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赋
眉出狱。
章妻感激涕零,不住口的称颂王金发的恩德,说他的宽仁厚道,即使古圣贤也有所不及。王金发陶醉不已,心想好人做到底,于是又吩咐备一顶轿子,将章介眉两口子礼送回家。
开了钱财可以赎命的先例,都督府及都督本人自然就财源滚滚。有了钱,王金发意气风发,置华屋、蓄私产,闲暇时便骑骏马、带美婢,到郊外游乐,日子过得惬意无比。
忽一日王金发却孝心大发起来,派人寻找母亲未果,就差督府的随员带人备轿,从嵊县老家将外祖父接来绍兴享福。老爷子快八十岁了,再三再四不来,架不住随员的热情,只好上了轿,被一路颠簸着抬向绍兴。
王金发带着几百兵丁在城外迎接,又请了乐队,预备了礼炮以示隆重。看见外祖父的轿子抬了过来,王金发一挥手,顿时锣鼓大作,礼炮齐鸣,声音惊天动地,土生土长的老爷子哪见过这个阵势,一时惊吓过度,从轿中栽了下来。
王金发忙抢上去搀扶,老爷子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就哭闹道:“绍兴城这么可怕,我死也要死在我家里,决不进城。”
王金发忙婉言相劝抚慰,但老人家吓坏了,好说歹说都不听,只闹着要回家。王金发实在无法可施,无奈下只好吩咐又将他抬了回去。老人家回去之后,竟致一病不起,没几天便死了。
绍兴为浙东富庶之地,盐茶两项税收不少,这两项按例该解往省上,但王金发不认汤寿潜,这两宗税收自然也就不解,截留了下来,用以招兵买马,编练军旅。王金发想着革命要成功,必须有精兵强将进行北伐,所以他对编练军旅的事十分积极,除请人训练之外,自己也逐日亲临指导。看着兵士们训练用心,军威雄壮,王金发高兴之余,不禁感慨万千,想起自己过去在山上被清兵围困,餐风露宿的苦日子,心中一阵酸楚,忽又想到那时候革命艰苦,自己曾借不不少人的钱,如今自己富贵了,这钱是非还不可的,都督公务繁忙,不可能枉驾亲去还钱,只好委派妻子代劳。
王金发是在当了都督之后才找到妻子的,母亲那晚出逃时和媳妇分散了,一直未能找到,王金发引为平生最大的憾事,如今便将妻子打扮得体体面面,又派了督抚的卫队扛枪保护着,下乡去各处还债。
还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最前边是兵丁荷枪开路,紧接着是乐队奏乐前导,乐队之后就是都督夫人乘坐的大轿,再后是四名壮汉抬着装钱的大红箱子,最后又有兵丁掠阵,一路吹吹打打,招摇而过,引得乡人偕老扶幼的聚堆观看。
一天早晨,王金发起床后猛然生出个念头,他想自己治绍有一段日子了,不知政绩如何,大家私下里对自己又是如何评价的,当下就谁也不招呼,独自一人微服出访,信步顺长街缓缓慢行,走到一家米店外面,却见许多市民怀抱空口袋排着长队等待售米,但那米店大门紧闭,上挂一个“今日无米”的牌子。
王金发心中一动,悄悄绕行到米店的后门,看见后门外的河中驶过来两条空船,船中的三五个人均是鼻青脸肿,被人打过的样子。船一靠岸,王金发上前去打听,方知这是米店掌柜下乡收租的船只,掌柜虽住在城里,在乡下却有大批的良田,但今年租户们借革命之机,拒不缴租,还将强催租子的人尽数打伤。这时围拢来了一群人,纷纷议论,有的说:“穷小子可恶,借着革命便想抗租,”
有的却说:“革命了,都督只给富人免了田赋,不给穷人豁免地租,太不公平!”
王金发叫声惭愧,忙回督府,下令开仓放赈,周济贫民。这时候,督府门外来了许多绅士田主,闹嚷嚷要见都督,说:“不法之徒群起抗租,请都督急速派兵下乡,拘办抗租的奸民。”
王金发一身戎装出来了,十分优雅礼貌,绅士田主们连忙鞠躬请安,接着说了请他派兵抓人协助收租的事。王金发文绉绉的背着手,想了一想,方皱着眉头说道:“穷人有穷人的难处,你们要体谅,我是革命党的都督,怎能派兵抓穷人呢!”
绅士田主们大为不满,威胁说:“赋从租出,今年收不上租,明年的田赋便无从缴纳,都督到时可不要向我们强催田赋才是。”
王金发大怒起来,“哼”一声,瞪眼说:“你等竟敢威胁本都督。本都督现在正编练新军,急需钱款,明年的钱赋不但要收,而且提前到现在就收,哪个敢抗拒不交,本都督定不轻饶!”
说完转身,大踏步回府,再不理睬那些绅士田主。
绅士田主们叫苦不迭,回去之后,大骂王金发是“强盗都督,蛮不讲理”。王金发不管这些,随后就派兵强征田赋,谁敢不交,就抓起来坐牢。田赋很快就收齐了,督府的财政大为充盈,王金发于是下令办贫民工厂和习艺所,毕竟王金发的心中还是想给穷人做点事情的。
南京的各省代表会议见推黄兴为大元帅,颇有反对之声,黄兴又不肯就职,只好又重新开议。这次推举黎元洪为大元帅,以黄兴副之,又对《临时政府组织办法》加以修改,补充了一条内容:若大元帅因故不能赴任,可委副元帅代行大元帅之职,领导军政府的一切事宜。
重议结果一出来,舆论哗然,指责会议代表朝三暮四,一会儿黄兴,一会儿黎元洪,搞小孩子的把戏。武昌的黎元洪对推他为大元帅通电推辞,经各方劝慰后又推辞了一番,然后才接受了,但以湖北军务繁忙为借口,拒不到南京上任,将一应大事全委托副元帅黄兴代办,通电说:“黄兴黄先生雄才大略,资望超群,俾请其代行大元帅之职,黄先生其勿辞。”各省代表早知道是这结果,就一齐动身赴上海,请黄兴莅临南京,主持临时政府的工作。黄兴却说什么也不去,坚决不当这个副元帅。
宋教仁、陈其美就劝黄兴说:“黄兄,此刻乃非常时间,光复各省必须有一个统一的领导机关,这才能和清廷对抗,或议和,或北伐,或携各省之力迫袁世凯反正,总得有人指挥才行。黄兄你虽是副元帅,但主持一切,你不主持大计,各省自行其是,那么连和袁世凯议和都无法议了。黄兄,关键时刻你必须忍受负重才行!”
黄兴长叹道:“我岂不知这些,但如今孙总理即将回国,我若就职,总理回来之后,将置他于何地?他不在国内,我可代表同盟会掌握政权,他回来了,同盟会的代表就是他。当今局势复杂无比,我同盟会若稍起内讧,遗笑外人不说,恐争执一起,同盟会顷刻瓦解,那时就再难聚拢了。”
宋教仁、陈其美一惊:“孙总理真要回国了,他如今在那儿?”
黄兴说:“他人如今在欧洲,昨天才发电报给我,称不日就要起程回国了。”
外界的人却不知道孙文即将回国,见黄兴拒不赴任,军政府无法运作,光复各省自行其是,无不扼腕浩叹。江苏程德全于是通电光复各省的都督,说:“大局初定,军政民政亟需统一,德全拟与诸公联名,恳请孙文先生迅速回国组织临时政府,统一事权。中山先生为首创革命之人,中外人民皆深信仰,组织政府舍伊莫属,斯人不出,奈苍生何!”
这个时候,袁世凯的议和代表唐绍仪带了二十多人的议和队伍由北京到武昌,又顺长江东下,到了上海。南方的议和代表伍廷芳带着在上海的名人张謇、赵风昌等往码头迎接。
伍廷芳虽然已近七十的年龄,但仍步履矫健,与五十岁属于老弟的唐绍仪相互拱手,笑呵呵说道:“唐总代表携和平诚意南下,国家幸甚,人民幸甚,鄙人仅代表南方光复各省,欢迎唐总代表一行。”
唐绍仪过去曾随袁世凯驻朝鲜任汉城领事,办事精明干练,后得袁世凯推荐,主持了与英人关于西藏问题的谈判等许多对交交涉,成绩卓著,现在他笑容满脸,一身轻松,拱着手说:“伍老兄请放心,袁总理派兄弟南来和谈,兄弟自当竭尽所能,为和平而努力,造福我四万万同胞。”
两人客套过后,就相互介绍参与谈判的参赞等人,气氛融洽热烈。唐绍仪的随行参赞中有一位丰姿俊朗的美少年却于此刻悄悄溜走,径直往《民立报》社打问黄兴在上海的居址,于右任出来一见,方得知此人就是因炸载沣而大名四播的汪精卫。于右任忙致问讯,汪精卫说:“我才出狱不久,这次是以北方议和参赞的身份南来的。”
原来汪精卫在袁世凯将出山时,就被清廷释放出狱了。袁世凯出山的六个条件,其中一条就是释放国事犯,准许国人组建政党,汪精卫便是根据这一条被释放的。出来之后,他立刻与京津一带的党人组建京津同盟会,被推为会长,与大家分头在各处活动联络。
袁世凯做了清朝的内阁总理之后,汪精卫在会内设一暗杀部,欲暗杀袁世凯、良弼等人,以动摇清廷人心,震慑保清顽固分子。这时在武汉前线领军的黄兴写信给汪精卫,请他设法与袁世凯取得联系,促其兴汉灭满,早定共和大局。
汪精卫接信后,到天津与会内同志反复商量,最后决定暂不实行暗杀,由汪精卫设法面见袁世凯,以大义说之,争取此人为革命效力。
袁世凯此时已得隆裕太后允准和谈,因急于探知党人提议迫清廷退位、即推他做总统的诚意,苦于没有合适人选,长子袁克定就献策说:“同盟会人朱芾煌就在孩儿身边,可否请他与党人沟通?”
袁世凯皱眉道:“朱芾煌在党人中地位甚低,他能顶什么用!”
袁克定想了想,笑道:“朱芾煌虽然地位不高,但他认识大名鼎鼎的汪精卫,以汪精卫的名望才略,若能南下将大人的忧虑想法告诉党人,那么大功必成。”
袁世凯猛然醒悟,说:“对呀,我怎么忘了汪精卫,你快去请朱芾煌安排,设法让我见汪精卫一面。”
朱芾煌是袁克定结识了两年多的朋友,此人精通佛学、医学及纵横之术,因欲策划袁世凯反满,就游历北京,与袁克定结为朋友。武昌起义时,朱芾煌正与袁克定一起在养寿园为袁世凯祝寿,袁克定引他为袁世凯相面。朱芾煌说:“相君之面,不过内阁总理,相君之背,却是贵不可言。”
袁世凯知这是革命党策反自己的说辞,当时形势尚不明朗,故他不动声色,一笑了之。朱芾煌没有说动袁世凯,就继续在袁克定身上下功夫,策划让袁克定说服袁世凯与党人合作。此刻得袁世凯允许诺,他两人立刻往天津寻找汪精卫。
汪精卫正寻思怎样才能见上袁世凯,以大义感召他拥护共和,忽听袁大公子求见,当下喜不自胜,迎两人进寓详谈。客套过后,袁克定说起了近日国中的局势,大骂满清亲贵醉生梦死,尽是贪庸无能之辈,说早该赶他们下台。汪精卫自然是大加附和,几句话说了下来,汪精卫对袁克定不禁生出知己之感,袁克定当即提出与他义结金兰,共同灭满。汪精卫自是满口答应。
两人结拜之后,汪精卫便提出要见袁世凯一面,说服他拥护共和,与党人联手迫清廷退位。袁克定大喜道:“能得汪兄大才亲往,家父一定会摒弃愚忠,追随党人为共和效力。”于是马上就引汪精卫入京面见袁世凯。
袁克定带汪精卫到锡拉胡同家中。在密室内,汪精卫以晚辈身份拜见袁世凯,口称“伯父”。袁克定在一旁介绍说:“爸爸,我与兆明意气相投,已结为异姓兄弟了。”
袁世凯惊讶不已,赞叹道:“吾儿高攀了,有汪先生如此益友,你将一生受益无穷。”
汪精卫连忙逊谢。袁世凯双手按汪精卫坐在自己的对面,吩咐斟茶拿糖果,十分的热情。
袁克定说:“爸爸,兆明有肺腑之言欲讲,愿您拨冗垂听,方不负兆明来京之意。”
袁世凯忙说:“好,好。愿汪先生有以教我。我虽做着这个内阁总理,但国事维艰,内有挈肘的权贵,外有昌共和的党人,我在中间谁也得罪不起,自感才薄力小,难以致太平天下于万民,内心常自焦虑忧愁。兆明大才,必能使我茅塞顿开,明见天下大势。”
汪精卫拱手说:“不敢。兆明虽然不才,但事关我中华百姓的福祉,故兆明不敢藏拙,一定要将心中所想说给总理,还盼总理莫嫌兆明鲁莽。”
袁世凯连忙拱手,极其虔诚地说:“一切请兆明直言,老夫虽然愚鲁钝拙,但从善如流,最是喜欢高人指点。”
汪精卫当下侃侃说道:“当今天下,共和已成狂澜怒潮,势不可挡,而人心思汉,共愤异族占我河山,仅只两月时间,长江以南尽举义旗,山陕两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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