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飞云_派派小说







万一自己护不住她,那无主的汉女,尤其是象她如此美丽的汉女,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她已经将他陷在如此两难的境地里了,可这可恨的丫头,却一分一毫都不能体谅于他。

那好!她要做女奴是吧!那就成全她!那他以后再也不用顾及她那单弱的身体,而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


她就是个女奴,就是供他使用的一个工具!从此以后他可以尽情享用那具令他着迷的身体,而不用再顾及那颗心了…


晋的眼里跳动着两簇火苗,红着眼向凌云直扑而来,捏着手腕,摄住唇瓣,几乎是狂暴地啃咬起她的脸颊颈项,毫不理会她那只会伤了自己的挣扎。


凌云的身体里涌起深深的恐惧,他的暴虐本来就是她深刻领教过的。那些锥心噬骨的痛楚,那些撕心裂肺的伤口,仿佛是春日裂开的冰面下寒彻心肺的河水,不断翻涌上来。

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她从来就不能反抗他的霸道。凌云停止了一切动作,可是只有泪水是她停不下来的。


凌云的泪水顺着面颐滚滚而下,本来微微温热却随即变得冰凉的泪珠,划过晋的下颚,顺着他的颈,一直流到了他的心里。


心头微凉,暴戾之气迅速敛去,晋抬起眼来,怔怔望着凌云那双凄迷的眼眸,那眼神里居然带着绝望。

晋只觉一种透心的凉意四散而开,双手不由地松开了。他退了一步,用手指向心尖,惨然道:


“丫头,这里一辈子都只装着你一个,还不够吗?”

那语气带着深沉的痛,使凌云心头一颤,只觉得眼前一阵昏乱,天地都在旋转。


“我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对这个强占自己的辽人产生了感情,居然还想要他能给自己一个名分?大宋抗辽大将的女儿能嫁给辽国的第一员猛将?倘若有朝一日他们决战沙场…”


这么多天来,凌云一直逃避的问题,今天终于要正视了。心乱如麻,千丝万绪无法理清,心口仿若被绳子勒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慌乱中只是摇头,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双腿飘忽仿若棉絮,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凌云紧拽着床幔,身子慢慢滑落而下。


晋本能地上前揽她,她却近乎狂乱地捶打他的胸膛,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如同受伤的孤鸿,心碎般的凄绝。


晋只觉心头剧烈地抽痛,就象被人剜去了一块,一阵一阵地不断抽紧,似乎都能感受到血液漫溢而出的微凉温度。


晋伸出手捉住了凌云那双用力捶打着的小手,那双小手如冰一般没有温度。

晋“呲”地一声扯开胸前的衣襟,将那双小手用力地按了进去,抵住了他那跳动的心房,冰与火的交汇让两人具是一怔。


晋抬起头直视着那双烟霭着水雾的眸:


“丫头,能感觉到吗?它碎了!已被你生生剜了一块去,你就把剩下的都剜走吧!让它不要再疼了!”晋的脸上满是凄怆,声音是那样的疲惫无力。

这语声…这词句…


凌云的眼泪肆意而开,九转黄河,再难溯流。

晋一把扯过她,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里,紧得仿佛要将她嵌入他的血肉。


“不哭了…不哭了…”晋的语声只是心酸与无力。


怀里的泪却不曾停歇,冰冷的水渍漫过衣衫、漫过肌肤、漫过血肉、直漫过了他的心。

两个人就这样拥着,偎着。夜深了,案上红烛微微跳动,红泪一滴一滴而落,终于“嗤”地一声灭了。


静谧的黑夜里只是不断响起“不哭了…不哭了…”那仿佛呓语般的低语与那不曾止歇的低低抽泣…



二十二
一夜,整整一夜,凌云依然无法理清那纷乱的心绪。


她知道晋今天一早就要陪辽帝出城狩猎。

早上他离开之前,曾在床榻之前流连良久,好似想与她说些什么,她却只是闭眼装睡,不敢对上他的眼眸。


终于当红日透入纱窗之时,他在她的额上留下一啄,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转身而去。脚步却是那样的沉重,每一步都象一个鼓点,深深击在她的心头,让她的泪几乎又要忍不住地漫溢而开。

就这样捱在床上,直到过了晌午,才懒懒地爬起身来,两个使女伺候她梳洗完。凌云坐在桩台前,由着青鸾为她打理那一头快要及膝的长发。


青鸾拿着牛角梳梳着,随意往铜镜里一瞄,便怔住了。


青鸾的嘴虽然及不上青鹄的招人喜欢,但手脚确是麻利勤快的。凌云见她愣了到有些奇怪,问道:

“怎么了,青鸾?”


青鸾一怔,回过神来,呐呐道:

“小姐,你的眼睛好象一口好深好深的井,要把人吸下去一样!”


凌云听了一愣,转头向镜中望去,大约是因为哭得久了,只见眸里弥漫着淡淡的水雾,隐隐约约盖住了眼底纷乱的思绪,却又勾起了人的欲望,使人欲以一窥究竟,自己看了到也有点怔住了。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喧闹。


凌云爱静,自打上次格雅闹过之后,晋便加派了人手看守,这些时日,屋子一贯安静。这时忽听吵闹,凌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一阵响乱,门被大力踢开了,一大批的内侍仆妇夹杂着几个侍卫鱼贯而入,须臾站了一屋的人。


凌云一抬眸,只见为首一个火红的身影,直冲她而来。

定睛一看,正是昨日的爱齐。爱齐走到她面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斜斜一挑眉,指着她对跟来的下人道:


“晋哥哥亲口告诉过我,这也是个汉奴,把她也一起带走!”


几个仆妇应了声“是”,便大步向前,来拽凌云。

凌云瞧这架势,便知爱齐来者不善,心知强不过她,便也懒得挣扎。


辽国的妇人生来粗壮,气力也大,连拖带拽将凌云一路拖到后院的一块空地之上。


这是一片被下人用来洗晒衣物的空地,开阔空旷,单成一个院落。此时院门已被关上。凌云环顾四周,只见地上或跪或站,聚了一众汉人,大多都是穿着粗使仆婢的衣裳,神色甚是惶恐。


爱齐站在前方不远,背上背着猎弓,跨下骑着匹枣红大马,猎装的衣裾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的眼神却是直直盯着凌云,毫不掩藏其中那满满的恨意。


凌云到不畏惧这样的眼神,相反,爱齐身后不远的格雅,那一脸淡淡的笑容还有深藏眼底的那抹得色,却使她心中一凉。

忽听一个内侍用特有的尖锐声音道:


“郡主殿下要在这里打猎,你们统统都是猎物,过会铜锣响过,郡主就开始射箭了,都听明白了没?”


四周一片哗然,凌云一怔,隐约间忆起文皓哥哥曾告诉过她,“辽人喜猎,每当隆冬或是盛夏,猎物匮乏之际,达官显贵们便将家中的汉奴聚集一处,猎杀汉人取乐。”


她原本不信世上会有如此残忍之事,可现在她发现,她竟然也已成为猎物之一,还是猎人志在必得的一个,也就由不得不信了。


只见那内侍提起铜锣,“哐”地一响,好似阎王的催命符咒,四下里顿时一片哀哭之声,明知这小小的院落,无遮无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爱齐的利箭,但绝望的人们依旧四下奔逃而开。


爱齐的目标是她!这一点凌云无比清晰。周遭慌乱的脚步,凄厉的哭泣,声声锥痛了凌云的心肠。


这些无辜的汉人皆是受她所累…

她仰起面来,对上爱齐那双森森的眼眸,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中,闪耀的是腾腾的杀气,就象朔冬的寒星,跳动着凛冽的光芒。

不知为何,凌云反到不怎么害怕,目光依然平淡,不见喜怒。


她向爱齐缓缓走了两步,淡淡地道:

“不必为难不相干的人…”

爱齐一挑眉,拈起一支白翎羽箭架上弓弦,斜眯起眼,瞄准凌云。


凝视着那闪着银芒的箭尖,凌云却笑了,极淡的笑意浮在嘴角。

死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死了以后,就不用面对这纷扰的世事,不用理清这颗迷乱的心了。


凌云脸上忽显的笑容,使爱齐的面色越发难看,连她身后的格雅也收了那种得意的笑容,寒了双目看着凌云。


凌云明白,她们所乐见的是自己诚惶诚恐跪地求饶的神情,决非现在的这种澹泊与平静。

爱齐面上寒气骤凝,弓弦一声轻响,利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直奔凌云而来。


原来死亡来得是如此之快,她还来不及细细品位个中滋味,那箭矢已到了面前,带着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千思万绪直扑而来,凌云一怔,甚至都来不及阖上眸,却只觉颊畔一阵冷风卷过,犀利的箭矢擦着她的鬓角而过,被截断的几缕发丝在眼前飘忽而坠。


她曾求过死,可是那种决绝的心情完全不同于刚刚死神与她擦肩而过的一刻所体会到的那种凄凉与骇痛。


那支羽箭在她眼前掠过之时,满目竟然都是他的身影,他那温柔的笑容、他那低沉的语声、他的词他的句、他的一举他的一动、甚至是他的霸道与强硬,都在目前一一流过。


在与死神一步之遥的时候,凌云终于惊觉,原来自己胸臆之间跳动的这颗心脏之上,已经层层叠叠烙满了他的名字,印痕深绝无法除去。


原来原来,自己心中的痛,心中的恨,心中的不满,心中那郁结不散的愁绪,只是因为自己不愿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男人… 

然而这一切在刚刚的一瞬间居然认识得那样清醒,却又是那样仓促,仓促得什么还来不及。


爱齐的第二支箭矢却又已瞄准了她…


利箭仿若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带着锐利的闪光,离弦而出…

刹那间她仿佛听到了些什么,那个那么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丫头…”


她回眸…

向他展开了一个无比幸福的笑容…



二十三

推开院门的那一刹那,晋发觉自己的手不住地抖着,他居然在害怕,那无边的寒意从脊背上生出来,直蔓入四肢百骸。


那支从爱齐弓弦上飞出的羽箭,到不似飞向凌云,而象是直中了他的心脏,停了心跳,掏空了五脏。

他近乎本能地执起背上的猎弓,张弓搭箭,黝黑的箭矢直飞而去,象是清晨割开浓密黑暗的第一丝光线,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晋本是辽国数一数二的神射手,百步穿杨例无虚发,加之手中之弓又是五十石的精铁强弓。


那黝黑的箭矢直若流星一般,后发而先至,硬生生地将爱齐的那只箭拨偏了两寸。

晋抛下弓箭,疾步向前,却在离凌云尚有三、四步的地方,骤然停下。


他不敢靠近,他怕他每近前一分,便是靠近绝望一分,那种无边的恐惧已将他完全吞噬了。

带着痛,带着伤,带着一丝丝的希望,他试探地叫道:


“丫头…”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凌云缓缓回过身来,直直望着他,嘴角尚存着嫣然笑意,泪珠却又成串而落,只是哽咽道:


“我没事…我没事…”

晋还不敢相信,他的目中似乎满是殷红。直到那娇软的身子扑入他的怀里他才惊觉。


连忙揽起凌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他依旧不能确定她是否是完好的。

“没事…我真的没事…”凌云攀上了晋的衣袖,想让他停下那慌乱的动作。


晋却着了魔般一遍又一遍地打量她,那惊惶失措的举动,那近乎绝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凌云的心肠。她一阖眸,将自己的唇瓣送了上去。


春荑嫩芷般清新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晋从狂乱之中骤然安静,他几乎贪婪地吮吸着那种甜美的气息。

在差一点点就要永远失去她之后,晋幡然惊觉,原来能够拥紧她是一种如此的满足与幸福。


名利、地位、金钱、兵权和怀里的人儿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蜉蝣草芥,不值一哂。


原来原来他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舍去,唯一不能舍的就是她…

眼前如拨开浓雾般豁然开朗,晋终于明白了,哪怕面前之路千难万险,他也要定了她,他这一辈子要的就只是她…

他的吻,温柔地蔓延而开,仿佛触上了世间最珍贵的瓷器,那样小心翼翼,那样珍重万千。


辽人生性豁达,男女之防较之宋国远远疏漏。


爱齐又是个少读诗书胸无城府的,自从得知父亲有意将自己许给晋后,早以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当做了这府上的女主人。

现在见晋如此地拥吻着怀里的凌云,哪怕是瞎子也能感受到他们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


爱齐大怒道:

“晋哥哥,我不喜欢这个女奴,我以后也决不会让你娶她作小妾的,你快快杀了她!”


晋抬起头,眉目一敛,盯着爱齐,眼中跳动的是森森杀机,寒着声音道:

“我没打算娶她作妾!”


爱齐一听,心下一喜,却听晋接着道:


“她是我的妻子!这辈子我耶律晋唯一的妻子!”

“你…”爱齐一时气结,她拙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