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你总算有了点勇气,表现得不错。”很难得,佩姬给了他一个笑脸,“和我出身的家族无关,单纯个人的好奇心,你不必清楚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保证,绝不会做出对父王不利的举止。”
当然不会。想彻底脱离金雀花的掌控,目前还得依靠约安八世的威严,直到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他老人家得安稳地继续活着。拜伦的局势平衡,还不是被打乱的时候。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坦然,良久,朱利尔斯微微点了点头,“你是我的挚爱,我会竭尽所能,来满足你的愿望。”
第八章 残骸
拜伦南部,蒂罗莱警察总署,一位身材修长,打扮入时,左手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年轻人正听取着局长的汇报,他面容疲惫,一对眼珠深凹在青灰色的眼窝里。
细心人能察觉,手套处装尾指的那部分布料是空的。
“那小伙子是谁?连局长大人也毕恭毕敬。”有路过的探员,不明就里地询问同僚。
“喔,那可是坦丁大家族的公子哥,几天前绑架案的受害者,总之,是不与我们这些小警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人也没抓住?”里德尔的语调阴沉。
“很遗憾,歹徒仿佛人间蒸发了。”
里德尔冷笑,“人间蒸发?”
“因为现场里没留下任何可以表明歹徒身份的东西,本署查询过原屋主的口供,那间郊外的小别墅在两年前就卖出去,一直没住人。因为是匿名交易,所以这条线暂时没法子追进。”
“继续。”里德尔的语调阴沉。
“本署还用内线追查了当地黑帮,帮派的家伙消息总是比我们快一步,但这次,他们也毫无头绪。”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什么也没查到。”他很愤怒,一群遭天谴的家伙,侮辱了他,把他变得缺了根手指的残疾,但当地的警方却说,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还有条线索,我得说,不是行家绝对注意不到。”局长夸耀道,“我们在屋外车栏里的马车上,找到了一间被巧妙隔开的小密房。”
“对,我就被装在那里面,颠簸了几天。”
“整辆车子已经确认是绑匪留下的,也被收拾干净,但我从一个细节发现了砒漏。马车的车轴是带弹簧的高价货,和别的部位相比还算暂新,摩擦留下的痕迹很少。显然是才换上去没多久。”
“这线索有意义么?”
“高价车轴不是普通小厂家能生产的,而注重品牌地大厂商,往往会在轴轮上烙印商标,绑匪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特意把商标磨损了,但他们没料到,有时候厂商也会在车轴内部多烙一个。
我们把车轴拆下来,切割开。钢管的反面,有着猫头鹰的商标与011231的数字,夜鸠牌,著名的大厂商,制度严谨,那串六位数代表生产日期和出厂编码,所以我们连夜派人前往该厂,查到了这根车轴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被卖出的。”
“我不喜欢别人卖关子。”里德尔的口气明显不耐烦了。
“抱歉,先生,在大半月前。佩纳的夜鸠车配件专卖店。”
“赌城佩纳么?”里德尔摸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具体地时间,而不是含糊的半月前。”
“是十九天前。下午六点。”
和他想的一样,十九天前,他那位倨傲,看谁都不顺眼的大姐,正在佩纳度蜜月,因为是储君夫妇出行,官方都有详细的记载,皇家的车队是在那天下午四点离城。
绑架他的凶手,与佩姬一前一后离开佩纳,这只是个巧合么?或者他们也同样想绑架王妃。但没得手?比起这个猜测,里德尔更愿意相信,是他的大姐在捣鬼。
“现在你是第一顺位的嫌疑人了,亲爱的姐姐。”里德尔觉得断指地部位疼得更厉害了,“假如是她想报复被兄弟们联手踢出金雀花地耻辱,那么我不会是唯一的受害者,大哥托曼和三弟弗朗士也同样面临危险。”
一位警察急匆匆地闯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封口处盖着红章的信笺,在拜伦警察局之间来往地官方信函上。绿色的章子代表普通,黄色代表特快,而红色则是非常紧急的事件。
局长飞快地拆开,扫了两眼,脸色大变,他对里德尔说,“天,大事件,托曼阁下,您的兄长,于前夜遭遇了袭击,所幸地是因为宅院防备严密,没有受到伤害。我们认为这是起有预谋,专门针对莱因施曼所有成员的恐怖行动,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得接受警署全方位的保护。”
伤口火辣辣地疼,几乎让里德尔英俊的脸开始扭曲,“看来,我得找兄弟们谈谈了,既然有人不念血脉的亲情,那么,我们还顾及什么呢?”
佩姬不知道,她的弟弟正谋划着什么。大小姐穿着厚重的白色橡胶外套和长雨鞋,在鼻子前扇了扇,想把呛人地消毒药水味道驱散。
“两位殿下,请随我来。”圣格朗王家研究院的院长说道,他带着两人穿过几道被荷枪实弹的警卫守护的铁门,走廊墙壁是厚实的岩石块,隔几步路,头顶就出现监视仪。
“这项目直属于皇室内务局,没有陛下的口谕,任何外人不得擅自入内。”院长低声对朱利尔斯说,“最多只能待半个小时,我已经尽了全力,其实您大可直接请求您的父亲,尊贵的皇帝陛下,并不需要拜托我。如果陛下发怒,我这个忠诚卑微的仆人,难以承受那雷霆之怒。”
“您别担心,父王不会知道,而且管理内务局地那位宫廷法师也已经私下默许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朱利尔斯微笑。
最后一道密封的门开了,佩姬环顾这层宽阔的大厅,心头涌上一股神奇的感觉。
钢铁的仪器、无数红、绿的管线,和一群表情严肃,同样穿着白外套的人,他们不停低声交谈,又为水晶屏幕上偶尔波动的电波而大呼小叫。
一切的焦点,是大厅正中间,半人高的青色台子上,由巨大玻璃柜笼罩着的事物,圣物、神器,诸多的称号让佩姬原以为那会是带着神秘符纹,光看看就觉得非凡的存在。但隔着柜子,她只瞧见,那里面摆放着几截褐黄色,腐烂衰败的烂木头,木头的纹理中,有着一丝丝血管似的暗红色细小条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奇异之处。
“这里可以说汇集着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越研究,就越发现,这些不起眼的小残块,具有着伟大的能力。”院长示意实验开始,一位研究员走到柜子前的控制台旁,将手指摁进凹槽,不远处三台蒸汽机轰鸣了起来,连接着玻璃柜地电缆开始通电。瞬间,一道道电弧在柜中窜动。
佩姬看到,几缕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晕,出现于烂木头的周围,但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光的斑点就退隐于空气中。
“这次是三千伏的电压,但奇迹仍然只持续了几秒钟。必须得有更先进完善的发电设备。”研究员解释,他等电流完全消失,打开玻璃柜地小门,从里面取出一只透明的小托盘。上面钉着条正在挣扎的蚯蚓。
“半截蚯蚓。区区几秒钟,那无法解释的力量就让它完全恢复了,不可思议的细胞活化能力。”
“那。它能对人产生作用么?就像传说中的,给予凡人不朽?”
“人的结构太复杂了,而残骸能产生的力量有限,无法对比昆虫更庞大的躯体起作用。”
“只能是虫子么?”
“根据那本笔记所记载,它真的能给人带来无法衰老地生命,只要有更多地时间,我们也许能挖据出它所有的潜力。”
“笔记?我能看看吗?”朱利尔斯好奇地问。
“我的好殿下,别为难我了,那属于特级机密。”院长擦着汗,“不过您有兴趣地话。可以去参观陈列室,那里都是在费都地地下水道,和圣物一起被发现的,其实也没什么,均是些破烂玩意。”
朱利尔斯看到妻子正聚精会神观察着圣物,决定不去打扰她,“那好吧。”
陈列室就在大厅的一角,但里面放置的东西,果然和院长说的一样。全是破烂,有带血的衣服,破碎的眼镜架,被压扁的仪器。
“收藏这些有用吗?”
“起初就那几台坏仪表有作用,我们配合笔记的内容,仿造出了实验器械,而且功率更好,其它的”,院长不以为然,“如果不是怕遗漏了什么资料,这些污秽地破烂不配进入这栋最权威的研究间。”
朱利尔斯很快失去了兴趣,他随手翻了翻陈列品,准备离开,刚要出门时,注意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他问,那是一枚略带青色的石头,缺了一部分,材质有些像绿松石,但黯淡无光,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朱利尔斯不经意地给它下了个拟人的说辞。
“用仪器测试过,不是宝石,也没有特别,大概是下水道某块青砖的碎片,或者是仪器上掉落的按键。”
朱利尔斯夹着它,在眼前转动,他似乎觉得,接触到石头的手指,微微发烫,还带着一丝不为旁人察觉的闪光,刺痛了他的眼,粗燥地石子表面,那些岩石的纹理,扭曲了起来,像个黑色的旋涡,旋转着……
旋转着……仿佛要把他吸进去……
“殿下!”院长的呼唤让朱利尔斯回过神来,他恍惚地问,“我怎么呢?”
“您发了一小会呆。而且,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
“好吧,我会记得您这次的慷慨相助。”朱利尔斯拍了拍院长的肩膀。
“虽然有严令,但谁不想在未来的陛下身上,投资一份友谊呢?”
院长兴高采烈地想,这个昔日优秀的学者,已经越来越像个政客。
欣喜若狂的院长,丝毫没注意到,太子殿下,偷偷把石头放进了衣服的口袋。
没人胆敢检查拜伦储君的行装。
回去的路上,佩姬感到很奇怪,只要待在一起,便不停地寻找着话题,仿佛只要能逗她稍微露出点笑容,就心满意足的小丈夫,正在发呆。
虽然这个懦弱的男人不在耳边聒噪,能让大小姐能安静地思考。但正在奔驰的马车并不是个想问题的好场所,她想随便聊聊来打发时间,“你在想什么呢?”
“噢”,朱利尔斯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再想,不朽。”
“能真正把握住人生的人,不会追求额外的生命,当死神光临时,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开,只有寻找不到生存意义的人,才会幻想漫长。就如舞台上的戏剧,精妙绝伦的,看一次就能愉悦;鳖脚糟糕的,看一百回也是乏味。”
“如果那圣物,真能治好父亲虚弱的身体,并让我和你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多美好啊。”朱利尔斯幽幽叹了口气。
“别把我扯进你无聊的梦想,这让我恶心。”她把头偏向窗外,和猴子就是话不投机。
看着妻子轮廓秀美的侧脸,朱利尔斯把手伸入口袋,用指端抚摸着奇怪的石头。他嘴唇轻轻蠕动,似乎正在和冥冥中某种不为人知的事物交谈。
…
第九章 罪
“我真是个歹毒、冷血、蛇蝎心肠、小心眼的女人。”劳薇塔·怀特迈恩自言自语,“不过,做个坏女人,有什么不好呢?当我追求良善时,这世道是怎么对待我的?我的好,给头一个人就行了。”
她看着手下传来的密函,“已经按照计划,在那栋属于金雀花家族的别墅放了把火,然后立即撤退,没露出任何马脚。”
劳薇塔狡猾地笑着,她留下不少似真似假的线索,如果那个叫里德尔的家伙如头所料,是个深藏不露的野心家和聪明人,那么一定会被蒙蔽。
聪明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但会迷信于自己做出来的判断,那么,只需要设下误导思路用的陷阱,让他自个推测出错误的想象。
姑娘又拿起另一份报告:
“红雀剧团的车队,正朝西行,目前停留在离据点四十里的一处集镇,如果再不采取任何行动,按脚力,她们会于五天后离开拜伦边境,请指示。”
“瞧,你这个下贱的大胸脯,居然敢勾引头,我说过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灰眸姑娘伸了个懒腰,“生活只教会了我一件事,对敌人慈悲,就是给自己留下后患,这道理用在情敌身上,也同样妥当。谁能担保,你从安诺演出回来后,不会又对着头死缠烂打?”
“下贱的货色得有下贱的惩罚,把你卖到东边去?不,如果你突然失踪,头会怀疑,追查真相。“劳薇塔托着下巴,“找几个大汉轮奸了你?该死,虽然很适合淫荡,勾搭别人爱人的你,但我不喜欢。”她想起了自己曾受到的遭遇,那是苦痛。充满灰暗的记忆,“得找个方法,彻底毁掉你的自尊,让你没脸再见头,对,没脸,我要亲眼看着毁了你的容,酸液、火灼或者刀片!看你拿那副丑模样。再怎么去发骚。”劳薇塔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眯着眼,“请原谅,头,我知道你对大胸脯有好感,但这恰好是我最担心的。无数诗歌和戏剧都描叙过,嫉妒的女人,是最卑鄙无耻的。请让我任性,不遵从你地意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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