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苍诅咒的天才
为了预防自己死后引起的财产纠葛,在十年前相濡以沫的夫人过世的时候,就把集团的股份进行了分配和安排。
当时除去一些零散的小股东,钱老和夫人共占有股份69%,其中钱老占45%,夫人24%,夫人过世后,将自己的股份分成四份,由于夫人特别偏爱大儿子钱同华,于是夫人将12%的股份留给了大儿子,剩余12%就平分给了其他三个。
这是夫人最大的错误,夫人写遗嘱并没有和自己通气,而且夫人在其他钱物分配上也有明显厚薄彼此。为了安慰儿女,自己不得不拿出3%的股份另给了长女、二儿子、小女儿。矛盾至此彻底公开化,温馨的家庭团聚局面已经不再重现,惯例的家庭团聚日里已经很有几分唇枪舌剑,磨刀嚯嚯,要不是对自己这只老虎有所畏惧的话,恐怕早已……
可是自己这只老虎已经明显有些老了。
这些年来,自己越是翻看《资治通鉴》,翻看古代帝王历史,越是感到心生寒意!
越来越恐惧现代版的夺嫡分权之战会真实的在自己家族的身上上演。自己死后那42%股份的去留分配,那集团董事长的位置,那集团高层的改组,那权力的再分配,完全将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军阀混战,战争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利益,而战争的参与者却全是自己的血亲,战争的后果却是亲情的彻底解体!
天下熙熙,皆因利来;天下攘攘,皆由利往。
如今看来,严重的伤害将不可避免的降临到儿女的身上。
想起来就伤心,自己可以用几百港币就创下有如此规模的基业,可这些儿女个个没有遗传自己的气度,全都盯着这块现成的馅饼,没有独立创业的勇气。尤其可恶的那个大儿子,还居然以要独立创业的借口,曾经狠狠的玩了夫人一把,要不是他,也许夫人不会这么早离开自己。
自己在儿女的培养教导上彻底失败,和其他大家族相比,自己简直羞愧难当。
辛苦的为后代打下这份基业,虽不敢指望他们发扬光大,但也希望他们可以做个合格的守成之主。大女婿太精明,大女儿太笨拙,如果基业交给他们,有可能利衡将改朝换代,落入他人之手。现在唯一称得上勉强的就只有小女儿!
孙辈们更是让自己伤心!
大女儿生的是两个女儿,虽然也有个什么名校学历,可根本就是绣花枕头,红漆马桶,只知道旅行购物,一陀废物;大儿子倒是给自己生了两个孙子,可一个就简直是他父亲的翻版,另一个是自己最钟爱的,可去年在美国留学时因为车祸就已身亡。
小儿子不仅是癫痫而且还是个性无能,多方治疗没有成效,本就没指望他给自己传宗接代,留下钱家血脉,可五年前就据私家侦探报告,他有性变态倾向,已经和两个男人有密切的同志关系,简直丢尽了钱家列祖列宗的脸!
小女儿两次婚姻的结果是留下了一个五岁的中美混血男孩,这还是她花费了金钱代价才得以妥善解决的,要不然哪个美国披头士还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这样的孙子辈,这样的代怎么能作接班人!
现在唯一的可供选择的就只有这个小女儿,虽然小女儿性格有缺陷,心地有些善良,手段不够狠辣,而且城府不够深沉,但是毕竟具备了一些作为集团核心的重要特性,相信只要磨练可以接自己的班。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本来那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使他有让儿子承继的考虑,但是情况如此,他只能将女儿也当作儿子一样对待。
他赞成西方欧美国家里较为风行的那种成立家族基金的做法,但是他极力反感那种在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时将企业予以托管的办法,试想,将自己的命根完全托付给由外人组成的机构来经营管理,家族不进行任何干涉,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嘛!
小女儿钱毓慧是在美国哈佛读的工商管理,回香港后屈于自己的安排,和周氏企业的三公子结为秦晋之好,没想三年后就离婚了,之后毓慧去了加拿大,又去了美国拿了硕士学位,八年前和一个搞艺术的白种人结婚,一直到四年前离婚才返家。
为了让女儿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来服众,自己苦心的为女儿创造条件,让她在集团企业的不同工作岗位上进行锻炼,这几年中自己还是比较欣慰这个女儿毓慧的。
说句实在话,鞋业本来就不是集团的经营重点,一年多前把女儿毓慧安排在鞋业总经理的位置上,就是希望她可以彻底改观鞋业公司的面貌,用业绩事实来向大家证明她的能力是可以扛起利衡的大梁的,那样的话,就可以在将来的传位上堵住其他人的嘴。
要知道,来自其他儿女的压力弄不好会把自己搞得不得善终!尤其是那几个儿女们的配偶,更是没安好心,一心想只等自己一断气,就群起瓜分,并且一直在不停的利用各种手段向他暗示,自己家是最合适继承者,就算不传位也一定要一碗水端平!
在这些虎视眈眈的配偶面前,自己的那几个儿女简直就是废物,自己的基业是绝不能落在他们手上,只有把这剩下的42%的股份全部留给唯一还信得过小女,才可有保住基业的可能。
现在哪怕鞋业再怎么艰难,也不能让女儿产生退缩,必须给金总他们压力,同时也必须对集团进行换血,为女儿打造出良好的局面。
钱老想着自己那份显失公平的遗嘱,知道必定会彻底造成兄妹亲情决裂,儿女们必定会对自己产生不理解的怨恨,但是想想历史的教训,为了自己的心血基业可以顺利传承,钱老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
钱老睁开微合着的双眼,把苍老的头从紫檀木椅的靠背上抬起来,又道:我知道,鞋业公司目前设备老化,技术力量不够,订单不够,企划能力不强,但是毕竟我们鞋业只是一个四千员工的工厂,受到对手的挤压拼打这很正常。况且这些年了,别人并不是善男信女,鞋厂已经被其他人安插了太多人员,生产、销售和财务上自然会存在不少问题,毓慧她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
调查,怎么调查?一不小心就肯定会牵扯上我的那些个不孝后代!知不知道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为什么在晚年不整顿腐败的吏治?就是因为只要自己一动手就肯定会伤及儿孙!我不想被外人看我的笑话,被外人知道我钱正生居然生养些这等窝囊废,我得保住我的老脸!
我甚至不愿意看到他们兄妹家庭互相伤害,骨肉相残。
我既想保住利衡基业不落于外人之手,又想保护儿孙不致于血缘相疏。
我既想要那些无耻的败家子住手,又不想送他们坐牢。
我既想基业可以让人信服的得以正常传承,又不想在这件事上出现太多我不希望见到的干扰。
我既想让集团进行换血清淤堵漏,重现全新局面,又不想造成集团震动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造成不利影响,导致集团股价下降,出现声誉危机。
我想你们非常清楚我当初为什么要把集团国内总部设在长安的原因。“自古将军犯地名”,我的名字叫钱正生,只有长安二字才最相配,我就是希望集团可以长保安宁,可以长治久安。
二十一世纪是中国的世纪,只有将集团的经营重心转战国内,依托祖国这座大山才可让自己永立不败之地。你们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战略目标明确,光九七年的风暴就足以令集团一蹶不振。
我需要的只是集团可以长安,你们不能进行雷霆行为,这一点我已经说了。这个报告并没有触及鞋业公司里一些秘密猫腻,纯粹只能对长远战略规划有点参考价值。鞋业处在各类大型专一化制鞋企业的竞争中,无疑在夹缝里生存很为艰难,但是只有在艰难中才可以给人锻炼,才可以激发人的斗志和好胜之心。
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可以给你们交个实底了,你们只能调查问题,不能私自去处理矛盾,你们只能提建议,却不能左右毓慧的思维和操纵摆布她的行动,你们要保住鞋业表面的平静,不能造成矛盾的激发和公开。
鞋业怎么可能不赚钱?但是这必须要毓慧自己独立进行处理,如果她可以在这里得到了真正有效地锻炼,那么我就是再烂掉一两个企业也值得。她要想搞好鞋业,她就不得不全方位的对自己、对集团、对所有关系背景、对自身所学知识重新进行思考分析,重新判断,重新整合。
一个光杆司令如果在有限的时间里不能自己拉出一支有作战力的队伍,那她怎么去和别人抗衡?一个人如果连几个并不怎么高明的对手都对付不了,那么她还怎么和真正的强者作战?还怎么能保住祖宗的基业?
你们两个都五十多了,金总长于理事,薛总长于识人,但是你们总归是要退休的。得当心后继无人啊!
我老了,身体也不好,谁知道一觉醒来,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老家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得想想自己的身后事了!可不能糊里糊涂写张遗嘱就了事,这个你们应该懂。留点东西给儿孙,还得为儿孙料理死后的事情。
人活着太累了,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血肉身躯终化尘,死后何曾带一文!
但是不行啊,我可不能任由儿孙把钱财糟蹋!你们看到了,我家那个败家子是怎么样糟蹋他母亲的心血!
哦,这个写报告的小伙子是叫敖成吧?好名字,敖成,百炼才能熬成精钢嘛!是个人才,可以让他接触公司的财务了,可以在适当时候把他安排在毓慧身边。另外,你们那个鲶鱼行动必须加快点进度,最起码,要搞到第一手的详细资料。
好了,我很累了,你们再说几点就走吧。
金总和薛总听完这个长篇大论,直觉得老人的话令人回味。
其实他们之所以安排龙镔写这份激进的报告,本就是想采用夸大困难,先抑后扬,再力图让钱老下决心授权调查和清理集团企业尤其是鞋业公司,现在各自为政、背地里中饱私囊的腐败贪污蛀虫行为,因为毓慧在鞋业完全被各种势力架空权柄,多方制肘,自己想助她一臂之力。可又不便对老人明说,担心这会对身体不好的老人产生刺激,便采取了这种隐晦和声东击西的办法。
没想到原来钱老比自己想得更深,不声张是为了麻痹对手,秘密调查是为了防止销毁罪证,获取证据是为了用来胁迫和镇住其他早怀觊觎最高权位的儿女,展开鲶鱼行动是为了给女儿毓慧创造全新的人事人才局面,而且要利用这种艰难的局势来锻炼女儿,让女儿真正在斗争中学会斗争的智慧!
真是老谋深算!甚至可以想象,老人可能最后的步骤就是彻底清楚家族垃圾!
更没想到的是,那次十七岁的龙镔匆忙中说的那些话居然和老人的深思熟虑有几分暗合!
想来,自己还欠老辣,怎么能因为过于关切毓慧的处境而失去沉稳呢?的确对手不容低估,甚至狡猾异常,自己必须非常隐秘的行动,千万不能让他们闻出不对的味道来。
只是,不知道老人那种鱼和熊掌兼得的考虑到底能不能变成现实,实在有些不可预知。
不过自己总算清楚的得晓了老人的底实,目的达到,可以放心的做事了。
两人露出轻松的神色,起身告辞,正待出门,突然被老人出声叫住:等等,好家伙,今天居然对我玩声东击西的小花招,哈哈,没话说了吧?激将我说出了最保密的东西,你们的目的是达到了!可得必须保密啊!
金总和薛总颇有些尴尬,嘿嘿笑了几声,金总看了薛总一眼,薛总会意,玩笑似的说道:钱老,就我们那点道行,还瞒得过您?还不是在您的手心里!您放心,今天我们都已经忘记您说的了,我们只是记得我们肩头的责任和担子,我们决不会懈怠,更不会下软蛋,做个和事老,我们虽没有诸葛亮的本事,但是我们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会有诸葛亮的操守德行,该怎么作我们就怎么作,您老就放心休养吧!进度和情况我们会随时向您汇报的,不会辜负您的!
钱老非常凝重的眼神盯看着他们良久道:国乱思良将,板荡见英雄!我不是一个吝啬的老板,更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老板,世界上什么最让一个老人重视?是情感,是情感产生的信义!
我希望你们不要过多卷入这个乱流之中,你们就一心干好自己份内的事,干好我交代的事,其他的东西你们不要想的太多。更不要和我的那些个后代走的太近,我这是为了你们好。送你们八个字:人有善念,天必佑之!
那个叫敖成的孩子,不错,好生培养,要看男儿,须先看胆!我看他的胆挺大。你们给我问问他,看“事有反常即为妖”这句话应该怎么解释?
龙镔拿起电话,低沉的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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