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驼侠影
关山月沉思片刻道:“我能不来吗?你根本不给我选择的机会!”
狄兰娜冷冷地道:“好吧!反正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来不来由你,阿巴旺,给他们三天的粮食,两匹最好的马!”
关山月望着她手中的剑道:“你该把剑还给我们吧!”
狄兰娜一扬手道:“这是我的胜利晶,你可以在三天后要回去!”
关山月怒声道:“你在行旅的孤客身上掠取战利品吗?”
狄兰娜冷笑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敌人,在敌人身上取战利品是大漠上的规矩,你还是走吧,我给你留下一柄剑已经很客气了!”
关山月弯腰拾起青索剑,愤然回身,孔文纪默默地跟在后面,片刻后,阿巴旺带着两匹骏马,装上他们的行囊过来,歉声道:“真对不起,兄弟!我应该留下你们的,可是狄兰娜是本族的公主,她与你们结了仇,我只好叫你们走了!”
关山月接过马道:“她提出那个疯狂的计划后,你们还承认她的地位吗?”
阿巴旺无可奈何地道:“兄弟,你是明白的,酋长的更替必须在全族的大会上作宣布,在此以前,她的地位是不会动摇的!”
关山月默然片刻又问道:“你是否打算在大会提出要求更换酋长呢?”
阿巴旺摇头道:“不!假如他们父女不提出那个疯狂的计划,我绝对忠心拥护他们,假如他们提了出来,我不必要求,大会也自然会废除他们的权力!”
关山月想想又问道:“她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阿巴旺叹道:“索诺木酋长是最英明勇敢的领袖,可是十年前他单独一人上了雪峰的最高峰后,以后就很少回来,把族长的职务交给我代理,只有狄兰娜经常去看他,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出这个疯狂的计划!”
关山月又问道:“狄兰娜的武功是从哪儿学来的,从她父亲那儿吗?”
阿巴旺摇头道:“不知道,索诺木族长曾经向一个汉人学过几手武功,不过并不太高,狄兰娜会武功则是今天才让大家知道!”
关山月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再见吧!”
阿巴旺陪他走了几步道:“兄弟!三天后你会到大草原去吗?”
关山月毅然道:“当然去了,为了牧原上的兄弟们保有传统的生活与信仰,我也必须去阻止索诺木父女的疯狂计划,现在变成了汉回两族的和平,我更不能爽约了……”
阿巴旺十分歉然道:“兄弟!我真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好,你原来是为了我们才挺身搏熊,结果弄成了这个局面,尤其是我们的帐篷中不能招待你!使你们必须露宿在大漠上……”
关山月一笑道:“这算不了什么!我是在牧原上长大的,以蓝天作帐,大漠作床正是我梦想的生活……”
阿巴旺叹了一口气,忽而跪下吻吻关山月的脚尖,这是回族中最尊敬的礼节,口中低语道:“愿阿拉降福于你……”
站起身来,怏怏地走了,关山月翻身上马,招呼了孔文纪,向着无垠的黄沙疾驰而去,片刻后,已将这一群人抛得远远的,他才慢了下来,抚着马颈上的鬃毛道:“阿巴旺真够意思,他把牧原上最好的马送给我们了,凭这两匹马,也许我可以在三天后的大会上赢得赛马的冠军!”
孔文纪见他居然有心谈到赛马的事,不禁一笑道:“老弟!你真悠闲!”
关山月笑道:“没有什么可紧张,我很高兴又回到从前的生活!”
孔文纪道:“你有没有想到三天以后……”
关山月道:“自然想到了,三天后我将从事一场最猛烈的战斗,而且我得胜的希望很少,也许就此在这一次上死了……”
孔文纪皱眉道:“这不是冤枉吗?我们根本就是与此无关,都是你赶热闹惹出来的麻频,假如你不赶这次热闹……”
关山月却正色道:“不!孔大哥错了,我很高兴赶了这场热闹,先期发现这一场风暴,否则我们事后扑灭它将更困难了!”
孔文纪一怔道:“老弟!你本来不是一个好斗的人,怎么到了沙漠上,反而变了,即使索诺木要兴起另一个宗教,与我们也毫无关系!”
关山月摇头道:“不!关系太大了,所以我才竭力阻止它!尤其是我见到那个女子的武功后,更觉得这一次的行动大有意义!”
孔文纪不解道:“索诺木推翻原有的宗教,只是为了提高他本人的地位,改善全族的生活,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关山月庄容道:“大哥这样想就错了,索诺木的野心绝不止此。”
孔文纪道:“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吗?”
关山月道:“从狄兰娜表现的武功看,她的父亲一定更高明,一个有这样武功的人,会以这点小成就而满足吗?”
孔文纪怔然道:“你是说,他会要求更大的发展吗?”
关山月点头道:“是的,成为维吾尔人的盟主只是他初步的目的,下一步他就会把整个中原都当作牧地了,凡学过武功而又具有野心的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令兄孔文通是一个例子,张云竹是第二个例子,这个索诺木的雄心也许更大,他不是想称霸武林,而是想利用维吾尔人的实力作基础,进而达到并吞天下的企图!”
孔文纪呆了一呆道:“那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中原武林中人材济济……”
关山月笑道:“我们还没有见到索诺木,但是就凭狄兰娜手中的一枝剑,中原有几个人能与之一抗?”
孔文纪不禁默然,关山月继续道:“即使中原人多势众,也许不会被他们所征服,然而一场战斗下来,将会有多少人丧身毁家!”
孔文纪点点头道:“那么你今天为什么拒绝一战呢?”
关山月道:“今天我无法取胜,所以我必须把战斗延到三天后!”
孔文纪连忙问道:“三天后,你就有把握取胜了?”
关山月摇头道:“还是没有,你看过她使剑的功力,要想在短短的三天中超过她是不可能的,不过我选择了三天后决斗,至少可以弥止他们扩展的野心!”
孔文纪道:“我简直不懂你的话!”
关山月笑道:“他们准备把雪熊作为神的化身,我若是将那几头熊消灭,至少可以粉碎他们在维吾尔人中的权势,使他们陷于孤立,这样他们即使拥有无敌的武功,也无法作进一步的发展了!”
孔文纪道:“难道他们不可以利用武功来造成权势吗?”
关山月笑道:“那是不可能的,维吾尔人最重要的是信仰,只要他们的信仰不变,任何方法都不能使他们屈服,信仰基于神迹,所以索诺木必须抬出雪熊来作为神力的寄托,索诺木可以表现更高的武功,但是大家知道那是武功,而武功是永远不能使维吾尔人屈服的!”
孔文纪怔了一怔道:“你将使用什么方法去斗熊呢?今天你斗杀这一头熊,已经用足了全力,而那三头熊将更为难斗!”
关山月道:“我不能,你能!”
孔文纪愕然道:“我……”
关山月笑道:“是的!我虽拥有利剑,但是未必能克制这种雪熊,今天我在力搏已经试验过了,而且今天这头熊,也是死在大哥手中。”
孔文纪更为诧然,关山月笑道:“今天杀死这头雪熊的真正原因是大哥扇上的毒针!”
孔文纪道:“我不懂?我射了两针,根本未起作用!”
关山月道:“有作用的,那两针射在他的眼睑上,毒性不易挥发,但是已经减灭了它不少凶威,所以我才能与它力搏良久,本来我也不知道,直到我被它咬中时,发现它的力气越来越弱,这种反常的现象很使我怀疑,熊性顽强,应该是越斗越猛才对。”
孔文纪一拍手道:“这倒是合上谱了,我的针毒就是使对方慢慢地萎靡不振,终至全身麻痹而死,只是那熊能等这么久才发作,才使我怀疑它的性能。”
关山月道:“大哥不必怀疑,熊的体力超过人体数十倍,发作起来自然慢一点,其实我说的水性都是谎话,我知道这种雪熊的水中功夫绝佳,绝非人力所能及,可是到了水中,我只支持片刻,它已力遏而死了,我起先不明白,后来才想到是大哥毒针的作用。”
孔文纪道:“可是我的那根摺扇已经在决斗时落在地上。”
关山月道:“不要紧,大哥的摺扇只能作为射针之用,只要大哥身上还有多余的毒针,我们可以另想法子使用!”
孔文纪笑道:“针倒是有的,而且在三天内,我一定可以想出个更好的方法使用它,可是屠熊之后,你必须真正地面对决斗,对人,可没有那种机会了!”
关山月慨然道:“那不管了,只要能使所有的维吾尔人不为他们所用,我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其余由天意来安排吧!”
孔文纪废然长叹,双眉深锁,他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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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天山上盖满了皑皑的白雪,雪化成了水,成为奔腾澎湃的殊勒都斯河。河水流过浩瀚的沙原,在一片大湖泊中停留下来,这些水滋润了荒芜的草原,在干燥的沙漠上造成了人间仙境的绿洲。
博斯腾湖是游牧民族梦寐以求的牧地,因为这儿有终年不虞匮乏的水草,可以放牧成千成万的牛羊。
也为了这原故,博斯腾湖畔的牧地成了牧民的圣地,真主阿拉的恩宠永远照耀在这一片草原上。
每十年,散居在各地的游牧民族全部都集中在此地,选举一个共同的盟主,这盟主必须是一位部落的酋长才能当选,膺选的那一族就可以留居在此地,享受湖畔无穷无尽的水草,直到下一次聚会的时间为止。
生长在草原上的关山月知道这个地方,也知道这种事,可是却没有机会参加那种盛会!
因为,这盛会每十年才举行一次,前一次聚会时他正是十六岁,跟随师父独孤明潜居天山勤练武功。
而且正是练功最吃紧的时候,独孤明不准他分心去从事游乐,使他感到非常遗憾,现在他又赶上了第二次聚会!
虽然他的人恰好在回疆,可是为了狄兰娜的原故,使他对这次聚会充满了忧郁与焦灼!
他跟孔文纪在聚会的前一天到了此地,草原上各地的部族差不多也全都到达了,宁静的博斯腾湖畔呈现出空前的热闹,除了十几万牧民外,还有着数以千计的汉人商旅,他们不是来参加盛会的,却是利用这个机会做一笔大生意,从中原带来了绸缎布匹食盐以及其他的日用品!
趁着牧民们聚会之便,换取他们在草原上搜集的财富,像金沙,珍贵的皮毛,稀见的药材等!
不分昼夜,闹哄哄的人群,一堆堆的营火上烤着整只的牛羊,玛瑙汁般的葡萄酒浸透了每一个人的衣裳!
为了避免行人注意,他们两人匿居在汉人的商队里,静静地等待着第二天那一场生死的厮拚!
胡笳声,三弦琴,粗犷的牧歌,拱托出草原上的豪情,连天上的明月也凑趣,发出银洁的光辉!
这些应该是关山月最感兴趣的,可是他却闷闷地枕着一个小沙堆,睁大了眼睛,默默地想起他的心事!
躺在他对面的孔文纪也是同样的情形,良久,两个人都不交谈一句话,夜色渐深,欢乐的人声也慢慢地静下去!
大家都在黎明到达前想休息一下,养足体力,以便接受一个兴奋的明天,可是这份寂静却给关山月更多的感慨!
望着远处东倒西歪在火堆旁的牧民,他不禁轻叹道:“你们现在睡得安稳,没想到灾祸就要临头了……”
孔文纪见他开了口,也轻轻一叹道:“关老弟!我总为这一场闲事管得太无聊,那上索诺木只是想在维吾尔人中称尊,与我们毫无关系……”
关山月正色道:“孔大哥,换了你有索诺木那等武功,你肯安心守着这一片草原吗?你肯只做一个维吾尔领袖就满足了吗?”
孔文纪笑了一下道:“你只是凭着猜测,也许他并没有那种野心呢?”
关山月摇头道:“他绝对具有那种野心,从他的女儿身手来看,他的剑术武功俱臻化境,一个人的修为若到这种境界,应该是潜心深研,连这个酋长都必须放弃,以求进一步的深造,而他却想藉此成为全族的领袖……”
孔文纪忙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呀!他本是一族之长,为族中的子民求得一块好的牧地是他的责任!”
关山月叹道:“这是他的托词,一个练武的人只有名心而无利欲,假如他想在利欲之外还攫取权势,其野心不问可知,他如想成名,凭他的身手绝对足以一鸣惊人,然而他走上了权势之途,那后果就更可虑了!”
孔文纪一叹道:“就算你说得对,你又有什么方法去制止他呢?我给你淬了三枝毒针,只能对付他的野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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