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天下
在“真吾厅”的门口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范书,另一个是牧野笛,他们并肩而立,显然已化敌为“友”。在他们身后,还有青城派的马永安及其他几名弟子。
夕苦之所以不杀孙密,一定是因为见了范书后,要以孙密来要挟范书,让范书交出解药。
他看出孙密在所
有人中武功是最高的,身法也是最高的,所以借他逼迫范书,成功的机会也是最大的。
果然,夕苦一只手扣着孙密的脉门,转身面对范书,以他奇特的声音道:
“交出解药来换这小子一条性命!”
范书惊愕地望着夕苦,好不容易才认出这人的确是夕苦,可他为什么突然能开口说话?
夕苦的容颜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改变?范书大为狐疑,在极短的时间内闪念无数,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地上,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牧野静风、秦楼以及受了重伤的敏儿,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还算满意。可惜,到现在夕苦还好好地站着,只是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在心中道:你应该已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还想用孙密来交换解药!
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你在青城山作恶多端,今日又犯下了这么多杀孽,又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说条件?除了俯首受死之外,你已别无选择!”
牧野笛闻言,吃惊地道:“他……他便是在青城山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人?”
他已听说被世人称为“黑衣人”的夕苦如何假扮他的面目出现之事。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黑衣人”便是夕苦,但在他想象中对方至少也应该是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所看到的会是如此苍老的人,因为夕苦此时的形象模样与他的实际年龄截然不同,以至于牧野笛面对这个自己苦心寻找多年的师门逆徒竟未认出来!
他所吃惊的是对方的年龄,而不是因为认出他是夕苦!
但夕苦却不知道这一点,当范书与牧野笛刚进来之时,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范书身上了,因为范书是他最恨的人,也是关系他的生死的人。如此一来,他便忽略了牧野笛。当牧野笛开口说话时,他才注意到他,只看了一眼,他立即明白在他面前出现的是真正的牧野笛,也曾是他的同门师弟!
当夕苦认出与范书并肩而立俊朗倜傥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师弟牧野笛时,他心中的感觉极其复杂!
他本以为空灵子及牧野笛应该已是隔世之人,但牧野静风的出现才使他明白其实并非如此。从此,他便知道在他所不知的地方,还有来自于牧野笛的潜在威胁!
而今,终于见到牧野笛,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仍是吃惊不小。无论是谁,当他看到曾一度被自己认定已是必死无疑的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时,都会极度吃惊的!
他见范书与牧野笛并肩而立,范书显然已把他的真正身份告诉了牧野笛,所以牧野笛的一声惊呼,被他错误地认为牧野笛是因为突然发现本应只有四旬年纪的他变得如此苍老,才有这种惊讶的。目睹牧野苗那超凡脱俗的气度,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懑。于是他冷冷地道:“你不会想到我夕苦会变成如此模样吧?
三十年前没能取你性命是我生平最大憾事,今天你终于又送上门来了!”
话中充满着无限怨毒之意。他与牧野笛本为同门,如今他自己却成了孤立无援、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恶魔。加上牧野笛仍是丰采不凡,而他已老朽不堪。对比之下,心中顿时怨恨之意大炽!
他永远也不会思索这样的结果会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此时他心中只希望屠杀一切比他快乐比他幸运的的人。牧野笛闻言大震!
夕苦!
夕苦!夕苦!
多么熟悉的名字,数十年日夜惦记着的名字此时突然清晰地在他身边响起时,牧野笛顿生一种不真切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惊愕已极地望着夕苦,渐渐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而他的身子却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一股极度的悲愤之情在冲击着他的灵魂,使他难以自已!
不错,眼前这皱纹纵横,满头白发的人的确是夕苦,虽然他的容貌已苍老得让人难以置信,但他的眼神却仍是不改!
牧野笛永远不会忘记三十多年前在不应山绝崖处看到的夕苦那毒蛇般疯狂而阴毒的眼神,这种眼神在他敬重的师兄眼中突然出现,给牧野笛带来的震撼是多么大啊!
注视着夕苦,牧野笛一宇一字地道:“不错,你的确是夕苦,叛师灭门的夕苦!”
夕苦一惊,旋即明白过来,原来牧野笛本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想到这一点,夕苦顿时懊恼不已,后悔不该一时失言!
此时自是再也无法否认!
范书听到这儿,心中暗道:原来黑衣人名为夕苦,他与牧野笛果然是同门,而且夕苦的确是师门逆徒,那么挑起牧野笛与夕苦之间的争端并不困难,何况夕苦身上还有奇毒?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中反而一沉,因为按理此时夕苦体内的毒应该发作了。
范书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夕苦本被他药物所制,已无说话能力,这样便不会泄漏他的秘密,没想到夕苦竟仍然能够说话,这于自己可是极为不利!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地上的一地尸体时,更是心中一紧。三十六个紫衫少年是他一向看重的力量,如今已烟消云散,自是心惊。更让他担忧的是由这些人的死状看来,夕苦的武功已高得不可思议!
虽然他早巳设法察觉到这一点,但夕苦此时的武功仍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计划本可谓天衣无缝,借夕苦之力杀了牧野静风,而后夕苦体内毒发,范书乘机杀了已无力抵抗的夕苦。
诛杀夕苦,于整个武林而言,无疑是奇功一件,范书在江湖中的地位必然更见高涨!
但如今的局势却与他设想的相差甚远!
当务之急,自是除去随时都可能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的夕苦!
可要除去夕苦,并不容易,何况他的手中还扣有孙密!
一转念,他对身边的牧野笛轻声道:“牧野前辈,那位受伤的似乎便是令公子牧野静风!”
范书在地面上与牧野笛缠斗颇久之后,估计地下山庄的局面大约已发展到他所期望之阶段,便设法让牧野笛“明白”他与范书之间的激战原来是一场“误会”。
牧野笛果然被范书骗过了,还道范书心怀侠义,把真正的牧野笛当作是由黑衣人夕苦假扮成的牧野笛对付了。
牧野笛本就心存慈厚,而范书不过是“误会”了而已,他又怎会与范书计较?
反倒在心中暗赞范书精神可嘉,明知能力有限仍要与武功比他高的人一拼,对这个与自己儿子牧野静风齐名的年轻人顿生好感!
更兼范书在与牧野笛缠战的过程中,不曾使出一招“平天六术”中的武学,却有意展露了八月十五那夜在青城山巅由祖浩传给他的“风云步”。牧野笛对武帝祖诰这套鬼神莫测的步伐自然早有耳闻,见范书竟能使出祖诰的“风云步”时,大觉奇怪。两人“前嫌尽释”的时候,牧野笛便不由问起这事,这正中范书下怀。
当下范书便将他如何得到这套“风云步伐”的过程告之牧野笛。
牧野笛一听,心道:风儿伤了武帝祖诰,而范书却救了武帝祖诰,相形之下,风儿反倒逊色了不少!
这些年来,他一直与妻子家人隐居于江南小镇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那样不起眼的小镇中有牧野笛这样的绝世高手。在世人眼中,牧野笛只是一个中年儒士,略懂医术,与周围邻里颇为和睦。他惟一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常常离镇出走,而且一走便是十天半个月!
这是牧野笛为了寻找五位大逆不道的师兄而遁入江湖。为了不给家人带来祸端,牧野笛每一次步入江湖,从不有意显露真正的惊人武功,而且其身份也千变万化。
可惜暮也、旦乐、夕苦他们行踪太过诡秘,隐藏得极深,近二十年过去了,牧野笛仍是一无所获!
近二年来,牧野笛知道牧野静风定已长大成人,恩师空灵子必定让牧野静风步入江湖,所以他原定的目标便有所改变。牧野静风初入江湖,使用了“穆风”
之名,而牧野笛又一直没有机会亲见牧野静风。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牧野静风”这一名字才如风一般飞速刮至武林的每一个角角落落,牧野笛自也听说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听说儿子的名字时,便是有关他如何伤及德高望重的武帝祖诰的事!
这让牧野苗惊怒不已!
他的心中升起一个让他惊心动魄的念头:风儿会不会如自己六位大逆不道的师兄般忘恩负义,非但没能完成师门重托,反而再让师门蒙羞!
若真的如此,那么当年他将牧野静风送至不应山,便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就在牧野笛心急如焚,飞速从江南小镇赶赴青城山的时候,沿途又有新的消息传开,似乎牧野静风所作所为终于还是为武林正道所宽容了!
牧野笛心中稍安,道听途说只能听个一鳞半爪,牧野笛仍是无从知晓其中详情,所以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待他赶至青城山,才知牧野笛已与十大门派的人一道前往所谓的“地下山庄”,但谁也说不出“地下山庄”究竟在什么地方,只知牧野静风一行人是向鄂境而去了。
牧野笛马不停蹄又择道向鄂境而去。从江南小镇到青城山从青城再赶往鄂境,其间距离已达数千里,但牧野笛心中焦虑不安,昼夜疾行,途中不知累垮几匹良驹,而他竟浑然不觉劳累!
赶先探寻牧野静风一行人的踪迹尚有些困难。待到敏儿获得一琴一瑟后,要打探他们的行踪就容易多了,毕竟由马车内传出悦耳动听的琴瑟之声的情形并不多见,沿途人们对此印象特别深一些,敏儿无意中帮了牧野笛一个忙。
好不容易赶到纵横山庄,没想到却被马永安等人误认为是由夕苦装扮而成的。
他心中担忧牧野静风,却又不便伤及马永安以及后来出手的范书!
如今,范书将牧野静风指与他时,牧野笛才知地上躺着的年轻人原来就是他思念十数年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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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狂龙刀法
牧野静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这使牧野笛的心神大乱!
当下他再也顾不得夕苦,飞速向牧野静风这边掠来。
夕苦此时最关注的是他体内之毒,所以也没有去阻拦牧野笛。
敏儿本已陷入绝望之中,如今知道这丰采卓绝的中年人乃牧野静风之父时,大喜过望,泪水却又奔涌而出,她赶紧道:“牧……牧野前辈,快救……救穆大哥!”
因为过于激动,话刚说完,便已累得直不起腰,体内创伤被触动,剧痛如刀绞,豆大的汗立即渗出!
牧野笛见她对牧野静风如此关切,便知她与风儿关系不同寻常,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立知她伤得颇不轻,很是感动,心忖:她自己已成那样,仍是念念不忘风儿,可谓是风儿莫大之幸了!
虽觉敏儿伤势亦不容忽视,但牧野静风的情形更为不妙,牧野笛甚至未知他是不是还活。
一探鼻息脉搏,心中稍稍安定,当即将牧野静风扶起,双掌抵于他后背重穴,体内真力缓缓送出。
而这时夕苦正挟制孙密,逼迫范书交出解药!
范书皱皱眉,最让他担心的不是孙密危在旦夕,而是担心夕苦说出他的秘密。
所以他也不敢过于紧逼夕苦,而是尽量平静地道:“为何我一点也看不出你有中毒症状?
大约这不过是你无中生有之计而已,我又怎么可能在你身上下毒?倘若能在你身上下毒,又怎么会让你活到现在?”
马永安初闻夕苦逼范书交出解药时,心中疑窦大起,暗忖范书怎么有机会在夕苦身上下毒?难道这其中还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曲折?
而范书的话恰好解除了他这一层疑问,夕苦的确没有中毒之症状,所以夕苦所言只是为中伤范书而已。
夕苦心中一转念,暗觉范书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孙密曾说要逼得他毒发身亡,但他却一直安然无恙,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孙密的分神之计而已,如果夕苦有所顾忌而不敢妄动真力,那么孙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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