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
途中,闻讯之后,欲哭无泪,徒呼奈何,心想:“袁世凯这个猛虎出山了,手段高强,处处抢在我的前边,我的一切谋划都白费了。”知事已不可为,于是满腔怨愤,掉头经大连再渡日本。
袁世凯在信阳长吁气说:“吴禄贞不愧枭雄本色,他若不死,我真寝食不安呀!”于是乘火车继续南下,这一日到了湖北孝感,停了下来。汉口前线及附近的清军将领俱来参见,极尽恭谨。
袁世凯和颜悦色,蔼然长者之状,对众将嘘寒问暖,抚慰有加,勉其为国平乱、拼死立功。冯国璋便代表众将请战,说:“宫保大人,如今你亲临湖北,我等就一鼓作气拿下汉阳,为大人之行以壮观瞻。”
袁世凯沉脸说:“不可!”
众将不解,问:“大人,奋不顾身是军人的本色,大人为何又不许出战?”
袁世凯说:“军国大事,不是一味蛮战便能解决的。能战能和,方为国家之福,你等勿得多言。”
众将竦惧不敢再说。袁世凯便下令说:“各回防地待命,未命你等开战,一颗子弹也不许打出。命你等战时,须得以一当十,拼命向前。有违我军令者,决不轻饶!如今我先派人到武昌提出和谈,以观党人的想法。你等各回防地吧。”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江南群贤意动日
这时候黄兴调兵遣将,率民军在汉江岸边布镇拒敌,防守汉阳。但民军可战之兵只有一万多人,且多为入伍不久的新兵,战力极差。黎元洪忧虑殊甚,已光复了的江西、安徽因内部未稳,无法派出援鄂之兵。黄兴于是给袁世凯写信,促其反正,说:“满洲朝廷,衣冠禽兽,事事与人道背驰,二百六十年来,有加无已。兴思人才有高下之分,起义无先后之别。明公之才能,高出兴等万万,以拿破仑、华盛顿之资格,出而厥建伟业,直捣黄龙,灭此虏而朝食,如此,则非但湘鄂人民戴公为拿破仑、华盛顿,即南北各省亦无不拱手听命。苍生霖雨,群仰明公,千载一时,祈勿坐失!”
黎元洪此刻却在汤化龙,孙武等人的建议下,向已光复各省发电,请其速派代表至武昌开会,协商组建中央政府事宜。中央政府若能近期建立,武昌首义诸人凭首义的功劳,自可在政府内占得优势,并且以中央政府号令各省派兵援鄂,也比现在容易得多,因此,汤化龙、孙武等对此十分热心。各省接电,开始选派代表,准备赴鄂。
袁世凯接了黄兴的书信,默然不语,随即黎元洪又有信到,也劝他行华盛顿、拿破仑的伟业,袁世凯当即派蔡廷干、刘承恩过江往武昌见黎元洪,说:“袁大人盛赞黎都督敢作敢为,武昌众义士舍生忘死。他说如今朝廷即将立宪,那时以责任内阁统管全国政务,皇亲贵戚全部退位让权,从此满汉一家、再无歧视。他愿荐都督进入内阁,为国家强盛共同效力。”说着递上来袁世凯的亲笔信,请黎元洪过目。
黎元洪说:“二位辛苦,且先歇息,容我与众同仁商议。”于是打发人送蔡、刘两位到他处休息,然后招三武、汤化龙、胡瑛等商议袁世凯的提议,将袁世凯的来信与各人传看。
孙武看完信就大怒起来,说:“革命党是杀满人的,怎能当清廷的官,此事绝不可行!”
张振武也怒道:“袁世凯身为汉人,不帮汉人,只为满人效劳,想劝降我等,那是痴心妄想!”
汤化龙说:“袁世凯袁公才智过人,实为不世出的英雄,若能弃专制腐败的满清,拥护民主共和,则不但国家可免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民国也有一个超卓英伟的领袖,若能如此,则国家与百姓福甚幸甚。”
黎元洪说:“不错,袁项城的确才智过人,黎某人也很佩服于他。这样吧,请黄司令过江,共商大计。”
黄兴从汉阳过江入督府见黎元洪,说:“袁世凯雄才大略,傲视天下,他若肯拥护民主共和,带兵灭清,黄兴就拥戴他做民国的总统。若他一意只保满清,那么便是我等的敌人,只好战场上拼死一搏,试看鹿死谁手!”
黎元洪心有顾虑,问:“黄兄,北洋军悍勇能战,我军实非其敌,有何办法可保万全呢?”
黄兴说:“战无必胜之道,但武汉一地能托住北洋军一天,其他各省的光复便离成功接近一天。如今南方各省的党人无不摩拳擦掌,暗中策划光复之事,等到遍地都举义旗,北洋军虽悍,又怎能扑得灭四万万同胞的革命怒潮!”
黎元洪说:“好,黄兄豪气过人,我就按此意知会袁世凯。”于是召蔡廷干、刘承恩,以黄兴之意告之,请其转复袁世凯。
北洋军将听说黎元洪宁愿拼死一战,不肯按袁世凯的意图行事,一个个大怒,来找冯国璋请战,说:“何物黎元洪,竟敢藐视我北洋精兵,请大帅立刻向宫保大人请命,我等先荡平汉阳,然后直下武昌,看他们还再敢猖狂!”
冯国璋犹豫未决,此时上海、贵州两地忽通电全国,宣布光复,隔天浙江省又通电宣布独立,冯国璋心中大急,往找袁世凯说:“大人,不赶紧攻下汉阳武昌,用不了多久,局面就无法收拾了!”
袁世凯沉吟不语。冯国璋又说:“大人,只有迅速攻下汉阳武昌,才能杀一儆百,不然,我们将战不胜战,和又难和,请大人下命令吧。”
袁世凯皱眉不满,说:“华甫,你不是想急着给朝廷立功吧?”
冯国璋吓了一跳,忙说:“大人,我,我是一心忠于您的,怕您失了主动。”
袁世凯沉脸道:“那就按我吩咐的办,不要问什么原因。”
冯国璋无话可说,心情郁郁的退了出来。第二天,北京以奕劻为首的皇族内阁集体辞职,随即朝廷下了诏书,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载沣立刻发电报给袁世凯,请他马上北上入京组阁。袁世凯心中大喜,对冯国璋等又训诫一番,即带了卫队乘车进京。
袁世凯在北京朝阳门车站下车,一排排军警持枪直立,从月台直排到了大街上。奕劻、那桐等人亲到车站接袁下车。北京的小百姓们欢天喜地,说:“袁宫保来了,这下北京不会乱了。”
袁世凯进京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入宫给太后与皇帝请安。隆裕抱着溥仪坐在太和殿上,见袁世凯龙骧虎步,形态威猛,不自禁的心中有些害怕。袁世凯却是一脸的恭谨,规规矩矩磕头如仪,十分谦卑有礼。
隆裕问:“袁宫保,皇上已诏令你为内阁总理,你有何策可保大清平安?”
袁世凯奏道:“臣有两法:一是打仗,二是议和,两法并用,以和为主,天下方能太平。”
隆裕不解,说:“既打仗,又议和,两法如何并用?”
袁世凯说:“太后,革命党太多了,要将他们打败杀完,殊非易事,所以臣拟与他们议和,要他们赞成君主立宪,革命党若骄狂不听,臣就命将士猛打他们,让他们知道厉害之后,再与他们议和,这样,革命党就比较听话了。”
隆裕点头,说:“大清的安危系于你一身,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可不能心中偏袒革命党,让皇上与哀家受人欺负。”
袁世凯咚咚叩头,说:“臣世受国恩,怎敢不竭尽全力,以维护大清的周全,以保护太后与皇上的平安。臣宁愿身死百次,也决不让太后与皇上受到伤害。”
隆裕甚是感动,便说:“那就好。如今你来京了,军国大事就由你来主持,我与皇上都不干涉,你多用点心,不要让大清几百年的江山说没就没了。”
袁世凯连连点头,谢了慈恩与圣恩,退出禁城,然后又循礼拜见了摄政王载沣,接着就着手组阁,几日之内拿出了一个长长的内阁名单,张謇、梁启超等人都赫然在内。名单一经公布,张骞立刻致电袁世凯,说:“敝人如今赞成民主共和,反对帝制,恕不能出任贵内阁职务。”梁启超自然也拒绝到任。袁世凯早知道他们俩一定拒绝入阁,但还是故作姿态叹息道:“连状元张謇也公开表态反对帝制了,难道大家都对大清感到寒心了?”
徐世昌疑惑道:“梁启超不入阁在情理之中,张謇一直呼吁君主立宪,他怎么忽然赞成民主共和了?”
袁世凯摇摇头,微笑不语。徐世昌等看他故作神秘之状,也就不再多问。
原来张謇在武汉投资办了一个纱厂一个布厂,十月初张謇就到武汉张罗两厂开业的事,十月八日行过开业典礼,又与鄂中名流如汤化龙等人诗酒相会,流连了两天,到了十月十日傍晚才乘船东下,将返南通,那知船离武汉不久,忽闻武昌城内枪声骤起,不久又炮声隆隆,火光照天。同船的许多武昌人一齐大叫道:“新军终于起义了,好啊,革命党先动手了!”张謇震惊不已,心想:“革命党在这儿暴动倡乱。我的两个工厂办不成事小,此后天下扰攘倾覆,恐怕真要大乱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天船到南京时,武昌起义胜利的消息已到处传开了。张謇忙上了岸,急如星火入城请见两江总督张人俊及江宁将军铁良,告之以武昌之事,说:“两位大人须急发兵往援,若武汉三镇尽失,天下震动,长江下游各省皆难保全。”
张人俊与铁良却面有难色,张謇不知就里连连催促。张人俊摇头叹道:“我等自顾不暇,安能出兵援鄂。”
张謇哪肯相信,只道张人俊推托。张人俊苦笑道:“状元公,你这几年只知搞实业、倡立宪,那知军伍之事。如今新军之中,革命党极多,我们哪敢轻举妄动。但愿南京的新军别闹,我等得保一隅平安,那就谢天谢地了。”
原来南京的第九镇新军曾受赵声的宣传影响,兵士们俱都倾向革命。张人俊怕他们受武昌起义的感召,也大举起事,已调了张勋的江防军入城监视,同时议妥收缴新军的弹药后,命其出城驻防,以减少对南京城的威胁。张謇听了缘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想不到时局竟险恶到了这种地步。当下无话可说,出城后乘船欲归南通,半路上却又寻思:“时局如此,皆因朝廷任用亲贵,不肯速行立宪所致,现在赶快立宪,或许亡羊补牢,还能挽回人心。”于是又假道苏州,往巡抚衙门访江苏巡抚程得全,鼓动他上奏朝廷速行立宪以平民怨。
程得全听了张謇的来意,叹道:“老兄,为时已晚,于事无补了。”
张謇说:“或许有些用处吧,不然,革命党到处起事,祸乱不已,国无宁日,还有何策能息乱呢?”
程得全一个劲摇头,心灰意赖,说:“有什么办法呢,且先看看再说吧。”
张謇使劲鼓动,又是讲道理又是劝说,弄得程得全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写一道奏章给朝廷。张謇立刻给帮忙执笔,看着奏章弄好送走,张謇这才离开,回了南通。在南通没呆多长时间,北洋军就南下在汉口与民军打了起来,接着湖南、陕西又宣布独立,张謇这下呆不住了,急忙从南通到了上海,赶到惜阴堂找老朋友赵凤昌,嚷道:“赵兄,赵兄,这怎么得了,天下即将大乱,你有什么好办法息乱?”
赵凤昌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清朝廷什么人才也没有了,人心思变,到了乱的时候了!”
张謇急道:“可是国家积弱积贫如此,哪经得起折腾!如今北洋军耀武扬威要平乱,革命党意气风发要光复,这仗打到何年何月才是个了局,你必须给想办法才行。”
赵凤昌说:“有一个人可以避免大乱,只要有人说得他拿定了主意,数月之内战乱即可平息。”
张謇又惊又喜,说:“赵兄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快说,那个人是谁?”
赵凤昌说:“就是你的学生袁世凯。你想想,朝廷如今所凭仗的就只有北洋军了,袁世凯久有大志,本事不小,若能于此时出山领兵,劝清廷退位,那么,这仗还能打得起来吗?”
张謇一惊,然后捋须沉思,终于摇了摇头,说:“袁世凯不肯这么做的,我知道他,此人别的倒还罢了,但极其好名,他肯定不愿意落逆臣之名。”
赵凤昌笑道:“袁世凯是好名,但他更不甘居人下,如果革命党愿意推他做民国的总统,我想袁世凯一定心动不已。”
张謇想了想,说:“不错,这人虽虚伪讨厌,但确有做总统的本事,可党人方面真是这么想的?我们必须和他们说好。”
赵凤昌说:“黄兴已到上海了,我俩一同去见黄兴,以大义说之,黄兴若愿推袁,此事就成功了一多半。”
黄兴此时由香港到沪已经多日了,因水路封锁,无法赴鄂,故在上海与各方人物见面,谋商尽快支援湖北、覆灭满清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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