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枪的膛口喷出幽幽绿芒,无声地响了,第一枪在医生的喉咙上撕扯出大口子,第二枪贯穿了他地头颅,在还没倒地时,魔鬼大夫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晚上十点。
当卓尔法提着一只正方形的木头食盒,再次来到囚禁着安玫的监狱时。守卫早已接到过影王的命令。对新任军师的一切要求都得服从,不用阻挡。
看守按照规矩检查了卓尔法携带的物品,没发现能协助囚犯逃跑的工具。只有一条干净的毯子,食盒里放置着果酱黑面包和一壶热可可,毫无可疑,于是遵从地打开囚牢地铁门。
“我知道有监听的,但待会给我站远点,我可不希望小小的隐私被人嗤笑地偷听。”卓尔法交出手枪前,警告似地开了一枪,正中石壁上的灯,监狱前的看守间立刻昏暗无光。
几名尊爵级的龙脉狱卒从上次窃听到的对谈中,知道卓尔法准备干什么勾当。他们虽然反感他的蛮横,但首领打过招呼,于是互相点点头,觉得不必为这点肮脏的破事和正受重用的大红人翻脸。
姑娘疲惫地靠在墙壁上,望见他进来,不由精神一振。
卓尔法做了个噤声地姿势,低声对安玫说道,“解药在食物里。”
他半抬起安玫地头,将热可可慢慢倒进姑娘的嘴里。然后扳开面包,里面是空心的,隐蔽着开锁地组合工具。
轻微的咔嚓声,镣铐的锁被打开了。
但对慢性毒药来说,无论是发挥效力,还是中和体内的毒素,都是件缓慢的过程,时间紧迫,已完全掌控了组织的影王随时会回来,下达处死姑娘的指示。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安玫只能勉强活动肌肉,丧失的龙脉威能不通过完全休息,无法施展,卓尔法本希望她能彻底恢复,然后自己在骗开狱门,以姑娘全盛期的力量,能带着他安全地离开山庄。
“不能在拖延时间了,否则看守会起疑心。”卓尔法想,“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
他站起来,脱下宽大的连帽斗篷,将毯子掏叠成枕头大小,系在斗篷里,披到安玫地身上,他虽然比姑娘高大,但近日来总鸵着背,所以姑娘站直身体,将帽子裹住头,再经过适当的伪装,随眼一扫,身高姿态相差无异。
“装成我的样子出去。”
“你怎么办?”
“如果你能迅速恢复能力,及时赶来,倒能救我一命。”
姑娘仔细打量了老男人一阵子,低声回答,“我欠你个情。”
逃亡的过程很顺利,看守绝没料到两人会互换身份,灯又被卓尔法故意弄熄,昏暗中,他们只瞧见驼背军师,戴着斗篷帽,慢慢挪动上台阶,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守卫随意看了眼房内,角落里暗处的确躺着人影,于是放心地紧锁上铁门。
卓尔法应该自豪,他居然利用最简陋的道具和一点小花招,完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事。
“我肯定是疯了。”老男人躺在发臭的草堆里,惊慌地情感开始啃噬他的神经,每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死地,将性命寄托于一个手染血腥,行走于黑暗的女刺客能及时赶回来。
“不,必须得赌一把,困在这个犯罪组织,我永远是只没自由的卒子,而且,我与那个追寻的罪犯之间,力量差距过大,如果我能得到一位在地下世界中,单人武力最为强势的盟友,一切都会不同。”
“但前提是,我能活下来……”他在黑暗中喃喃。
卓尔法·隆奇昏死过无数次,他被不停殴打,他看到乔·考利昂凝固着一丝恐惧的脸,正对着他的耳朵发狂地吼叫,“她去哪里呢?你这个该被撕成碎片的疯子!”
“噢,杀了我,你就失去了和她讨价还价的本钱。”卓尔法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露出标志般讨人厌恶的冷笑,他吐了口血,“我活着,对你有好处。”
“疯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只是个无处可去的通缉犯。”唾沫喷在他的脸上,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男人举起铁棍,然后右腿的膝盖传来剧烈的痛苦,他又昏了过去。
他再次清醒时,感受到自己躺在松软的湿地上,空气中有阳光的气味,他费力地支持起疼痛难耐的身子,却发觉右腿毫无知觉。
“你那只腿完了,整块膝盖骨都碎了。”有人说。
他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于山脉间一处幽静的灌木林,附近有静静流淌的溪水。一位美丽的姑娘,坐在头顶横伸的树干上,轮廓优美的小腿在半空中微微摇晃,安玫用匕首削着一支刚斩下来的树枝,比量了一下长短,然后扔给卓尔法。
“我还活着?”他有些恍惚。
“差一点儿,我赶回去时,你还剩半条命。”
“影王怎么样了?”
“逃掉了,虽然组织里大多数人的能力不值一提,但裴吉雷克斯还有点本事,我带着你,追不上去。”姑娘的眉间有股升腾的戾气,“没人能那样对待我后,还能安稳地活着,他得祈求下半辈子能睡个好觉。”她望着卓尔法,眼眸中有股真切的感激之情,“世事还真是奇妙,我顺手救下的人,没想到又反归来救了我一命。”
卓尔法拉着那条新削成的拐杖,趔趔趄趄地走到溪流前,他看到水面上出现了一个满面浮肿,口鼻歪斜,浑身血污,虚弱到极点的苍老男人,他晃悠悠地伏下身体,想掬水洗把脸,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全白了。
“无论如何,我赌赢了。”他对着水中的倒影,轻轻地笑了。
第二十八章 约见
黑暗笼罩着海面,厚重的云团让天幕低垂得宛若触手可及,谢菲尔中士冷得手脚发麻,他手脚缓缓划动,努力让身体浮起来,绝望地随波逐流。
他是驻守于皇后岛海军舰队的士兵,年近三十岁,赫红色的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脸上,那套笔挺的制服和长筒靴子平日里颇吸引姑娘们的目光,但此刻,却重得像背负了铅块。
舰队近日来派遣了大量的搜索队在海域探测一切能藏人的岛屿,但海洋实在太大了,又漫无目的,显然一无所获。
“仿佛是在军营炊房的配菜里,找到块大肉片子。”有人这么调侃,引来一阵哄笑。
谢菲尔就是搜索队的一员,他们刚沿着黄金角海湾朝西行驶了二百六十海里,探查了四座荒芜的岩礁岛,晚上九时许归航,中士还想着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任务初步完成让船上所有人都很放松,于是他们喝了点酒,一年当中有几乎有半载生活在海上的人,都会在船舱底准备点清酒,以预防水手症:长期被冷水和带着湿气的风侵扰,导致的关节疼。
中士却是个酒量甚浅的人,半夜轮到他起身检查船只设备时,头还再隐隐发疼。
谢菲尔走上跳板,举着防风马灯,探身摸着绑着小划艇的缰绳,查看它们是否还牢固。酒精造成的感觉迟缓,叫他没保持住平衡,失手翻下栏杆,掉入了海里。
冰冷的海水让中士完全清醒过来,一股不小的浪将他卷开,等他咳嗽着再度浮上水面时,已经离船有一百多码远。谢菲尔叫嚷着,可风声吹散了话语,驾驶掩的人显然没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船保持着速度,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于稠密的黑暗中。
一个好海兵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如果是近海,他能一鼓作气游上四海里,安全脱险,但现在,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泛着浑沌暗蓝的水,海是仁慈地。它孕育了无数生命;海也是残忍的,它从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失事的溺水者。
“坚持下去,也许很快有同僚发现,我不在船上,他们会先在船上搜索一遍,然后顺着航道回返,可能得半小时,可能是一小时。”中士期盼地想着,但直到他浑身麻木,腿肚子也开始轻轻抽筋时。也没等到救援的人。
大自然的伟力能轻易吞噬渺小的人类。寒冷、暗流和汹涌的波涛都是死神的助臂,谢菲尔地求生欲,只能微微拖延死亡踏过波浪。越来越临近的脚步声。
在他嘴唇青紫,意识逐渐恍惚时,他望到了亮光,有经过的船!中士虚弱地挣扎着,拼命呼喊,然后两眼发黑,朝着海底沉了下去。
福兰·弗莱尔慢慢从床上挪下来,灰眼姑娘赤裸着身子,美丽的脸遗留着尚未消退的红晕,缓慢且平稳的呼吸着。嘴角凝固着淡淡的笑,正遨游在梦的国度。
他睡不着,于是披上外套,推开通往主掩房阳台的落地玻璃门,站在星子的微光中,注视着夜下雾霄茫茫地海。
黑王号安静地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摆动,为了避免落入海军地搜索网,福兰指挥着船在海中穿梭。和军舰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偶尔才借由私密的路径到近海补给。
这是福兰小小地王国,但他却觉得这艘船就是一座孤岛,漂浮在雾秀茫茫未知明的世界之中,他玩弄手段,逼迫敌人,向复仇的终点越来越进,但并不为此稍觉欣喜,因为他所干的,都是罪的,黑心的,背叛光的。
只不过他没有选择,已无退路。
虽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从地狱的裂缝中,伸出手,抓住仇人的脚,将他们从繁华傲慢的世间,拖入充满火和硫磺地万仞深渊,互相撕咬,彼此沉沦,夜和孤独却总让人惘怅,带来刻骨铭心的寒气。
他仰望着点缀着几颗孤星的苍茫夜幕,审视着内心,想寻找几缕光,做为慰藉。
“这没有意义,但人,总爱做点没意义的事儿。”福兰自嘲地想,他微微打了颤,不知是海风太冷,还是因为魂灵中越来越庞大的黑暗,在他耳边低语着嘶嘶作响。
福兰烟瘾又犯了,于是摸了摸口袋,从烟盒中拿出烟,在鼻子下磨蹭了一阵子,然后叼起,想点燃,吹过的风,总让打火机的火苗摇曳着熄灭,他皱了下眉毛。
一只纤美的手从身后伸过来,覆盖在他握起来的拳头上,拿过烟,将它放回盒子里。
“你少抽点吧,对肺不好。”劳薇塔细声细语地说,姑娘淡黄色地头发略有些凌乱,美妙的身躯包裹在一条薄睡袍下,赤着脚,微微的亮光和更浓厚的黑暗造成的阴影,让她脸颊的轮廓带着种魔性的娥辉。
“吵醒你呢?”福兰抱歉地说。
“我被惊醒的。”劳薇塔拨弄手腕边的丝质袖口,侧着肩,随意地靠在套房阳台的围栏上,“如果床上只剩我一个人,我会马上醒过来,很难言诉的感觉,那种在半睡半醒的幻觉中,突然以为重要的,不能放手的东西已经消失了般,实在让人害怕到想哭。”
劳薇塔是个冷酷工于心计的女人,以往遭遇过的灰暗,和在黑帮中的经历,让她除了此刻就待在身边的男人,不再相信任何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福兰有着极其强烈的执念和独占欲。
福兰将目光移向天穹,姑娘也不再言语,一时间,耳边只剩下风拍着浪花的响动。
良久,劳薇塔轻轻地打破了静默,“我听大胸脯,不,是芭怂小姐说过,你曾经结过婚?”
很唐突的问题,以至于福兰停了一阵子,才回答道,“嗯。”
“你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
福兰没注意到话中细微的区别,劳薇塔没有说“亡妻”,而是“妻子”,虽然两个词在这句话的语义中并没有多大区别。他不知道劳薇塔已经非常怀疑一件事情。
是个怎么的人?
福兰脑海里浮现出小野猫俏皮的笑颜,她总喜欢挺着鼻子。微微歪着脑袋,快活灿烂的表情永远驱逐人生地阴翳,哪怕在最贫苦的时期,她有着许多人缺乏的,发自内心的坚强。
但这个映像又被血淋淋的谋杀所替代,她已被改造成地下世界残忍无情的刺客,这让福兰不再跳动的心脏,抽蓄着紧紧。
命运给他开了个大玩笑。他复仇,是为了自己,为了无辜而死的家人,讨回公道,他去地狱时,只愿看见仇人惊骇恐惧地脸,而不愿面对他的妻子,那个善良的女人的身影。
他的拳头捏得很紧,用一种严肃肯定的语气对劳薇塔说道,“她是个好女人。虽然没穿过华美的衣裳。没佩戴过价值连城的珠宝,但在我心中,她永远是阳光下最圣洁的女人。”
灰眼姑娘偎依在福兰的身边。双手环着他地腰,“你还爱着她?”
没等福兰回答,又略微惘怅地说,“头儿,你还真是个残酷地男人,居然对情人讲‘我的妻子是最好的女人’。”
她踮起脚,昂着头,吻着薄情男人地唇,用尖尖的小白牙啃咬。用了点力,又怕弄痛到他,于是换成狠狠地吮吸,拼命地搜取。
福兰出奇轻柔地抚摸着姑娘的头发,慢慢地回应她的热烈,轻轻地触碰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足足有十几分钟,但两人都认为只是弹指的一瞬间,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妙。
“头儿。我们回房吧。”劳薇塔喘着气,眼神荡漾如波,她牵着福兰的手,朝卧室走去。
男人却停下脚步,疑惑地回首望着暗蓝的海,“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姑娘以为他在说自己刚才轻轻的娇咛,妩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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