跟不上时代了。等到大家把钱凑了一部分后,他就又说钱还不够,还要争取到上级去搞点钱来,还要再进行勘探,重新设计路段等等,甚至说还要再加点集资,反正以各种理由拖延工程进行。
有些村民不服,就到乡里甚至县里告状,但是每每来人调查,都不了了之。
他有乡里撑腰,谁也拿他没办法,齐运海也和他有亲,齐运海都调到县里当县政法委副书记了,他就更猖狂了。
去年我们山城没下什么雨,天旱得很,尤其是天雷乡,我们大风村更是一个多月就下了一场毛雨,差点连喝的山泉都断了,农作物受到很大影响。结果他就带几个人要来砸你家的房子,说是肯定是因为你这个灾星跑了,结果老天就把灾祸落到他们身上,先前是害死了胡德海,胡书记的儿子,现在又要来害死他们。他们砸烂了家具,还准备把房子推倒,要放火烧掉。等我们一些乡亲赶到制止时,家具已经全被打坏了,被子床单也差点被他们用火烧了。
要不是有吴老太爷闻讯要人把他抬上来进行制止的话,那光凭我们根本顶不过他们。吴老太爷说,在老祖辈的时候,我们大风村就旱过几次,但那是天作孽,不关龙家的事,山水少那是因为现在熊山的树没了,老天爷从来就不会让人痛快的活着的,从民国到现在共产党的天下,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要降灾的。
老太爷还说要不是看在吴喜中他爷爷对他有恩的话,他现在就要打死吴喜中,替他爷爷教训他。你知道的,吴老太爷是他们吴家的族老。老太爷出面维护你,吴喜中也就只好带着一帮子人走了。
我也不好给你整理,就把你家的被子床单给搬到家里,怕给老鼠咬了。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我讲是给你讲了,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去再找吴喜中他们评什么理,反正你也评不出什么理来,是吗?老太爷发话,怎么说都有点用。再说拉,反正你的东西也值不了什么钱,就当丢了。
龙镔脸上青筋直爆,一待刘金富的话音一落,噌地站起来就要向外冲。
海涛石伟同时也跟着起身。
刘金富慌了,用手挡在他们前面道:龙镔,这两位同学,我就知道不该对你们说的!你们怎么能不冷静想问题呢!如果你现在就要和他碰个你死我活的话,你怎么对得起你齐爷爷和你爹妈祖宗!
乡亲们谁不希望你好好读出本事来,给乡亲们挣点光,谁愿意看到你打架闹事?都这个地步了,你去搞,还有什么意义?又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再说你要真搞出什么了,那我不成了煽风点火的罪人?我还怎么在这里呆?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我就知道不该对你们说的!
龙镔满腔怒火,,砸了东西,砸了灵牌,居然吴喜中他们还要放火烧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金富根本挡不住龙镔,他用尽全力道:龙镔!龙镔!你现在是你龙家的独苗!你要出了事,你龙家不就绝了后!你拿什么对祖宗交代!龙镔!就算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不好!再说拉,他们并没有推倒房子,放火烧啊!这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再怎么也不敢的啊!你听我说,好不好!我求你了!
海涛石伟毕竟是局外人,立时冷静下来了,千万不能冲动啊,小不忍乱大谋!
石伟高声道:老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我们就忍了,以后要他好看!
海涛由也准备向外冲马上变为抱住龙镔,道:老六,小不忍乱大谋,你不要冲动,你听我说,如果你一定要和他干,好,我陪你拼命;但是你也要为你的责任想想,不能卤莽,你要是今天和他吵了,闹了,打了,那你不和他一样,变成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哥们,要算帐,要报仇,有的是机会!对不对?
龙镔渐渐平息下来,是啊,自己连婚都没结,大学都没毕业,孩子都没有,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对得起祖宗?怎么对得起父母?怎么对得起齐爷爷?齐爷爷不是一直要求自己将来做一番事业的吗?王校长昨天晚上才和自己谈的话,自己怎么今天就忘了?解放前,这么多革命先辈就是因为参加革命,父母被杀了,兄弟姐妹被杀了,房子被烧了,祖坟被掘了,也没见谁要拿着刀,扛着枪,和那些人去拼命啊?就算自己现在把吴喜中打一顿,又有什么含义?解恨?出气?再有,吴喜中肯定会知道是刘金富说的,那岂不是等自己一走,刘金富就会有麻烦?况且,这只是自己的家事,有必要将两位兄弟牵扯进来吗?
对愤怒的忍耐,比身体上的承受要艰难得多,生理上的痛苦只是感官的反应,可心理上的屈辱却真的要用勇气才能面对。对这点,龙镔深深的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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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太爷已经九十二岁了,还依旧头脑清醒,口齿流利,看到龙镔提着礼物来看他,非常高兴,拉着龙镔的手问长问短,龙镔没想到这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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