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他稍作洗刷,享用了一顿晚餐,付过钱后,他离开时询问老板,“镇上有出售旅行用品的店铺吗?”
“您可以去镇中的露天广场。晚上有夜市,那儿什么都能买到。”
什么都可以买到显然是夸大之词,不过货物挺多,摆满了卖各种杂货的小摊儿,人不少,福兰先把马停在广场边,栓在漆成黑色的栏杆上。
一对情侣从他面前走过,姑娘挽着小伙子的臂弯,他们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木架的帆布上铺满五颜六色地发夹和外壳镀着薄银地铜袖扣。
选择合心意的、讲价、老板边抱怨着根本没赚钱,边笑呵呵地把袖扣递到小伙子手中。
“衣服得烫烫了,明儿我给你缝上,男人,就得打扮得精神点。”
“我宁愿给你买个发夹。”
“下次吧,等你领了薪水再说。”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但现在还是买了袖扣。”
露天广场地灯光很昏暗,但姑娘笑得明媚。
很怀念的场景啊,他凝视着,在费都,有很多次,他的妻子,就是这样挽着他,依赖着他,什么都为他着想。
安·考利昂刚从下寝的旅馆结账走出来,之前问过店里的员工,哪里有马卖。
“那您得等市集日,到时才有贩牲口的商人来镇上。”
没法子,只好去弄一匹了。
沿路只瞧见了几只拉货的老马,毛发灰败,有气无力,她想找匹更好的。
远处,一个男人刚好跳下马背,背对着她把马栓好,一共有两匹马,其中有匹让姑娘眼睛一亮,那只马高大神骏,翼毛浓密,身躯的曲线美极了,一看就知道血统相当不错。
主人是谁?要去哪里?有机会下手么?
虽然如魔鬼般,解决掉眼前的所有人,并不算件难事,但无意义地制造恐慌和屠杀,并不符合刺客地隐蔽之道。
一群逛完夜市的姑娘叽叽喳喳地走进来,刚巧挡住了安的视线。等人群走过后,她伸长脖子,四处打量,却找不到马主人的身影了。
没关系,反正她要的是马而不是人。
姑娘俏皮地吹了声口哨,袖子里的匕首,轻轻滑落到手掌中。
福兰想买一些速食肉干和喂马的黄豆,还有火石与生火用的燃料,货物很杂,种类不全,他得绕着广场,慢慢选购。不知不觉间,他走得很远。
“您这是大票子,请稍等,我去找点零钱来。”
“好的,请快点。”
找零又花了不少时间。等他从人流中挤出来时,不由紧颦眉毛。
洛西南特还老实地待在原地,割风却不见了,拴马地绳索被锐器切断,扔在地上。
没人注意到这场盗窃案。
他骑上洛西南特,顺着路在镇里跑了两圈,没找到,只好放弃。报警或者继续寻找。都得浪费很多时间。福兰不想因为一匹马,耽误了正事,越早抵达南部,找到妻子的机会就应该越大。
哪怕割风价值十万凯撒,也抵不过得到安玫的半点消息。
……
镇外,洛西南特轻快地奔跑,马蹄踢踏,让路上的碎石子飞溅。
连通公路的小道蜿蜒曲折,没跑到五分钟,福兰隐约看到前方几百米远的夜幕下。有位同路的骑士……等等。似乎是窃马贼!他坐骑地马鞍下盖有鲜红色的绸布,正被迎面而来的风掀起,招展着。那是割风,该死的小偷!
福兰把手枪上膛,一路狂奔,但距离越拉越远,只是匹老克莱兹代尔驮马的洛西南特,怎么也跑不过马赛上的冠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窃马贼,骑着偷来的好马,消失在夜色里。
“我不介意损失一匹马,但你却让我耽误了最要紧的大事,天。千万别让我再碰到你,否则……”福兰发泄似地朝把枪口对着夜空,拨动着扳机。
风带来了枪声,和远处含糊不清地喊叫,安哈哈大笑,她糟糕透顶的心情,似乎好上了许多。
真是匹不错的马,速度快极了,迎面的风弄乱了姑娘的头发。路边树木的黑影,不断的后退。
她爱怜地拍拍坐骑的脖子,原来骑着马,在风中奔驰,让原主人气急败坏的感觉,是这般的愉悦。
安决定改变当初地想法,不是回到了组织就立即将马扔掉,而是长期饲养起来。
“那么,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你就是我地了,嗯……”姑娘想着,也许冥冥间真有种妙不可言的灵犀,她打了个响指,“跑得这么快,仿佛连风也会被切开,我就叫你割风吧。”
在分叉路口,姑娘瞟了眼路牌,指示着割风,朝北边奔驰而去。
十分钟后,福兰让洛西南特停下,道路四通八达,他无法分辨窃马贼朝哪个方向跑了,只好叹了口气,收起了枪。
“应该左转,就能到达去南部疆域的主干道。”福兰看着姑娘曾停眸过地路牌,拍拍马,转向南方。
两道相逢却错开的身影,各自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逐渐远去。
※※※
初起的晨曦和窗根上淡色的帘子柔和地交织在一起。
劳薇塔数着弹匣里的子弹,她留下一颗,将枪的转轮飞快地拨动,然后合上。
“非要受更多的苦才会说实话吗?我把你带在身边,难道你真地认为,已经获得了信任?”灰眼的姑娘残忍地说,“克瑞根如果想异动,一定会先和你这个奸细联络,取得我现在处境的情报,早盯着你了,一直没揭露,只是将你当成帮派主部出状况时地报警器罢了。”
“小姐,我真地没背叛组织……”一位黑帮的枪手被反铐在椅子上,嘴角耷拉着,还流淌着粘稠的血,他痛苦地申辩,“您别道听途说。”
回答他的是枪的一声空响。
“最多还有四次机会,或许,连一次机会也没了。要赌么?”她浅笑着说,笑容里有股冰冷的寒气。
“如……如果,我说了,您会放过我吗?”
“我保证,不再找你麻烦。”
“巨拳老犬……不,克瑞根知道了乌鸦先生将与您会合,已经派遣了杀手,准备一网打尽。”
“哦,杀手们的具体行踪?”
“我不知道,克瑞根不可能和我说这些,他只让我借机在内部搞搞破坏。”
劳薇塔用胳膊肘碰碰正坐在一旁,埋首和丰盛早餐奋战的塞西莉亚,“下面你来处理。”
“讨厌,我不爱吃这种普通货色。”
“好孩子不应该挑食。”
对塞西莉亚而言,世间公认的善与恶,于她毫无意义,这个丫头就像只被驯养,但仍野性勃勃地小豹子,只对熟悉喜欢的人表现出亲密地娇憨,至于陌生人?那和盘子里的冻肉没区别。
叛徒不明就理,他不清楚眼前的兽人小丫头是何方神圣,但从对话中,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于是尖叫着,“你不是要放过我么?”
“当然,只要你能走出这间房,我绝不再做阻挡。”劳薇塔将枪和手铐的钥匙扔进他的怀里,“好好把握住机会哦。”
姑娘走出房间,关紧门,用手捂着嘴唇打着哈欠,“头对完全掌握帮派一直抱着抗拒的心理,不过克瑞根真可爱,恰当时机地来逼着头获取更大的权势。”
她早已有了对策。
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她得去睡上一觉,恢复通宵处理事务带来的疲倦。等头到来时,自己能以精神抖擞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劳薇塔充耳不闻墙壁另一侧传出的凄惨叫声,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寻思到时候是否该打扮得更漂亮些。
第十四章 男人们
朱利尔斯非常疲惫,这场蜜月之旅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没完没了的应酬,妻子的冷淡,夜晚的孤寂以及偶尔出现的噩梦,都让他觉得头昏目眩。
每位有资格出席皇室宴会的名流绅士,都渴望着能和未来的大皇帝单独交流几分钟,当一位市长,谈笑着与朱利尔斯举杯共饮之后,那么,市议会的议员,也得想方设法凑上前来,表现出他和朱利尔斯的关系同样亲密无间。
宽容软弱的天性使得储君殿下不擅长强硬地拒绝任何人,特别是别人笑面相迎时。他苦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与记不起姓名的爵爷或者官僚,漫谈着琐碎无聊的事儿,每场光鲜浮华的宴会结束后,他的胃就会不舒服好几天。
“殿下真是宽厚慈悲,对每个人都很亲切。”人们赞叹地说。
“不懂得说拒绝的男人,真让人滑稽。就算是驿站的马车,也会为了减少磨损,休息一天暂不待客。”妻子嘲弄地说,有回还随手给他泡了杯醒酒的浓茶,这让朱利尔斯心里暖暖的 虽然佩姬只是不想听到洗手间又传来令人不快的呕吐声。
“如果你是为了拉拢人心,倒可以理解,但我却没看出来,你有这方面的意图。”幽灵也慢悠悠地说道。
幽灵?
他的确遇见了一个幽灵。
这不稀奇,在不少记载或传说中,许多不朽的伟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比如伟大的诗人丹库,曾宣称遇到了导师的鬼魂,带他遨游过无尽深渊,让他因此写出了让人惊叹的绚美诗篇;又如朱利尔斯的先祖,拜伦的开创者科摩一世,就因为在梦中被魂灵唤醒,走出帐外。见识到了令神秘学者们到现在还津津乐道的神迹,于是修建了王都坦丁。
朱利尔斯用指端抚摸着那枚由研究所带出来地奇异青石。
最开始时,他只感到慌乱与惘然若失,完全不记得,他为什么会瞒着所有人,将它装进自己的口袋,而这个幽灵,仿佛只能与他。透过纯粹的意识,进行交流。
但逐渐,好奇压倒了未知的恐惧。
他们讨论过油画的文艺复兴,探研过古典音乐的起源,无论是历史、各国人文风俗,还是神学,都留下过他们思绪的影子。朱利尔斯沉醉在这种美妙的学识氛围中。
朱利尔斯逐渐开始崇拜这位幽灵,它博学极了,什么都懂,连自认为对艺术颇有涉猎地王太子。刚开始时还能互相辩论。但到最后,他只有虚心地聆听。
旁人无法知晓他们的交谈,以至于佩姬总是瞧见自己的小丈夫。端坐在沙发上,满脸微笑,但眼神茫然,发呆一般。
“这家伙怎么呢?”大小姐偶尔会想,但值得关注的事儿更多,她很快就将朱利尔斯奇怪的举止抛到了脑后。
“噢,您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朱利尔斯不知道问了多少次。
“我的孩子,还没到时候,装着秘密的宝盒,总得在恰当的时刻开启。”魂灵神秘莫侧地回答他。
虽然疑虑的阴影仍然逡巡不愿离去。但这是出于人类对神秘事物,本能上地敬畏。
“与记载中神圣威严地安诺圣物同在的鬼魂,想必不会是诱引人们下地狱的魔鬼吧。”朱利尔斯如此猜测,“可能它是守卫着永恒之柜百年千年,很寂寞地善良守护灵。”
储君殿下很高兴能慰藉一颗孤寂的心,得到一个看不见的朋友。
有时,朱利尔斯也会朝幽灵吐吐苦水,那些苦恼他无法找人述说,而居住在石头里的的灵魂。却是个非常不错的倾诉对象。
“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来讨取妻子的欢心,鲜花、赞美、举世无双的宝石,我什么都可以给她,只求能在她美丽的眼眸里,看到一丝爱情的火苗。”
“你和我谈论过很多关于她地故事,那是个不一般的女孩儿。”
“所以才值得我去爱。”
“她是个强势的女人,而你,却走错了路,没有对症下药。”幽灵分析着。
“走错路?”
“想征服女强人的心,你必须要显得比她更强大,让她尊敬你的智慧,崇拜你的判断。”
“天,我必须沮丧地说,在文艺方面,佩姬倒远远不如我,但其它的领域里,比如她热衷的法律和政治,我却没有什么经验。”
“孩子,去试着了解你的妻子现在正想着什么,并带上我。”
朱利尔斯迟疑地答应了。
佩姬正半躺在卧室地床上看着一本关于律文解释的专业书籍,灿烂的金发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曲线玲珑的朋体包裹于薄丝的睡裙里,她听见了敲门声。
“是我,朱利尔斯。“门外的人说道。
“当然是你,难道这儿还有第二个男人么?”佩姬放下书,有点不耐烦,“进来吧。”
床上半卧的美人,领口处那片引人注目的白净肌肤,让朱利尔斯有点恍惚,似乎注意到了他暂且的失神,佩姬皱皱眉头,随手把衣领向上扯扯,调你地说,“忍不住了?如果你来硬的,我的力气可无法抵抗一个男人的强迫要求。”
朱利尔斯尴尬极了,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天,你居然会被一句话打败,我到底交了个怎样懦弱的朋友!”
这时候,那幽灵在他的意识里喊道,“就如斗兽场上对峙的狮子与斗士,哪一方示弱,想避开眼神,就代表着失败和死亡,你照我的话做……
“一位丈夫,想试着了解他的妻子,这并不是个错误。”朱利尔斯深呼吸,抑制住内心的慌乱,他坐到床边,诚恳地说,“我觉得你最近挺烦恼。”
“你看出来了?”佩姬觉得丈夫的举止,与平日有着那么轻微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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