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黑蚂蚁





出,乘着人多忙乱,仇敌不曾留意,先往芦棚对面角上射去,当时点燃;等到红光冒起再在人丛中高呼火起,众人一阵大乱,纷往棚外逃避。狗子胆子最小,一见火起,起身便逃,吃棚内许多吊客一挤,身边的人立被隔断,只有两名恶奴随同保护。又走得慢,山风甚大,转眼之间全棚火发,人多拥挤,惊呼哭喊,互相践踏。上风的人再一纷纷忙乱抢救,声势更是猛恶惊人。狗子裹在人堆里面已快走出,情急胆寒之下并不知道火是由东往西烧起,东南角还未烧到,惜命心切,正在大声哭喊:〃谁要救我出去,给他三千两银子赏号!〃一面厉声哭骂:
  〃手下人狠心狗肺,不知死往何方,还不快些保我出去!〃又骂旁边的人不该挤他:
  〃我如被火烧伤,你们休想活命!〃
  凤珠见火一起,便纵向棚侧不远山石之上,旁观者清,见狗子已快挤出,离外面不过丈许,无奈身后左右逃命的人大多,和潮水一般向外涌出,狗子和身边两个恶奴都无什力气,急切问冲不出来。内一恶奴见人太挤,厉声喝骂,想要行凶打人,兵器还未拔出,微一疏忽,被人挤倒,乱踏过去。后面的人被恶奴一绊,往前一扑,再拼命J挤,连另一恶奴也被冲散。前面不远便是木棚,只有半人多高。前面的人业已连抢带爬翻滚而出,有的地方已被冲倒。狗子身边恶奴一去,越发惊慌,只在人堆里转来转去,不由自主,走投无路。明明身边不远便是出路,被前面的人挡住挤不上去,竟未看见,便离木棚也只数尺,上面席棚火势已快烧到,棚内的人业已逃出十之八九,只东南这一面因是狗子家眷起坐之处,女眷甚多,离出口最近,火势一起,妇女反先逃出。狗子也因这面人少,特地赶来,无奈这一面木棚比较坚固,又有芦席遮避,棚里正在摆席,到处都是桌椅板凳,大群吊丧的客人也看出这面较空,都往前抢。狗子逃时,前面已有好些人挡住。后面的人再争先赶来,往上一涌,本来酒色淘虚,加以长途饥疲,心慌腿软,只吓得急呼哀号,连方向都看不出。
  凤珠本意乘乱行刺,不料山风太大,火起以后这等乱法,惟恐误伤多人,正想等狗子逃到外面,冷不防飞身上前,将其杀死。见此形势,猛触灵机,忙即纵落,由人丛中挤到木棚外面。狗子恰巧被人挤到棚旁,中间只隔有限数人正在翻栅而逃,忙一探身,分开两旁的人,当胸一把将狗子抓住,怒喝:〃可要我来救你?〃狗子不知杀星照命,大喜急呼,〃你、你、你、你如救我出去,三千两银子,再多也行!〃凤珠身旁原有十来个蛮女,跟踪挤到,一声招呼,众蛮兵拉住木棚同声大喝:〃你们莫慌,等我将它拆掉好逃得多。〃说时用力往外一板,木棚立时折断,好些逃人惊慌忙乱之中也未听清,木栅一倒,便连滚带爬拥将出来。出口虽然加大,人更纷乱,各不相顾,争先拼命逃走,好些还带了伤。内有两名女兵,也几乎被他们冲倒。
  凤珠早将狗子由人丛中抓将出来,狗子虽觉胸前奇痛,因觉生死关头,不能计较,口方急呼:〃你手轻一点!〃忽听凤珠低喝:〃你认得我么?〃狗子见救他的像个山装汉人,年纪甚轻,还未听出言中之意。凤珠见许多敌党正由西北方庙中带了兵器纷纷赶出,因被火烟挡住,满空火星飞舞,随着狂风四下分飞,稍干一点的草木已被点燃,棚外许多官兵恶奴正在四面呐喊寻找狗子。因这一面地低,到处坡蛇起伏,离棚不远还有一条丈许长的山沟,上搭木桥,由此绕往棚后,过去两里便是森林人口。事前早已打算,又见敌党和许多士兵正绕过来,被逃走的人隔断,纷纷向人堆里查看探询。虽是虚张声势,均怕受伤,不敢过来,人一逃光,难免被其看破,忙将狗子随手提起,由人丛中挤出,一面暗令沟旁埋伏的女兵将木桥拆去。跟着乘人不觉,伸手先将狗子下巴捏掉,使其无法喊救,脱下披风,将人裹紧,掩到棚后无人之处,交与女兵背上,取出银笛一吹,同往森林逃走。
  这原是片刻问事,等到棚内的人逃光,因木桥已断,俱都拥到上风一面。狗子手下的人寻到身边恶奴,问出狗子火起时随众逃散,还有许多亲友都说人已逃出,并还有人见他被一山民救走,大家都忙逃命,不曾留意,只有两人党着救他的山民身穿一件白披风,转眼之间忽然换了一身装束,像个山女,人多太挤,也未看清,再寻狗子,已无踪影。正在四下查探,忽然发现棚后通往森林一面的野地草树丛中有许多人影闪动,相隔已有半里来路,情知有异,忙即追去。行至中途,忽听一声银笛,埋伏骤起,箭如暴雨一般飞射过来。因隔较远,人虽不曾受伤,势甚惊人。追去的人不多,路又难走,正在心慌,前面灌木丛中忽起野烧,转眼蔓延开来,当时吓退逃回。中途遥望火场那面,跳起十多个奇形怪状、头上披着许多草花的野人,纵跃如飞,往森林斜对面翻山逃去。火是越来越大,无法飞渡,便追也迫不上。总算风向相反,春天的草木不易点燃,只将那一片有油性的灌木烧掉,没有引起大灾。空在山中搜寻了多少日,连骨头也未找到一根,这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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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 智伏神巫
 
  凤珠本意刺杀狗子,临时变计,竟将仇人生擒回去。先恐敌党人多,万一人林追赶被他追上,带去的女兵难免伤亡,还在途中埋伏,设了疑兵。不料这等脓包,连森林也无一人追进,满心欢喜回转金牛寨。狗子途中想起平日倚势横行,奸淫妇女,霸占汉蛮土人的田产,杀人如同儿戏,许多罪恶。如今落在仇人手内,知难活命;加以从小娇生惯养,酒色荒淫,哪经得起这长途惊险苦痛?风珠回忆昔年受逼逃亡、父亲死时之惨和狗子的万恶,还想关上些日,多给他受点活罪,为许多受害的人报仇出气。到后一看,人已磨折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只得杀死了事。父仇已报,享受又好,虽然丈夫年老性暴,对于自己却极恭顺,起初并无他念。
  孟五虎自从遇救之后,对于凤珠更是设法亲近,种种讨好。凤珠不知狼子野心,另有阴谋,只当知恩感德,也未在意。五虎原是看中凤珠美貌,又觉孟雄年老无子,自己年轻力壮,如能勾引成好,便可篡位。孟雄老死之后,便可继为寨主。不料风珠嫁与孟雄便是出于无奈。初嫁半年,觉着寨主粗蠢凶野,样样均看不惯,总算丈夫还知汉俗,体贴周到,方始相安。后想丈夫年老,近更多病,万一早死,孤立无援,又无儿女,蛮俗又极野蛮,继位的人照例可将寨主遗留的姬妾不问尊卑任意霸占,身有重案,连想逃归故土都办不到;加以父仇未报,盂雄表面答应相助,老有顾忌,这才选拔女兵,教以武功和汉人语言文字,初意用以报仇,并解平日寂寞,免得孟雄之外所遇皆是蛮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及至一举将危害多年的蛮人除去,大胜回来,不久又率了几十个蛮兵跋涉蛮荒,远去思茅,在万千人中孤军深入,一人不伤,将狗子擒回,报了父仇,越发英威大震。平日待人又极宽厚,全体寨民除五虎勾结的少数好党而外全都对她感激敬爱。
  凤珠聪明机警,看出寨民归向并非丈夫之力所能做到。想起初婚时心事,越发加紧勤练女兵,第三年又从女兵队里选出数十个聪明胆勇的少女做了心腹,跟着又往碧龙洲避了两次暑,孟雄对她早已由爱生畏,话出必行。后在无意之中救了王、时二人,为了对头势力大大,孟雄见省城将军和许多大官均已惊动,实在无法隐瞒,再三和凤珠商量,方始将人送走。官府方面原是纸老虎,屡次派了委员向其探询,孟雄见人已走自然理直气壮,夫妻二人同时出面,并请来人查看全寨,凤珠答话更是巧妙得体,来人问不出所以然来。孟雄夫妻接待殷勤,又送了许多重礼,非但没有追究,反代孟雄说了许多好话,事情就此拉倒。风珠人本端正,初救王、时二人,由于一时仗义,并无他意;只为举目无亲,难得遇到两个汉人,又都少年英俊,文武皆通,不由一见投机,越处越好。不料少年男女日久情生,彼此虽未明言,无形中已种下情根。行前数日,凤珠、王翼彼此竟有了一点表示。
  二人去后,凤珠自觉寂寞,对于王翼也更想念,本来双方约定,明年碧龙洲借着避暑相见。凤珠虽爱王翼,身是有夫之妻,丈夫虽不如意,待她极好,又有救命之恩,只想蛮族不禁再嫁,打算守到孟雄老死再作计较。王翼也是这样意思。双方耐心守候,暂时原可无事。不料五虎因凤珠见他厌恶,不令近身,除公众相见外,连打猎都不要他跟去。中有一次,借着行礼,又想亲她手脚,凤珠仗得丈夫宠爱,人心归附,公然拒绝,心已愧愤。王、时二人一来,男女双方笑语亲密,又被看在眼里,更生妒恨。曾向孟雄进谗,孟雄非但不听,反而激怒,几遭鞭打。惟恐凤珠知道,和他作对,当时便难活命,因此阴谋更急。这日乘着孟雄夫妇出猎,竟勾结了两个蛮人埋伏暗算。事也凑巧,凤珠马在前面,瞥见丈夫坠马,忙即回救,见两蛮人刚由路侧冲出,手举长矛快要刺下,一时情急,忙将身边毒镖连珠打去,同行女兵也用镖矛并发,等到想起拷间真情,已全杀死,搜遍全山,并无余党。孟雄伤本不重,刚刚上马,又遇两只猛虎扑到。凤珠虽在一旁,因那两虎也是同去男女蛮兵追逐,身受箭伤,由路侧山坡上惊窜逃来,将人扑倒,便飞驰逃去,虽未送命,人已残废。
  风珠想起七八年来夫妻之情,本心并不愿其早死,每日尽心服侍,但又思念王翼,心情甚是矛盾,苦痛已极。孟雄先觉爱妻对王、时二人大好,走时并将牙牌信符强要了去,再一想起五虎以前所说,原有疑念;只为爱极生畏,非但表面不敢发作,遇到凤珠与二人通信,有什好东西便要送去时,仍是百依百随,从未说个不字。背人想起,空生妒愤。无奈凤珠天生尤物,爱之过深,只一见人,满腔妒火立时冰消。每一想起,仍是将信将疑,又不敢问。
  正在难过,及至受伤残废,卧床不起,日子一久,看出爱妻日常愁苦,守在旁边,非但极少离开,连入山打猎均未走过。遇到花月良宵,想出游玩,总命蛮女用特制软床抬了自己同出散心,从不孤身前往。余者也和平日一样,并未嫌厌自己老弱伤病,服侍照应只更周到。并还常时提起昔年遇救,自己对她怜爱体贴许多情分,往往流下泪来,不知凤珠感他恩情太深,不忍生前离弃,以为夫妻情深。暗忖:爱妻如有二心,那日出猎遇险,稍微延宕观望,便遇毒手;后遇二虎相继扑来,自己已经马倒人伤,不是爱妻拼着奇险,连身朝虎扑去,将第二只虎斫了一剑,撞歪了些,也必不免于死,她本人因此还几受重伤,形势险极。何况自己那样爱她,毒药毒箭均在手边,并无丝毫防备,随时均可杀夫而逃,怎会如此尽心?这日越想越高兴,抱着凤珠连哭带说,竟将祖传神箭连同几件宝物暗中赠与风珠。次日一早并请来神巫,商计停当,命人抬出,击鼓吹笙,召集全体寨民,命风珠暂代寨主,只等自己老死,再按寨规继位。
  凤珠聪明机警,早就看出蛮人迷信,神巫暗中颇有威权,有时连寨主都要听她的话。
  人又贪残,平日无事生风,稍有违忤,便假神命害人。以前好些寨民均遭惨杀,活活烧死。心虽愤恨,但知积重难返,表面敷衍,暗令心腹女兵查探她的恶迹和所闹花巧,一面代向神巫所指罪人求情,为之化解,先后救了许多人命。神巫凶残成性,见害人不成,起初迁怒风珠,想用毒计陷害凤珠手下女兵,硬说得罪神灵,非要杀死祭神不可。孟雄知那两个女兵最得爱妻欢心,始而不肯,神巫力说奉有神命,非要二女上祭不可,否则明年便有大凶,实在无法与抗,只得去向凤珠商请。凤珠闻言大怒,问出神巫尚未向众宣布,料其胆怯情虚,知道自己威权太重,万一坚决不允,失了威信,以后无人畏服,笑告盂雄:〃你不要急,等我今夜自往神庙向神求情,如其不允,我便答应。〃
  孟雄觉着此举太险,庙在乱山深处密林之内,地势险僻,乃全寨禁地,内中养有好些毒蛇猛兽,非得神巫允许,或是春秋两祭,从无一人敢于走进,再三劝阻。凤珠早就派人探明神庙虚实,执意不听,并不许盂雄同去,或是被人知道。盂雄受制已惯,风珠又说自带两蛮女献与神巫,神如不允,任其明日当众杀死,决无二言。心想这等做法不算大犯神规,只得罢了。凤珠立率几个心腹女兵连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