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飞云_派派小说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时值八月,虽未飞雪,但北国的天地已是衰草连天,秋雁南回,一片萧瑟景象。



汪文皓站在主帐之中,望着门外的秋色,眉宇之间是挥之不去的愁色。


“报将军,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门口的亲兵隔门大声报道。


“快传进来!”汪文皓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探子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汪文皓望着那探子,只见他风尘仆仆,深有倦色,神情之间并无欢愉,便知没什么好消息,却仍不死心,问道:


“有消息么?”


探子摇了摇头,沉声道:


“小的向北探了一百二十余里,仍未发现方将军的行踪。”


明知会听见这样的答复,但亲耳听见后,汪文皓的心还是往下沉了沉。不过他还是谨记方诚大将军的教诲“为将者应体恤士卒。”


于是道:“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探子退了出去,汪文皓长叹一声,心道:“这已经是第五批探子了,方将军和他所率的两千精兵和大营失去消息已经整整十二天了。”


夕阳逐渐西沉,余辉将天空染成了血红色,这不祥的颜色,使汪文皓皱了皱眉,“我该去见见凌云,不然她又该来问探子的消息了。”


可该如何面对凌云那失望的神色,那泫然欲泣的双眸?汪文皓心里也是一片茫然。




汪文皓走出了主帐,门口两个亲兵要跟随,被汪文皓挥手禀退了,文皓独自个往后走去。


没走多远,忽听一阵嘈杂,其中有个纤细柔美的声音是他所熟悉的。


“云儿!”汪文皓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急忙向那嘈杂之处赶去。


转过个弯只见三个士兵,一个做亲兵打扮,另两个作辎重营士兵的打扮,正撕缠在一起。

汪文皓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亲兵打扮的正是凌云。


虽然凌云甚是高挑,但身形纤细,军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此次一路北上,幸亏一直跟在汪文皓的身边,军中众人摄于汪文皓的军威,才不敢造次,没有酿成祸事。


此时只见那辎重营的两个小卒,拉住了凌云的手臂,凌云挣脱不得,一张小脸涨得绯红。

文皓心头大怒,凌云与他从小青梅竹马,年前他已在方家下了聘礼,蒙方大将军玉成,凌云已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此次凌云求他携同北上,虽则有千般万般的理由,但汪文皓也是因为两人已有文定,才敢携她北来。


但这一路行来,两人一直以礼相守,连偶尔牵一下手,也是一触即放,此时见这两个小卒拉住凌云的手臂,文皓如何不怒?


于是大声喝道:


“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一惊,两个小卒蓦地放开了手,凌云抬头一看是文皓,如遇救星,小跑地躲到了文皓的背后,轻声道:


“文皓哥…”一想不对,急忙改口道:“汪将军,他们…他们…”却接不下去了。

汪文皓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凌云,那清丽无双的容颜,那犹如受伤小鹿般惶恐的神情,心中怜惜之情大盛,忙疼惜地用他宽大的脊背遮住凌云。

转头望着两个小卒,沉声道:


“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小卒看着眼前这个长不了自己几岁的偏将,那眉宇之间隐约的怒火,心头不由狂跳,左首一个已经结巴地说不出话来,右首那个却显得圆滑很多,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小的们看这位方兄弟,年纪轻轻就成了将军您的亲兵,日夜随侍左右,功夫一定高强,我们想请他指教一二,没想到方兄弟不肯…”


汪文皓明知事情并非如此,但他也不能正面揭穿凌云的身份,望着这两个小卒到也无可奈何,于是叱道:


“现下军情紧急,不可在此胡闹。”


两个小卒躬身领命,然后转身一溜烟跑了。

夕阳已经逐渐隐去,四周陷入了一片如梦似幻的薄暮之中。


汪文皓转过头望向凌云,只见凌云低着头,神色很是不安,小声道:


“文皓哥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傻话,是文皓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汪文皓略带愧疚得说道。


“不…”凌云急忙摇头,抬起头看着文皓争辩道:“是我…是我不好!”


望着凌云那焦急认真的神情,汪文皓不由得笑了,


好久未曾笑过的文皓一时间到觉得神清气爽,仿佛眼前不论有多少艰险也挡不了他一般。


见到文皓嘴角逸出的笑意,凌云到是一羞,娇红着双颊,低下头去,用一种蚊呐般的声音道:

“文皓哥哥,你…”


汪文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子,那如玉的容颜,如柳的身段,想到这个女子将要是自己用一生去守护的,心头不觉一阵暖暖。


“云儿!”汪文皓压低了声音唤道。


听到文皓的声音不同寻常,凌云一好奇,抬起头来,只见文皓用一种炙热的眼神望着她,心头一热,却不由得想低下头去。


未想文皓一时搬正了她的脑袋,唇在她那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啄。


“啊!”凌云一声轻呼,立时将头低低地埋了下去,羞得连颈项都染上了一层醉人的红晕。


文皓被这景色醉倒了,他伸出双臂,轻轻将凌云揽入怀中,凌云出奇不异,一时微微挣扎,想要挣脱文皓的怀抱。


但文皓紧紧搂住她,还将头靠上了她的鬓边,贪婪地吮吸着凌云身上那醉人的香气。


凌云第一次被如此厚重的男性气息所包围,一时间不知所措,文皓却进一步地将头凑到了她的耳际,轻声道:


“云儿!文皓哥哥以后再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凌云心头一颤,犹如饮了蜜酒,甜甜地,麻麻地,却把自己的心也化了,化在了文皓的怀抱里。

凌云轻轻地将手攀上文皓宽大的脊背,将头埋入了文皓宽阔的胸膛,轻柔地唤了声:

“文皓哥哥。”


“云儿!”汪文皓也更用力地搂紧了凌云。



天空中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过,发出“噶”地一声凄烈叫声,惊破了这宁静的暮色。


凌云忽有所觉,抬起头来问道:


“文皓哥哥,探子回来了么?”


汪文皓一怔,刚刚才爬上嘴角的丁点笑意,一时退了个干净。

凌云看着这神色,心中已有了答案,她垂下头,用一种令文皓听了揪心的声音道:


“我爹爹。。。我爹爹…会不会…已经…”那哽咽的语声,那泫然欲泣的双眸,文皓觉得只要能止住凌云的眼泪,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


心头一热,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按住凌云的双肩,直视着凌云道:


“云儿!你别担心,明天我就亲自带人去探,一定会将方将军平安带回来的。”



“真的吗?”凌云迷离的泪光中,一时闪动了喜悦的光芒,但旋即又隐退在新生的愁绪里。


文皓觉得有些费解,轻声问:


“怎么了?云儿?”


凌云又把头低了下去,用一种很轻,却很坚定的声音道:


“文皓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汪文皓一听,心中一惊,此次携同凌云北来寻父,虽说万不得已,但已然有越礼之嫌。这一路行来,不说步步荆棘,却也是重重困难,凌云一个柔弱女子能行到此处,已属不易,他又怎么能再带她到宋辽的战场上去呢?


万一有个闪失,他怎么对得起凌云已然故世的母亲,和下落不明的父亲?

“云儿,不要胡闹,那是战场,随时会有辽兵出现,你怎么能去冒险?”汪文皓加重了语气决绝地说到。


文皓与凌云幼时一块长大,从小到大,文皓都对凌云照顾有加,别说吵架,就是连脸红也不曾有过,文皓刚刚的两句话虽算不上叱责,但也疾言厉色。


凌云明知文皓是心疼她,却也禁不住地委屈,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两点清泪顺着白玉般的双颊滑落而下,汇在她那尖尖的下颚,再悄无声息地滚落于地。


汪文皓见到凌云的泪水,慌了神色,自悔语气失当,连连赔罪道:


“云儿,别哭,别哭。”文皓略显笨拙地伸手替凌云抹眼泪,一边柔声道:“战场上太危险了,你在这儿,等我回来,好不好?”

凌云用她那双迷离的大眼睛,望向文皓,轻轻道:


“文皓哥哥,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我怕…”凌云语声哽咽住了,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


汪文皓一时间明白了,暗骂自己是个蠢材,刚才那两个小卒的举动实在是明白不过。


偌大的军队里自然不会只有他们两个怀着别样的心思,自己怎么会蠢到把凌云一个人留下来呢?


望着凌云的泪眼,那若梨花带雨般的容颜,文皓彻底地败了。


他心疼地一把搂住凌云,道:


“云儿,不哭了。是文皓哥哥糊涂,是文皓哥哥不好。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你爹爹,可好?”那语声温柔得能溺死人。


“恩”凌云止住了泪水,在文皓那宠溺的语气里,越性放任自己,将自己的小脸埋入了文皓的肩窝。


冰冷的泪珠,顺着文皓的颈脖滑了进去,文皓觉得肩头酥麻麻的,就连心也变得酥麻麻的了


文皓无限柔情地将头搁上了凌云的肩头,在那白玉般的颈项上深深一吻。


凌云一颤,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虽然明知道这样倚在文皓的怀里是极不妥当的,但心里却盼着这一刻永远停下来。


神思恍惚间,文皓那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再次响起。


“云儿,文皓哥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好好保护你的,你放心。”



天色已然转黑,剩下丁点的淡薄暮色中,相拥的两人犹如剪影。

周围的泛黄秋叶被晚风一吹,“沙沙”作响,如同一首哀婉的歌曲…忽而一只黑影从树梢一跃而起,冲着西北的天空直飞而去,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的鸟儿,却发出了一声更为凄厉的哀鸣。




第二日,天刚破晓,汪文皓便带同凌云及两个亲随一起离开了大营,向西去探方将军的下落。


汪文皓瞧着马背上凌云单薄的背影,不觉心生怜惜,其实他后悔了,他早就后悔了,从昨日和凌云分开开始他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会答应带凌云同来打探呢?万一有个闪失…文皓念及此处,经不住一个寒颤,连连摇头,甩开这可怕的念头。

所以他打定主意,今天绝不去远,早早地带同凌云回去大营。


此时日已偏西,但看着凌云认真焦急的神色,文皓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才能将凌云哄回去。


汪文皓在军前,杀罚决断明快爽利,从无丝毫迟疑,但对着凌云却止不住地踌躇起来。


他正思量着如何开口,却见西南的天色一下子暗沉下来。


这北国的天色,说也奇怪,刚还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刹时间,却阴云密布,朔风萧萧。

文皓暗叫不好,随行的两个亲兵也是久经沙场,看见这天色,便知有异,连忙禀道:


“将军,象是沙尘!”


汪文皓素知北国的沙尘,来势汹涌,常常遮天闭日,伸手难见五指。


沙尘暴起之时,若是防护不当,口鼻被沙尘所掩,那是连性命都会有危险的险恶天象。


此时风势已劲,四周一片走石飞沙,眼看大沙尘就要来到。

汪文皓急忙引着众人寻找躲避之所,奈何此地是宋辽经年战场所在,四面空旷,毫无遮掩。

文皓正在着急,一个亲兵忽然遥指北方道:


“将军你看…”


文皓极目远望,只见北边天地交接之地,隐约有个黑影,也不知是山,是树。


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众人拨转马头向北而走。


风势越发紧了,众人策马狂奔,跑得近了,才发觉那是座小小的石山。虽然占地颇大,但是寸草不生,黑压压地,一片荒芜。


及至山边,沙尘已起,众人口鼻之中多入沙土,呼吸受阻,眼目之中更是被沙土所迷,泪水涟涟,难视道路。


四人沿着山边辛苦挪移,寻找躲避之所。忽听一个亲兵暗哑地一声欢呼:“有个山洞。”


众人大喜过望,抢入其中。


初是极狭,才容一人一马通过,转过数丈,到是豁然开朗了。


虽则洞中潮湿阴暗,但比外面的沙尘,犹如置身天堂一般。


两个亲兵划了火折,在洞里寻了两根枯木,点起了火把,不大的山洞一时亮堂起来。


文皓顾不得自己一身的沙土,连忙回身查看凌云的情况。


凌云左眼红红的,泪水盈盈。只见她抬起手就要去揉,文皓连忙抓住她的腕,轻声道:


“别揉!我替你吹吹!”说着便拉过凌云,要替她吹走眼中的沙子。


凌云幼时,沙土迷了眼,总喜欢用手去揉,每次文皓都会抓住她的手,然后悉心地帮他吹走沙子。


温柔的语声,熟捻的动作,使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