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
的清誉,也影响革命党的名声,保皇党更会以此做把柄嘲笑我们。”
孙文笑道:“陶成章攻击我,乃欲以我得名,以我攫利,我岂能如他所愿。我孙文从广州首义失败以来,人人骂我为乱臣贼子、大逆不道,我被骂得多了,还怕多出一个陶成章来骂吗?”
胡汉民说:“虽然先生不在乎,但此事关乎革命党的形象,还是请先生出面澄清为好。”
孙文大怒,猛地站了起来,说:“我革命以来,起义及各项组织联络所费糜大,募捐赞助的款项常不敷用,只好从檀香山家兄处拿钱补足,如今家兄已因我而破产,迁居香港,寄人篱下,此事党内之人知之甚多。我若以革命赢利,家兄又怎能困顿至此?事实昭昭,我又何必费神解释!”
东京的黄兴此刻却极是忧虑不安,面对蓄势而来、满腹委屈又满腔愤怒的陶成章,百般劝解说服均告无效,遂与谭人凤、刘揆一联名发表致南洋同志的公开信,对“孙文罪状”所列各条逐条解释,为孙文辨诬。陶成章不虞有此,大怒道:“黄兴与孙文竟朋比为奸!”于是便将“孙文罪状”印成传单,广为散发。
康梁的“帝国宪政会”在南洋、日本均办了不少报纸,偶然见了《孙文罪状》的传单,宪政会的人大喜之下,便将传单在报纸上登了出来,一时舆论哗然,纷纷扬扬,华人聚居之处都在议论这件事,弄得革命派十分被动。
这时东京忽然又出现了新版的《民报》。却原来是汪精卫受孙文指派从南洋到了日本,重新编印《民报》,却托名在美国出版。这一下子把章太炎的肝火激了起来。《民报》出刊竟把自己排除在外,是可忍,孰不可忍?章太炎大怒下斥汪精卫所办的报纸为伪《民报》,并写了“伪民报检举状”一文,送东京的《日华新报》刊发,对孙文与汪精卫狠批毒骂。以章太炎辛辣的笔法,又是满腔怒火下作文,遣词造句自是无所顾忌,把孙、汪两人骂得不堪至极。
孙文此刻已从新加坡到了美洲筹款,看到美洲的华文报纸转载“孙文罪状”及章太炎的“伪民报检举状”,孙文大怒起来,就命香港的《中国日报》、新加坡的《中兴日报》等报进行还击,对陶成章、章太炎的言语予以驳斥批判,双方唇枪舌剑,既有说理论辨,又有人身的攻击谩骂,沸沸扬扬,如仇敌一般。
黄兴见章、陶攻击孙文不遗余力,致使革命派阵营内乱不堪,十分生气,盛怒下往见两人,当面斥责,说:“你等的手段,实是卑劣无耻,诋毁领袖,破坏组织,只以谩骂攻击为能事,革命党的人是这样的吗?”
章、陶齐声说:“孙文卑劣至极,无耻之尤,你却处处维护他,殊堪可恨!你以为你是维护团结,其实你是为虎作伥、姑息养奸。”
黄兴指着他二人大喝道:“给我立刻停止攻击言论,不然,我不惜代价,会动用一切手段制止你们,为了同盟会,我可以不顾一切。”
章太炎、陶成章两人却凛然不惧,陶成章更拍着胸膛,咬牙切齿说道:“武力威胁、暗杀,陶某哪一样也不怕,人生自古谁无死,但能撕掉孙文的革命家面具,为革命踢掉这块绊脚石,陶成章虽死无憾,以死为荣。”
内部这样闹腾,东京的同盟会总部基本上是瘫痪了。孙文干脆将在美洲组建的分会称作“中华革命党”。南洋一带的会员也公开分裂成了“拥孙”“反孙”两派,相互攻讦不已。
梁启超见同盟会内部大动干戈、乱吵乱闹,顿感满身轻松、欢喜无限,心想革命党现在无力给我们制造麻烦了,高兴之下给康有为写信,说:“革命党内斗不休,自顾不暇,我等可以集中精力,一心一意对付朝廷。如今当务之急是向朝廷施压,要其早开国会、早立内阁。”
康有为复信同意梁启超的想法。
梁启超于是就写信给在国内活动的麦孟华、徐拂苏,要他们与张謇、汤寿潜等联系,催促朝廷早开国会,使立宪早日走上正轨。张謇、汤寿潜等这时对立宪充满了信心,因为摄政王载沣对立宪大表支持,并且他是光绪皇帝的亲弟弟,大家认为他既为光绪伸冤赶走了袁世凯,自也会继承光绪的未竟事业,将立宪搞得有声有色,引领国家走向富强。
一九零九年十月,各省咨议局全部都组建完成了,选出的或者官定的议员全部到位。令张謇他们高兴的是,各省的立宪派骨干几乎都进了咨议局,各咨议局的议长、副议长也多为立宪派的骨干担当,例如湖北的汤化龙,直隶的孙洪伊,四川的蒲殿俊、湖南的谭延辏У鹊龋佩雷约阂驳鄙狭私兆梢榫值囊槌ぁ?br />
张骞、汤寿潜、赵凤昌三人兴高采烈,为立宪派登上政治舞台高兴不已。这时梁启超的崇拜者、湖北咨议局议长汤化龙向各省咨议局发出倡议:各派代表,联合进京,向朝廷请愿,要求速开国会,组织责任内阁。
立宪派此刻士气正盛,汤化龙振臂一呼,各省一齐响应,大家就商量决定,每省先派代表三人,聚会于上海,拟好了请愿书,协商妥了请愿的方法步骤等事宜,然后集体进京,诣阙上书。
零九年的十二月,各省的议员代表聚会于上海,想到为了国家与国民的长远福祉而请愿,众人激动不已,给自己一行起名叫“请愿代表团”,推直隶咨议局议长孙洪伊为领衔代表。江苏代表、丹徒人郭毅兴奋激动,在会上攘臂高声说:“如今国事危迫,有若累卵,救亡图存之策,唯有速开国会一法。但是国会之开,必须用血来换而不是用泪来换,诸公请听:鲜血与力量方是速开国会的动力,如果流血,那就请先流郭毅的血!”
众代表听得热血涌流起来,感奋不已,许多人便应和道:“不管是流血还是流泪,我等一定坚持到底,国会不开,就请愿不止!”
张謇、赵凤昌、汤化龙等人却眉头皱了起来,深为忧虑,他们不愿和平请愿演变成一场流血冲突,如果那样,请愿的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他三个紧急磋商后,决定由张謇演讲,引导大家和平请愿。
张謇便站了起来,众人纷纷鼓掌欢迎状元公讲话。
张謇挥了挥手,声如洪钟,说道:“诸公的决心难能可贵,张某十分感佩,但张某想,我等此次进京,却并非专为流血而去,乃是为了促成立宪大业。想我诸公均为中华之有识开明之士,既知立宪革新之必行,岂不知礼、法二字之重要?立宪之成,谨守礼法为必需条件。流血,乃成仁之猛者为之,但却最为下策。若我等皆因一时之愤而与朝廷反目,则赤血遍洒之后,放眼茫茫中华,谁人可继我等的大业、使中华中兴富强、救四万万同胞于水深火热之境?因此,我等此次进京,必须秉礼而行,秩序井然,以我等的精诚之心,感动朝廷,说服朝廷,使国会早日召开、内阁早日成立。朝廷若不允所请,我等当请之不已,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达目的,我们的请愿就一而再,再而三,永不结束!”
众代表轰然应诺,舞手喊道:“张公之言有理,我等当秉礼而行,不达目的,永不结束!”
请愿书写好了,又经多遍修改,终于定稿。这时已是西历的一九一零年元月,快要过庚戌年的春节了,请愿代表一心要为民请命,哪顾得上过年,大家在孙洪伊的率领下就出发了,先乘轮船到天津上岸,然后乘火车直抵北京。在朝阳门车站下了车,众代表列队举旗,高呼着口号,走向都察院,呈递请愿书。
溥仑贝子领着十多个官吏在都察院门口,神情庄重地接了请愿书,说马上会呈书给摄政王亲阅,请代表们觅地休息,若王爷一有示下,将立刻通知他们。
请愿书很快就递到了载沣的手中,载沣皱眉说:“此时如何能就开国会!国民素质低下,知识参差不齐,速开国会,反会引起纷乱扰攘。”于是命军机处拟文回复请愿代表,以立宪筹备尚未完备,国民知识程度不合立宪要求为由,拒绝其速开国会的请求。
众请愿代表见第一次请愿毫无效果,岂肯就此罢休,大家商议之后,决定分头往海内外联络各界,发动第二次更大规模的请愿。
这时候的海外,陶成章、章太炎对孙文的攻击仍在继续。由于黄兴义无反顾的维护孙文,绝不让步,陶、章改组同盟会、罢免孙文的目的无法达到。欧洲、美洲的同盟分会此刻也卷入了这场风波,齐声讨伐陶、章。
陶成章与章太炎却是宁死不屈的性格,与反孙的李燮和、魏兰等拼死反击,毫不退让。
已回国的刘师培与夫人何震此刻已投降的清廷,见党人内讧,拍手称快。章太炎因对革命心灰意冷,曾经给刘师培写过几封信,托他请端方赞助自己去印度学佛,说端方若有五万元的赞助,则自己一入佛门,便从此不严革命。这是刘师培取来章太炎的五封信,先请人对信拍了照,然后将信缄封后寄给黄兴,又叫刘师培给黄兴附言,说缄封之信是章太炎勾结满清高官、叛变革命的证据,请黄兴将此信公之于众,还原章太炎的丑恶面目。
黄兴接到此信,信疑参半。其时章太炎攻击孙文的势头正猛,黄兴虽全力与之周旋,但知互斗日久,对革命有害无益,于是往劝章太炎息斗。
章太炎白眼望天,冷笑说:“休想!”
黄兴便说出章太炎向端方借钱学佛的事来,说:“你若继续对总理施以攻击,我便公布你向端方讨钱的信件,此信一出,人人将以你为革命的叛徒,你自己掂量。”
章太炎大怒,气得跳了起来,头发根根直竖,瞪着眼、咬着呀、挥着拳头,大声说道:“你去公布,你去公布,章太炎不怕!章太炎看透了你与孙文,所以才想去学佛,此事有何不得见人之处?”说着往外推黄兴,请他马上就去公布信件。
黄兴铁塔一般站着,却哪里推得动。章太炎就指天划地、口沫横飞,大叫道:“章疯子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不像你与孙文两个,鬼鬼祟祟,什么事也不敢对大伙交待。章某学佛,是让你们逼的,你们现在又耍手段,搞出了一个伪《民报》,章某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与孙文的丑行骂到底!”
黄兴怒极,嘿嘿冷笑,说:“你心智狂乱,宗旨不定,但我想你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出卖革命,故我对你的事暂不公布,盼你速速悔悟,尽早回头。”
章太炎双拳乱舞,说:“绝不回头!绝不回头!”
何震给黄兴寄出信后,逐日留神消息,盼着黄兴尽快公布此信,将章太炎搞得身败名裂,以舒自己心头之恨,哪知多日过去了,竟不见黄兴公布此信。
何震怒道:“一无用处的黄克强,总是婆婆妈妈。”于是又想起了远赴法国与章太炎一向不睦的吴稚晖,当即提笔给他写信,说章太炎幼年曾患羊角疯病,参加革命之后,耐不住穷困,收受了满清高官铁良贿赂二百元,经手人是程家柽、刘揆一;又说章太炎陷害张继,差点使张继遭日人逮捕,最后将章太炎向端方求钱学佛的事也说了,事情有真有假、半真半假,只将章太炎说得十分卑鄙无耻,随信还附有章太炎信件的照片。希望吴稚晖在所办的刊物《新青年》上刊发这些资料,揭破章太炎伪革命家的面目。
吴稚晖与章太炎是有宿怨的,多年前两人在上海的爱国学社便常闹别扭,《苏报》案发后,章太炎认为是吴稚晖向清吏告密,才导致了自己与邹容的被捕。出狱之后,章太炎曾多次指斥吴稚晖告密,毫不客气地对他进行攻击谩骂,吴稚晖虽也写文章为自己辩解,无奈章太炎的文辞太过辛辣,他总是处于下风。如今收到何震的信,又见章太炎与陶成章两人大肆攻击孙文,言词凌厉毒辣,便以刊登何震之信为条件,威胁章太炎停止攻击、回头认错。
章太炎自认心中无愧,哪肯回头,照骂孙文不误。
孙文见《新青年》未刊登章太炎向端方求钱的信件照片,心下不满,就写信给吴稚晖讨要何震所寄章太炎的信件照片,说:“海外志士多以章太炎为我党的泰山北斗,非有实据难以证其非,请将章某人的信件照片寄我,我当以此为据,确证其叛徒嘴脸。”不久,革命党的许多报纸便刊登了章太炎信件的照片,骂章太炎为满洲鹰犬、革命罪人,说那些信件就是章太炎得金而出卖革命的证据。美洲的华文报纸《美洲少年报》将何震的信全文转载,并在其后加跋,说:“俄国革命之盛,得力于大文豪的文学鼓吹,今中国革命的所谓大文豪,卑鄙如此,蠢劣如此,此所以中国为中国欤!”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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