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子鬼剑





稚儿的眼睛为之一亮。
  陶松苍在稚童面前有卖弄的意味。他紧握剑柄欲拔剑的躯体,在刹那问迫散出滚滚杀气,令松枝上的一只小鸟吓得为之啾啾惊啼,瞬间扑翼腾空而去。
  松叶上的露珠儿,如串滴落。
  “锵!”宝剑出鞘,
  一道弯弧的剑光闪炽。
  涮——一颗颗数不清的小露珠,居然被剑芒从中而分,残余的细碎水渍为剑气霞荡溢开两侧,彷若星芒点点?
  精准神迅的拔剑术,确实精采绝伦,令偷窥中的小恨震惊莫名,霍然起身看得目瞪口呆。
  陶松苍忽然紧闭双眼做出侧身倾听之态,右手紧握剑柄将剑刀右栘与肩平行,做个横挥千车的预备雄姿。
  “滴!”
  松枝上又掉落了小露珠。
  “涮!”
  一股剑芒十分耀眼,却若一阵清风徐徐拂去。
  本是一颗圆沱沱的露珠被中分两半,半颗露珠儿居然黏滞于剑锋平刀上显得晶莹剔透,并未溢散消失。
  剑锋缓缓倾斜,而半颗露珠便滚碌碌地随著刀锋滑落而下,凝聚于剑尖片刻才滴落地面。
  “锵!”宝剑瞬间回鞘。
  陶松苍得意洋洋的表情望著小恨,当接触到孩子空洞毫无生机的眼神,竞浮出一股深邃无法捉摸的异采,整个笑靥突然僵住了。
  “那双眼神……有如置死生于度外,并且化为虚无空洞……犹如绝顶刺客的‘生死魔眼’!就像经历过无数的血腥杀戮一样……竟然进射司空见惯毫无惊惧的异采,根本无所谓生死了……”
  陶松苍表情冷酷不发一语,却于心中震憾莫名。
  稚童小恨收敛空洞的眼神恢复平常的灵活,立即离开屋檐下,蹦蹦跳跳地朝著茂林小径而去。
  “咦!可能是我看错眼了吧?本派‘分水剑’绝臻剑法,已教孩童在惊奇中霍然起身凝视……理应深烙其幼小心灵了,我的目地已达并没有白费功夫,应跟过去要孩子拜我为师了!”
  从庙门石阶望著远方,一片广阔田地上处处堆满丫稻草,是农夫在春耕时问欲做焚化施肥的草料,许多农夫列队成一排,持著火把开始点火焚烧。
  陶松苍喃喃自语道:
  “开始纵火烧田了,难怪一大早就敲锣警告。”
  陶松苍望著小恨边吃著地瓜边走进广大田地的中间位置,浑然不知农夫正在放火烧草。
  陶松苍惊讶失色,暗道:
  “这岂能见死下救?”
  陶忪苍抬起脚来又立即放下,暗付道:
  “如果孩子真具有‘生死魔眼’的话……必然不为火势所动,因其不知死亡恐怖……我怎恁地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孩子居然会如此冲动?身为一名顶尖剑客必须客观而冷静处事……就在这里观察孩子的动向再说吧……”
  火势燎野,顺著风向一发不可收拾,一大片耕地被大火瞬问吞噬,浓烟滚滚冲霄含盖十丈方圆,已然不见小恨的动态了。
  陶松苍见状十分错愕,悔恨莫及,深深自责道:
  “他毕竟是个小孩子……是我判断错误书死了孩子……但怎会遭遇掹烈的火灾而不呼救……求生的机会稍纵即逝,我也无能为力了……可怜的孩子!”
  陶松苍认定稚童必死无疑而一睑赧然地转身离开,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比杀他还要难过,感慨一瞬间的生命无常,便顺著路径回庙里取了随身包袱,打算离开。
  一大群农夫列队用稻草拍熄火苗并整理草灰铺于田地,预期今年能有个丰收年。
  一名农夫发现稻田中央居然所有铺置的稻草不见了,并行一堆半人高的泥泞上圈围绕,大约有一丈范围。
  泥泞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浑身泥巴裹身的孩童,叫了一声:“爹……”便昏倒了,那农夫被吓得一屁胀跌地,惊骇尖叫道:
  “不得了了……大家快过来呀!咱们放火烧死了孩子……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二十几个农夫闻声而至,被吓倒的那名农夫赶紧抱起了稚童抹去其脸上的泥巴,却无一人认识是哪家的孩童,便抱著昏厥中的孩子冲往小庙方向,以便抢救。
  陶松苍提著包袱正要离去,当望见一群农夫快跑而来,其中一人双手紧抱著稚童时,眼睛一亮大暍道: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如何脱险的?”
  农夫慌张抱怨道:
  “孩子太顽皮下!好像是在大火中围泥墙包围自己挡著猛烈火势……将自已深藏泥泞中的样子……”
  “是呀!没被火烧伤……也没有被浓烟呛死……真是小庙内的菩萨显灵,保佑孩子啊!”
  “喂!请别挡路!把小孩子安顿好再说……”
  “走开,这是个幸运的孩子!有神佛庇佑,赶快到庙里清洗孩子的身体,让他好好休息……还得杀猪宰羊祭拜菩萨才行!”
  陶松苍突然厉声咆哮道:
  “混帐!你们全是乡愚不可救药!竞说一些神佛显灵的无稽之谈……他哪是个幸运的孩子?啐!他是靠自己本领死里逃生!”
  陶松苍手按剑柄,瞬间爆发浑身杀气,吓得二十余名农夫窜逃,其中一名,胆子较大的农夫叫骂道:
  “你……干什么这么凶……要杀人吗?”
  小恨被那声咆哮惊醒过来,瞬间睁大眼睛凝视:用那种虚无深邃、死寂空洞、强烈的敌意异采瞪著陶松苍。
  陶松苍浑身一震,右手握剑的掌背青筋浮突轻颤,令人感觉是强压恐惧的表现。
  他施展“分水剑”绝臻剑法的特殊拔剑式,双眼闪烁一股凌厉杀气,激爆而出,吓得方才指责的农夫暴然慌退数十步。
  小恨独自留在原地,依然用那种不生不死的虚无空洞眼神敌视著。
  陶松苍立即感觉全身火热起来,瞬间恢复了平静,冷笑道:
  “我不会看错!这种眼神实然是经历过无法计数的血腥杀戮……才能修练而成的‘生死魔眼’……连我都无法达臻的境界……
  顿了一下,神色却转为激动莫名,又道:
  “孩子……你为何面对我无畏无惧?是真的不怕死吗?我可要出招了!”
  小恨忙在地上拾了一根二尺长的树枝,放在腰问模仿著陶松苍一模一样的绝学“分水剑”拔剑式。
  陶松苍见况震撼得无以复加脱口道:
  “好气魄!确实……确实能立即感应到我释放出去的杀气……若不是具备了‘生死魔眼’绝下可能有这种气概……”
  复尔喟然长叹,又道:
  “孩子!你竟然偷学本派‘分水剑’之拔剑式……可知已然犯了武林大忌吗……”
  转而厉喝道:
  “我已不觉得你是个小孩子!你是我一生闯荡江湖……第一次遇上的恐怖‘生死魔眼’……你与我对阵有必死的决心吗?”
  小恨望著陶松苍的后方,突然惊喜地尖叫道:
  “阿爹——”
  陶松苍一默,立即转过头去,看见一位魁梧汉子从庙前行阶一步步缓缓下来,刹那间警觉地掠开五尺,感受一股凌厉杀气,彷若波涛汹涌般冲袭而至。
  一种无法言喻的阴沉死气瞬问笼罩空间,吓得那群农夫好像看见“死神”现形般惊骇欲绝,立即作鸟兽散。
    


  
第十章 高天跻地 
 
  毋嫌身价抵千金,一寸纯钩一寸心。
  欲识命轻恩重处,淀陵风雨夜来深。
  纯钩:指宝剑名称,
  雷动惊蛰,春雨骤降洗涤灵埃,大地显得翠意盎然。
  一阵大雨滂沱淋得小恨浑身的泥巴尽褪。他扭动赤裸的小屁股投向展风驰怀抱,亲昵地叫了一声:“爹……”然而其拖长的语气中,道尽了一股死里逃生看见亲人的喜悦及辛酸。
  展风驰紧紧地搂住小恨贴颊摩挲,一切爱意尽任不言中,小恨顿感一份安全和窝心,便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展风驰将幼儿轻轻放进童车并拉盖斗篷遮雨,回身脸上充盈杀气对著陶松苍讥讽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就是陶松苍!阁下堂堂崆峒派长老,号称‘分水剑’的武林高手,居然对稚童拔刀相向有失大家风范,究竟是何原因?”
  陶松苍闻言默然,用手抹去脸颊上大量滴落的雨水,藉以掩饰窘态道:
  “为了追究孩子的‘生死魔眼’……阁下是谁?居然认识陶某!”
  展风驰将挂于童车手扶柄的草笠载上遮雨,右掌紧握左腰间的宝剑一派挑衅的意味,诡谲冷笑道:
  “刺客子鬼剑!”
  陶松苍浑身一震,瞬间迫散出凌厉杀气,冷然道:
  “原来如此,我曾在当阳郡‘风笛崖’百丈滩看你施展一招武当绝学‘冷月心剑’,我一生为追寻剑道而生,也可以为剑道而亡,武林中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生死魔眼’被我遇上了,绝对要讨教一番,若因此而死……今生无憾了!”
  展风驰匆尔揶揄道:
  “你为了追求剑道可以舍生取义——这也曾是我的愿望,然而世事无常一切总会改变……就如你利令智昏而投身公门当个鹰犬,已经没有资格为剑道而亡了。所以我弃正归邪投入了‘’……才是最后的归宿!”
  展风驰若干年松柏巍然挺立,其头顶上的草笠雨声滴答下停,如串珠般的雨势沿著笠沿流泄下来,看不见其脸上的表情,也不见其摆出任何对敌的招式。
  陶松苍虽然能感受展风驰那种曾历尽苍凉的语言,却无法了解其内心携子当刺客的真正痛苦及无奈。
  “在下崆峒派‘分水剑’,在此领教刺客子鬼剑的武当高招!”
  陶松苍肃然地报上派门别号以示尊重,当他语毕,右掌紧握左腰剑柄采‘分水剑卜的特异拔剑式雄姿,于蒙蒙春雨中占尽了天时地利,因为苦练十年有成的断水分珠剑法之绝式,正觊觎著他帽沿所泄流而下的雨水串珠,并锁定其喉咙要害处,深具十足的信心,能将展风驰一招毙命。
  陶松苍瞬间略为弯腰脚踩下丁不八蓄势凝视,握住剑柄的右掌上青筋若蚯蚓般浮突,浑身杀气沸沸扬扬若风吹袭,凌厉剑招待发之际——
  惊见展风驰突然问也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崆峒派“分水剑”独门特殊拔剑姿态,却只差异在其双脚采金鸡独立的奇特步伐。
  陶松苍见状惊骇莫名,厉声道:
  “这怎么可能……竟是本派掌门人‘风云水剑’董清宫三大绝招之一的‘排云分水剑’至高绝学雄姿……我绝不会看错!但你非本派弟子……飞如何会用?”
  展风驰从低垂的单笠中传出冷酷声音,句句缓慢有序道:
  “天下剑法……万流归宗……是你看错了!”
  陶松苍当下若弦上矢箭下得不发,刚才下过一口气的间歇,已削弱了饱满的歼敌气势及劲道,瞬间回气充填,觎准展风驰的喉咙之间,拔剑横扫而出!
  展风驰也在同一时间出招!
  两人位处于六尺间距的空间,出现二股雪亮剑刀所匹练而出的磅礴剑气,在骤雨中显得格外醒目,剑势快得就像将瀑布水濂一分为二的奇景。
  两柄宝剑各往不同方向挥洒,并无交击封架。
  只差在展风驰的一股剑气,拂出了云状绵绵柔态,竟包融了陶松苍凌厉无比的刚劲剑气;而柔能克刚,迫使他有如电击迅雷般的剑势,往上略为一飘而已。
  两人身法若鸿雁飞掠般轻灵无迹,互相交错立止;他们背对背好像停格的画面,巍然不动。
  滂沱雨势仍然不歇。
  一股喷泉般的血柱,有如风笛般吹响,在陶松苍的右肩靠颈处,吹奏著死亡的乐章。
  陶松苍脸上并无死亡的畏惧,而是展露出钦佩的神色,临终前喃喃自语道:
  “好像是听到了颈部在哭泣……感受到自己断颈的脆响……你不愧是当世厉害的杀手……也料不到……本派‘排云分水剑’的必杀绝学会落在我的身上……”
  展风驰冷漠道:
  “我对你这位能舍生追求无上剑道之辈,为了表示一份尊敬……坦白告诉你,这招确实是贵派的‘排云分水剑’……”
  陶松苍僵然死灰的面颊,突然绽放微笑道:
  “我对事物的见解一向精准……这辈子也曾希冀能砍出一次像……血液奔流若风笛吹奏般的绝臻剑法……能死在本派的剑法上……也瞑目了……”
  “嗟!”
  陶松苍整颗六阳魁首突然喷得半天高,尸体颤然瘫地。
  雨势愈下愈大,冲别地面,腥红醒目的血迹逐渐淡化。
  展风驰推著童车号辘辘而过,一步一脚印的痕迹,亦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八岭山”上,虽然阳光普照,然而狂风猎猎吹袭,极目眺望的大山茂密森林拂动如浪,却显得阴森恐怖。
  山顶上的通道不过丈宽,却有叛逃的副尉楚兴率领著二十位官兵防守阻道,其中十名竟持有从府衙“兵器库”抢夺而来的长型火铣随时备战。
  楚兴和两名官兵皆一身宫服打扮,背著行囊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对著一名副手扬修道:
  “你带著弟兄们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