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黑白双娇
“仁兄客气了,出门在外,相互照应,乃是人之本分,认识的如此,不认识的也该如
此。”麦无名欠一欠身,他也含着笑意说:“来,各位,这里坐,吃点东西再走还不迟,就
让在下做个小东吧!”
这个黑衣壮议也豪迈得很,他并不推辞地说:“这不叫阁下破费了吗?”
“哪里的话?吃点喝点能花多少。”麦无名回头高叫了:“店家,请沽四斤老洒、三份
牛肉、二十个包子。”
“好,马上来。”
这家小茶棚还兼卖烈酒、卤菜和面食,因为凡到这里的客人不是来作乐、不是来享受,
他们大都是歇足解渴填肚子,然后拍扪屁股走路。
说话的汉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阁厂盛情,我们领了。”他转朝同行的弟兄说:
“过去,我们就叨扰这位兄台一顿。”
另两个壮汉扶持受伤的—个坐下了,然后他们各坐一旁以作照顾、以作监视。
麦无名随即探手搭了受伤汉子的腕脉,因为他想澄清心头的疑云,那汉子的神情显得有
些怪异。
“你们这位同伴脱了虚?”
说话的汉子脸色顿时微微的一变,他犹豫了一会,矜持地说:“他患有病。”
麦无名对医学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但对人身穴道以及血脉之运行却是了然于胸,他感到
那个人脉博正常,他觉得那个人血路通顺……
“有病?你是说他身上有病?”
“哦!”那个壮汉解释说:“他心理上有病。”
“哦!”
麦无名释然了,但心中疑念依旧不减。
“那他的伤痕……”
“就因为他心理上有病,所以无端的与同事作意气之斗。”
“阁下贵姓?”
“阴,阴曹地府的阴。”
麦无名听了又是一震,他追诘下去了。
“贵庄是……”
阴姓壮汉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沉吟一下说:“敝庄深居山坳,僻在荒谷,一向鲜
为人知,不说也罢!”
人有难言之隐,麦无名也就不便再续究下去,只有将疑念暂埋在心中。
江湖人豪迈.既然接受了别人的招待,哪里还会有客气?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他们喝
足了洒,他们也塞饱了肚子。
“承蒙招待,谨志谢忱。”
“乡酿山肴,难尽敬意。”
“还未转教兄台尊姓?”
“在下姓麦。”
“我们这就告辞,麦公子,后会有期。”
阴姓壮汉站起了身.抱起了拳,另两个也跟着扶起了中间受伤的那个人,脚下缓缓的动
了。
“后会有期。”
细雨靡靡,似雾如烟,虽然已经小了不少,但仍然是下个不停,恼人的天气!
地狱门具体的线索出现在这几个黑衣壮汉的身上,麦无名焉能轻易将它放过?但是,为
免打草惊蛇、投影吓鱼,他只有暗中注意着这些人进行的方向,待喝完一蛊热茶的时候,就
结清了账款,也循路踏上了他们的行程。
悠而闹之、不即不离的盯在阴姓壮汉他们身后一二十丈之处!
两个黑衣劲服汉子虽然架了一个受伤的人,但他们走得也并不太慢,照道理讲,阴姓壮
汉口中所说的庄院相距应该不致很远,不然,一个受丁刀伤的汉子,一个迷了心神的汉子,
一口气岂能跑得那么久?
可是,他们却行行复行行,前进复前进,显然是在绕道兜圈子,并且,姓阴的壮汉还有
意落后了好几丈,左右顾盼,前后环视,唯恐为人所跟踪,结果,他们还是被人给跟踪了。
经过了“中村”的地方,已经进入了九华山的山区之内,翻上了一个弧形的山岗,就看
见有一座巍峨的建筑物矗立在山岗的后方了。
这座建筑物黄墙红门,这座建筑物飞檐琉瓦,看形并不像是一个庄院,似古刹、若庙宇,
麦无名在朦朦霪雨之中,在遥隔三数十丈距离之处,看不真切,望不分明,本拟继续缀蹑过
去,转而一想,—来有失风度,二来也急不在一时,知道了地点,知道了目标,何不到夜里
再来探它一个详细,探它一个究竟。他主意既定,顿时回头转向,直朝中村的镇上奔去。
夜、雨夜,是诗人灵感的泉源,什么风窗轻叩,什么蕉雨淋漓……
夜、雨夜,是乐人谱词的境地,什么小丝幽悠,什么大弦滂沱……
其实,雨夜倒是一个引人进入梦乡的良好催眠曲调!
一个黑色人影,快逾箭矢、疾如弹刃的在九华山东边山坡上飞驰着、飘掠着。
这个黑色人影的速度不光是快与疾,倘若能稍为留意一些的话,那就会发现—桩奇事、
一幕奇景呈映人的眼帘,这奇事叫人心头震撼,这奇果使人终生难忘!
因为,这个黑色人影的身体四周好像被一层东西所包裹着、所隔绝着,而这层东西却无
体无形,是以那人影的脚底离地盈寸,是以那牛毛细雨离他头顶,飘到周遭,也在盈寸之处
不是转了向,就是化为乌有了。
他是准?不说大概全都知道,也就省略不说了。
麦无名身蕴佛门中万乘的神功禅学,所以他在雨天不用雨具而雨水沾不上他的身,所以
他在雨天仍然衣着白色长衫而泥泞污不到他的脚,更遑论衣衫了。
麦无名飞向山林,麦无名飘上高岗,两个箭步,他就已经停立在一座庞然的建筑物面前
了。
下雨天星月无光,下雨天漆黑一片,麦无名此时运足了目力,二道绿中透黄的光,似猫
眼、如闪电,直由他的眸子中*了出来。
抬头凝望,建筑物大门的上面有块黑漆匾额,烫金的字体,清清晰晰地印入他的眼里。
“地藏王庙。”
麦无名剑眉微挑、嘴角含笑,顿时斜退三尺,像是一门巨大的炮仗,霍地涌身而起,越
过了围墙,飘进了天井,竟然是一无声息。
他举步走入神殿之内,蒲团前面是跪凳,跪凳前面是祭桌,祭桌上去则是神龛下,冷戚
戚、空洞洞,使人有不寒而粟的感觉。
麦无名游目四顾,祭桌的两个角落,各点有一盏火花如豆的长明灯、永生灯,闪烁、摇
曳,微弱的光茫照着这广大的神殿,显得黝暗异常。
神龛内坐的是头戴莲花僧帽、身披大红袈裟的地藏王菩萨,双眼闭阖,一手上抬,庄严、
肃穆而安详。
抬起头,瞟起目,神龛上面,栋梁之间也有一块贴金的匾额,上书“幽冥教主”四个大
字,被烟薰得黑嘟嘟,被尘封得灰土土,这是岁月的脚步,这是历史的轨迹。
麦无名心中又是微微的一动,他暗想这应该不会再差差错了。幽冥教主,乃是统率十殴
阎罗之神柢,当然职司治理阴曹地府,那地狱门必定就在这里无误了。
他来回地走动,他任意地走动,竟无一警兆,是对方以为地处深山野岭而大意了?抑因
阴雨连绵而好睡呢?
麦无名举步踏入了右侧偏门外的走廊中,这一排房屋黑沉沉的了无生气,是膳房,是厨
房,是贮藏室……
他倒回了脚步,转身朝左偏门而去,探首略一观望,见外面—个房间中果然隐隐地透出
了一丝微弱的灯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安定一下躁烦的心情,虽然事情仍旧不如他心目
中所想象的那样。
但是,也许对方不喜在深更半夜掌太多的灯,也可能值夜的人在休憩打瞳睡讨厌有耀眼
的光芒。
麦无名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这些都是厢房、都是客房,但冷清清的空旷着没有人住,
他嘀咕了,他怔忡了,这哪里像是一个帮会落脚之地、聚集之所?
他不由加速了脚步,逐一巡视,仔细观察,只有一个房间,也即是亮着灯的房间之中躺
卧有三个人,而那三个人却都不是白天所进来的三个黑衣人中任何一个。
麦无名恐慌了,麦无名紧张了,他研判、他思虑,然后霍然窜入了后面的一个月洞内,
月洞内外乃是院子,里面野草滋生,林木萧萧,一点也看不出有异常的地方。
再次巡视,再次搜寻,包括右边膳堂部分的每—个地方,但依旧是—无所获。
懊悔、自责、难过,—齐涌上了他的心房,懊悔自己的疏忽,白责自己的大意,难过的
乃是白天没有立即跟着进来,以致中断了这个具体的线索。
三个庙祝或者香火工人好梦正甜、沉睡如故,这也不是武林巾应有的情况。麦无名无策
了,明天吧!明天假装进香拜拂的善男信女,何用假装,他原是一名善男,大大方方的来拜
拜菩萨烧烧香,顺便探看、顺便询问,孝应该能感动天的,木莲曾经由地狱里救出了他的母
亲!
第二天卯时不到,麦无名就匆匆地赶来了地藏王庙,他虔诚地敬上了清香,祷祝着表明
了心意,然后四处游览、四处溜荡,还是—无所见。
他找庙祝闲话家常,他向香火工人探套口气,而他们也都说了,异口同声地说;“不错,
昨天的确有四个黑衣壮汉一同来过这里,但休息一会他们又—同走了。”
麦无名瞪眼了,麦无名结舌了,麦无名泄气了……
麦无名岂会甘心?哪肯舍得就此放弃?但既然在庙祝他们的口中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也只有自力更生了。
他缓步踱出了地藏王庙,左右前后略一观望,前面是辽阔的坡地,后面是峻峭的山岭,
左右二旁却各有一条曲折婉蜒的羊肠小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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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黑白双娇》
第十一回 阴曹地府
麦无名先朝右边那条小路走了过去,看不出有人到的痕迹,回转头,再向左边一方探了
探,也是没有任何走动的迹象可寻!
他不禁感到失望了、沮丧了,本能的、无意识的循着原路翻下了山岗……
雨丝欲断还续,飘呀飘的、飞呀飞的散落着,它无孔不入,它无处不到,昨天那几个黑
衣壮汉所遗留的脚印依旧是清晰可见。
一脚一脚,一步一步,麦无名不知不觉又来到老树下小路边的那个小茶棚,先叫了茶,
又点了包子与卤菜。
昨天夜里折腾了一夜,今日早晨又起了一个大早,喝上了半杯热茶,用过下包子和卤菜,
精神一经松弛,他竟然倚桌打起盹睡起来了。
山路边的生意原本不太好,下雨天的客人又是少之又少,反正没有客人,卖茶的也就顾
自不去惊动这位斯文、年轻的客人了。
这种客人在山区里并不多见,而这位少年人又去而复返,卖茶的心中虽然感觉到奇怪,
但奇怪事他已见之多了,如有锦衣人不时的过往,如像黑衣人经常的歇足,昨天不就又来了
—·?是以他也不以为怪。
暮色初上,阴雨转剧,麦无名突然惊醒了过来,他不由暗然失笑,惭愧、赧涩相继捅上
了他的心头,往日的礼仪风度、往日的审慎警觉,荡然了,荡然了……
卖茶的却有着职业性的机警和敏感,他见这位客人醒了,立即就提着滚水走了过来。
“客官,换一杯热茶。”
他倒去一些过多的剩余茶水,然后才把开水冲了上去。
“哦!谢谢。”麦无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重新泡一杯好了。”
“那未免可惜了,第二度茶的味道比较醇。”卖茶的也笑笑说:“午间你好像只喝了几
口。”
“是的。”麦无名说:“我觉得你这里的茶叶要比城里的香多了,也甘多了。”
卖茶的得意地说:“那是当然了,这些茶叶都是我亲自拮采的、也亲自烘焙的。”
他的兴致来了:“茶有雨前、雨后;雨前茶是在雨前天气阴上一些的时候采拮,这个时
候,因阳光明灭,因湿度较浓,茶树受到刺激、受到感应而蓬勃了、怒发了,但雨前难免有
尘土沾叶的缺点,是以不如雨后,不过雨后茶必须要把握时机,在新雨刚刷过、继雨未至、
灰尘沙土随着雨水冲淡散失时及时地拮之、晾之、焙之,再烹以矿泉涧水,其味就甘、醇、
怡、清、津液而润喉,回味无穷!”
国人十九嗜茶,入口即能品定茶之好坏,“柴、米、油、盐、醋、茶。”茶已成为开门
七件事之一、生活的必需品,并且也已经远传东洋、西域了。
“你对茶的研究还真有心得、真有手艺呢!”
卖茶的笑笑说:“这倒不敢,只是爱好,而又闲来无事,作着多方面的尝试罢了。”
麦无名心不在此,他随之转换了话题,故意皱起了眉头,故意搓起了双手说:“糟糕得
很,天色即将暗了,而雨却仍旧不见停,这叫我怎么个回去法?”
卖茶的顿时领悟了,他抬头朝外面看看,歉然地说;“这位相公,其实天时酉牌不到,
只因为连日的下雨,看起来才显得比平日暗多了。”
麦无名装得不在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