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传





世遗会不会来呢?”但前后左右,人头密密麻麻,即算金世遗混在其中,唐经天也认他不出。 
  只见法王缓缓挥手,开声说道:“本教离开西藏,屈指过了多年,今日仗佛祖慈悲,得 
以重回故土,又得达赖班掸两位活佛,大力支持,赐以萨迦,宏宣佛法,但愿以后干戈永 
宁,我佛荫庇,永享太平。”要知白教自从在明代崇侦十六年问被黄教逐出西藏之后,百余 
年来,曾有过不少的纠纷,兵戎相见亦有十数次之多,而今两教和睦,西藏人虽然已是很少 
白教教徒,亦是衷心喜悦,听得法王此番说话,欢声雷动。唐经天心中想道:“若然真能从 
此永息争端,费了这么多的人力建这座喇嘛庙也还值得。” 
  殿上钟鼓敲了三遍,两队小喇嘛绕行大殿一周,喃喃诵经,红酒法水,钟声梵呗之中, 
一队白衣少女鱼贯走出。这刹那间,大殿上下一片静寂,大家都知道开光大典即将举行,千 
万对眼都目不转睛地注意这队圣女,陈天宇更是焦躁不安,屏住呼吸向前观望,但见三十六 
名圣女个个披着面纱,捧着净瓶,忽在佛像之前,盈盈起舞,陈天宇竭力想辨认谁是芝娜, 
一时间,却是认不出来。 
  圣女遍洒杨枝甘露,跳的是“驱邪舞”,三十六名圣女曳着长裙,穿梭来往,舞姿编 
蹑,鱼龙曼衍,看得人眼花缭绕。只听得男”些“圣女”用藏语且舞且歌道: 
  一洒杨枝甘露, 
  消尽人间邪气。 
  我佛佛力无边, 
  保佑太平盛世。 
  舞态轻盈,歌声曼妙,转而歌道: 
  再洒杨枝甘露, 
  礼赞诸天佛祖。 
  佛祖善缘广结。 
  众生同登乐土 
  歌声本极和谐,唱到第二、泊后一音,忽地有一声高亢,微微颤抖,陈天宇、唐经天精 
于音律,听了出来。 
  只见其中一个圣女,长裙曳地,无风自飘,想是因为肢体颤动所致,陈天宇猛的心头一 
震,想道:“原来芝娜也瞧见我了。”眼睛紧紧跟着那位圣女,全神贯注,任它舞影骗蹑, 
人影缭绕,陈天宇的心目中却只有这个圣女。这圣女虽然也披着面纱,但陈天宇却似透过面 
纱,看到她那对神秘的眼睛,在向自己盈盈眉语,那刚幢娜娜的背影,那披肩光润的柔发, 
再加上那刚才旁人所未经意而陈天宇却已发党的“失态”,这一切都告诉了陈天宇,这圣女 
一定便是芝娜。 
  陈天宇眼睛紧紧随着芝娜,芝娜跳了两个圆舞步,杂在三十六名圣女当中,再无异态, 
舞步也非常嫡熟,想是心中已恢复了平静。陈天宇心头酸痛,默默想道:“道是无情却有 
情,呀,芝娜,难道你这一辈子就真的甘心做一个永伴青灯古佛旁的圣女?”陈天宇哪里知 
道,芝娜的心中悲苦比他更甚百倍,芝娜是闲了整个生命的力量,把心中的悲苦强压下去 
的。陈天宇哪里知道,芝娜正在准备把她的生命作孤注一掷,生怕露出半点痕迹呵。 
  那队圣女跳了一个圈圈,接着歌道: 
  “三洒杨枝甘露, 
  洗净心头尘污。 
  人天同证真如, 
  勘破色空妙悟。 
  舞步由疾而徐,歌声一收,三十六名圣女,已在佛像之前排成一列,慢慢揭开遮在佛像 
外面的黄缕棉馒。佛像共是一十八尊,当中的一座释迪牟尼像高二丈四尺,指头粗如儿臂, 
圣女将杨枝甘露遍洒佛像之前,缓缓退立两旁,开光大典便告揭幕。 
  臼教法王恭恭敬敬地向正中佛像献了“哈达”(丝绢。献哈达乃是西藏一种表示敬意的 
礼节)接着是达赖班禅两位活佛的代表来献哈达,这时合殿上下人众,都合什低首,在心中 
默诵佛号,只有陈天宇一人,虽然也随着众人低下了头,眼角却仍然偷瞟芝娜。 
  跟在琢禅使者后面献给哈达的是萨迦的土司,土司颤动着肥胖的身躯,匍伏在释迎牟尼 
佛像的脚下,双手呈上哈达。执法的喇嘛正待接过哈达,披在如来佛像的臂上,忽听得土司 
大叫一声,只见银光一闪,一柄飞刀已插入了土司的后脑。白教法王尖叫道:“是你?芝 
娜!”俄马登大叫“有刺客呀!”圣母吓的魂不附体,咕咯一声,晕倒坛前,登时一片混乱。 
  芝娜蓄志报仇已久,这飞刀之技已不知练了儿千百遍,她怕一掷不中,在法王与俄马登 
的呼喝声中,第二柄第三柄飞又疾飞而出,法王离佛像数丈,举袖一拂,第二柄飞刀倒飞回 
去,嗖的一声,直刺入芝娜的肩头。陈天宇吓得几乎就要喊出声来,嘴巴却被唐经天掩住。 
  正是: 
  曼舞轻歌情未己,飞刀惊见女荆柯。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川天女传》——第二十八回 舞影蹁千 飞刀杀仇敌 风云动荡 侠士护危城  
梁羽生《冰川天女传》 第二十八回  
舞影蹁千 飞刀杀仇敌  
风云动荡 侠士护危城   芝娜低呼一声,身躯如花枝乱颤,那第三柄飞刀失了准头,插不正后脑下面的命门要 
害,却刺着了上司的背心,“挣”的一声,飞刀激起,最靠近土司的人是班禅活佛的代表, 
他不懂武功,猛然间见飞刀射到,慌不迭的低头一闪,不料那飞刀之势是斜飞而下,他这一 
闪,凑个正着,“吭嚏”一声,飞刀插入了他的背脊,半截刀刃连着刀柄露在外面,颤动不 
休。 
  法王扬袖一拂,立即一跃而前,以他武功之高,一伸手就能将芝娜拿着,但因忽见班禅 
的代表受了飞刀误伤,这一来,饶他是“活佛”身份,也吓得呆了,急忙先上去救护班禅的 
代表。芝娜一跳跳上神座,倏的撕开面纱,叫道:“我是沁布藩王的女儿,刺上司是报父 
仇,与旁人无涉!”说时迟那时快。白教的四大护法弟子一涌而前,,为首的大弟子手指已 
触及了芝娜白色的长裙,芝娜一说完话,伸手一拔拔出插在她肩上的那柄飞刀,倏的回刀向 
咽喉一刺,登时鲜血泉涌,软绵绵地倚在佛像的身上,眼睛勉强挣开向堂下一望,又徐徐合 
上,脸上带着满意的也是痛苦的微笑。她临死之前,在人丛中瞧见了陈天宇,陈天宇的眼光 
始终没有离开她。 
  开光大典,何等神圣庄严,却忽然发生了血溅法坛之事,大殿上下人众都惊得呆了,忽 
又见芝娜自杀,空气死寂,猛然间不知是谁失声骇叫,登时大家都惊叫起来,向外乱涌。这 
刹那,陈天宇要哭却哭不出来。眼见芝娜的尸体慢慢倒下,只觉胸中热血上涌、突间叫出声 
来:“芝娜,芝娜!”不向后退,反想挤上前去,他是练过内功的人,被唐经天禁止他说 
话,胸中郁积已久,这一下拼命大呼,在诸声嗜杂之中,更显得分外突出。唐经天急忙在他 
耳边说道:“暂忍悲痛,休惹风波!”扯他疾向外走。陈天宇这时已失了知觉,浑浑炖饨地 
被唐经天着,任他摆布。 
  殿上殿下,乱成一片。只听得有人叫道:“土司已被刺死啦:”是土司的随身武士检查 
了土司的伤势之后说的,土司披着护甲,他本身又练有红教的外功,若不是飞刀刚刚插中他 
脑下三寸的命门要害,无论如何也不会毙命。 
  众人虽都料到土司必死,但听得众武士都齐声呐喊,仍是惊心动魄,往外拥挤之势更甚 
了。大殿外面的善男信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跟着骚动乱跑,就如一群被敌人追逐的败兵 
一般,潮水般地往外涌。只听得大殿上的俄马登又高声叫道:“快捉刺客的同党呀!”唐经 
天正挤出了外面的月牙门、一个护法嘛突然将他截住! 
  唐经天脚不停步,横时一撞,那护法喇嘛大叫一声,跌倒地上,后面人如潮涌,有几个 
人在他身上踏过,待他爬起来时,唐经天与陈天宇早已钻入人群之中,没了踪迹。 
  白教法王虽在惊惶恐乱之中,仍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陈天宇那两声大叫,早已被他 
留意上了,但殿下人头簇拥,陈天宇、唐经天二人穿的又是一般萨边居民的服饰,急切间瞧 
不清他们的面目。这时见护法喇嘛被人打倒,法王急忙追了出来,指着月牙门大叫道:“闲 
入快快闪过两边,刺客的同党是当中这两小子!大家不准乱跑,原地站住!” 
  法王一叫,果然把挤向月牙门的人流遏住,唐经天吃了一惊,心道:“这法王当真厉 
害!”正在盘算脱身之计,忽听得有一个极熟悉的哈哈怪笑声,有人叫道:“闲入闪开呀闪 
开,待我来瞻仰活佛!”正是金世遗的怪声,唐经天来看开光大典,本来是为着撞金世遗, 
但这时却无论如何不能停下与他相见了,趁着混乱再起,唐经天拉着陈天宇挤过了月牙洞 
门,百忙中回头一瞥,只见法王已与金世遗斗在一起。唐经天莫名其妙,金世遗虽是玩世不 
恭,但竟敢在此时此地,向法王闹事,那却是连唐经天也绝对料想不到的事,不明他是为了 
何来? 
  挤到外间,地方宽阔,唐经天拉着陈天宇迅速逃走,片刻就跑出寺门:沿着山后小径奔 
逃,过了一支香的时刻,他们已逃到了噶尔那山的山背,人群都被隔在山前,连一点人声都 
听不到了。唐经天心中稍宽,在陈天宇的背心轻轻一拍,道:“陈兄醒来!”陈天宇两眼呆 
呆地望着他,茫然无神,喃喃说道:“呀,芝娜,芝娜,而今我明白你为什么去做圣女 
了。”唐经天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看这次乱子,只怕要生出极大的风波。你我还是赶快 
回衙,商量善后为好。”陈天宇仍是昏昏迷迷,似听懂又似未曾听懂,睁着眼睛说道:“我 
又不能将她的尸体领回埋葬,怎么替她办后事呀?”唐经天急道:“不是这个后事。”情知 
一时之间,说不明白,只得拖着陈天宇又跑。 
  忽听得有人用藏语冷冷说道:“你们闹出了大事,就想一走了之么?”唐经天抬头一 
看,只见山树后面,转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印度僧人,右手握着一根碧色的竹杖,左手托着 
一个金盂钵,此人非他,正是以前来抢过金本巴瓶、被冰川天女打败的那个苦行僧。另一个 
则是昨夜私探法王行宫的那个印度武士德鲁奇,唐经天心中正在奇怪,他们怎么这样快就知 
道了?那苦行僧不由分说,就是一杖扫来,左手将金盂钵一翻,又向陈天宇迎头罩下。 
  唐经天见那金盂罩下,来势极猛,怕陈天宇抵挡不住,横肘一撞,施习绝妙的巧劲,在 
间不容发之际将陈天宇撞得身形飞起,迅即左拳上击,右掌横削,左拳用的是大力金刚手的 
功夫,只听得唱的一声响,有如铁锤击钟,那苦行憎孟钵一翻,钵头朝外,一下子罩着了唐 
经天的拳头,孟钵飞一般的旋转,唐经天只觉得钵中隐隐有一股吸力,自己的拳头竟然抽不 
出来,吃了一惊。但他究竟是天山派嫡传弟子,丝毫也不慌乱,右掌一翻,用的是至刚至猛 
的“五丁开山”巨灵掌力,那苦行僧一杖扫来,被掌力一震,杖头忽地翘起,乘势戳唐经天 
胸口的“漩玑穴”,唐经天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化掌为拿,忽地从至猛至刚的“五丁开山” 
掌法变为刚柔并济的大擒拿手,扇掌一抓,立刻将苦行僧的竹杖抓住。苦行僧也吃了一惊, 
急运内力往外夺杖,却也夺不出来。这一来变成了苦行僧的竹杖被唐经天右掌所制,而唐经 
天左手的拳头却被苦行僧的金盂所制,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急切之间,谁都不能解脱, 
变成了僵持之局。德鲁奇是这个苦行僧的师侄,知道师叔的脾气,动手绝不要别人相助,但 
此时见唐经天武功太强,师叔头顶上直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把心一横,拼着事后被师叔责 
骂,解下缠在腰间的钢索,呼的一抖,钢索有如长蛇出洞,流星闪电般地扫到唐经天面门。 
  若在平时,唐经天哪会把德鲁奇放在心上,但此时他与苦行僧苦苦相持,谁都不能脱 
身,眼见钢索飞来,竞是无法闪避。陈天宇却呆呆地站在道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唐经 
天一急,猛地大喝一声,这一喝有如半空里突然打下一个焦雷,德鲁奇窒了一窒,钢索垂了 
下来,差三寸没有打到唐经天,陈天宇被这一喝喝醒,飞身一跃,挥剑直取德鲁奇。 
  德鲁奇见陈天宇疾如飞鸟,已自吓了一跳,陈天宇凌空下击,一招“倒挽银河”,将德 
鲁奇的钢索荡开,再一招“大鹏展翅”,将德鲁奇迫得手忙脚乱,待到身形落地,第三招 
“冰川飞恨”又到,这三招一气呵成,正是冰川剑法中的精妙杀着,德鲁奇哪里抵挡得住, 
只听得喇的一声,德鲁奇头上的六角毗卢帽被陈天宇利剑削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