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我要养活自己和奶奶,而且奶奶最近病情又重了,每月的药钱可是笔大数目。”她擦着手中沾满污垢的托盘,“爱情?在享受那玩意之前,我还得想法子先把抽屉里的那堆帐单结了。”
嘴里这么说,她却偷偷朝那边瞟了几眼,正巧和那个客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对方尴尬地笑了笑,偏开了头。
她喜欢这种看上去干干净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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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命运的玩笑(二)
连绵不断的灰黑开始占据天穹,街头巷尾的路灯明亮了起来,正是吃晚餐的钟点,小小的广场一时间安静极了。
“喂,好小姐,天都黑了,如果你觉得满意,我该赶回去了,晚上可是业务最繁忙的时候。”亲莉把刚抽完的廉价烟扔到地上,用鞋底踩熄。
吧女突然有些害怕,她的临时雇主看上去不妥极了,面容惨淡得像漂白的纸,嘴唇颤抖,手紧紧环抱着头,在结合那张脸蛋,黑暗中,真的活像个不螟目的鬼魂。
“说……说好的,一百块。”她结结巴巴地提醒道,发誓一拿到钱就马上离开。
安玫稍微回过点神,动作迟缓地摸着口袋,随便掏出两张大面额的票子,递了过去。
似乎过了十秒钟,姑娘没感觉到对方接过了钱,疑惑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慌乱到极点的脸,亲莉死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然后一屁股瘫倒在铺满碎石子的地面上。
“你……你真的是安玫!鬼……从地狱回来……别……别来找我……”她吓得直挥手,想疯狂地大声呼喊,但喉咙仿佛被恐惧噎住了,只发出几声沙哑地低叫。
“……你说什么呢,我并不是那个被谋杀的弱女子?”
“伤……伤疤……”
伤疤?安玫的左手掌的确有一条细细的粉红色疤痕,好几厘米长,从掌心斜斜延伸到手腕的大动脉处,像曾经被刀弄伤过,她记不起来这是何时发生的小事故。
亲莉几乎要哭了,她只是想额外赚点票子,没和鬼魂打交道的心理准备,“她……她掌心也有一模一样的伤疤,我还记得,是那天被破盘子划的。还流了好多血……”
答案即将浮出水面,那层雾般的薄纱就要被捅破。
但解谜人已然语无伦次,连滚带爬地朝广场外逃去,拼命想离开幽灵的身边。
“站住!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你!我以前叫安玫?我真是故事里的女人?”大脑地恍惚,和找到真相的欣悦,已严重影响了姑娘的冷静,她忘了对方的身份,如对付强大有力的敌人般。习惯性的施展“绯红检控官”的威能,在虚无中掀起黑浪,像灵巧的乌贼地触须,狠狠缠绕住逃跑者纤细的腰,用力朝后一拖。
如果是法师,护盾术也许能抵抗这钢鞭似的攻击,可惜解谜人只是个平凡的酒吧女郎,还来不及惨叫,就软泥似地倒在了地上,脑袋和坚硬的石板间。发出惨不忍睹地碰撞。
等安玫把她翻过来时。那姑娘已经昏厥了过去,口鼻慢慢流淌出发乌的血,呼吸越来越微弱。离死不远了。
人的生命就这么脆弱。
“该死!我怎么急躁成这样?”安玫狠狠捶了下地面,刺客的天性和昔日在黑暗世界中的见闻,早让她对谋杀麻木了,无意杀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并没有让姑娘内心产生负罪地涟漪,她只懊悔自己没能够镇定地诱导对方讲得更详细些。
三十米外,长满半人高灌木地广场花圃里,传出裹率地响动,绯红检控官的探测能力随即捕捉到两个人型的生物。
那是一对热恋中地情侣,大概是天刚黑时。溜到这幽静处亲密一番,可能是方才亲莉恐惧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于是探出头来察看,不幸地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那还是个嘴唇上刚长出毛绒绒胡子的年轻人,拼命把女友挡在身后,高声喊着,想辩解,又希望有路过的行人听到。好找来巡警。
安玫不愿意做这种无谓的杀戮,但对一个黑暗中行走的刺客而言,发善心宽恕目击者,是最大的忌讳。
费都地居民们,无人注意到在城市的一角,刚连续发生了三起谋杀案。
饭店的客房里,卓尔法苦恼地摸着额头,姑娘刚回来时,他就发觉了对方的不妥。
在追问下,安玫勉强讲述了自己的罪行。
“天,好姑娘,我说过,别干出耸人听闻的案子,我们最大的保护就是身处暗中,否则被人嗅到任何蛛丝马迹,只会带来灾难。”他气愤地走来走去,责备着,为这种不在掌控中的事情感到焦急。
“都说了,是意外,我没想杀人,而且我能保证,绝没有活人发觉是我干的。”
“这世上没有意外,只有巧合下地必然,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和你素未蒙面的女人,以至于又被迫除掉了两个更加无辜的目击者。”
素未蒙面?她了解我,比我了解自己还多。
“不关你的事,我还没愚蠢到,被一个得接受我保护的男人责怪。”安玫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朝卧室走去。
“你的行为不符合逻辑,我觉得……”
门狠狠被关上,打断了卓尔法的话。
安玫躺到床上,叹了口气,她真的没想过在费都杀人,但她如同被血腥诅咒了般,想收手都收不了。
“金鹅酒馆,吧女,奶奶,还有个姓弗莱尔的丈夫,该死,我就是想不起来!如果真如那人所说,全家遇到灭门,那我为什么还活着,到底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头疼得像要炸开一般,姑娘迟疑了半响,还是扭开了瓶子,吞下药。
“就算立即停止吃药,克服住瘾头,也得有一段时间调理,才能完全恢复,我不能在无法保持冷静的情况下,又丢掉赖以生存的武力。”
她想,然后换掉湿透了的内衣,熄灯就寝。
那个叫茉莉的吧女提供了不少追查过去的线索,也许她能顺藤摸瓜地查下去。从金鹅酒馆开始,看我能不能认出谁来。入睡前,杀人凶手决定。
※※※
福兰·弗莱尔无法运用佩姬的势力来寻找安玫,他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子而不是谋害,唯有根据推理来查探。
“逻辑,在罪犯的组合中,占领导地位的通常是谋略最出众的那个人,所以在那两人中,卓尔法应当是所有行动的主导者。”他推敲着,“如果我是卓尔法,初来费都,第一步是先找到安全稳妥的落脚地点,在大街上游荡是暴露自己的蠢主意。不会是便宜的小旅馆,那些水手和外地苦汉子关顾的地方,通常是巡警重点关注的对象。他俩应该是寻找了一家租金昂贵,口袋有钞票的中产阶级才会选择的高档饭店。”
这推断是正确的,但费都不是小乡镇,符合要求的饭店至少也有几十家,一间间满城市去打听显然草率而缓慢。
他设想了好几种寻人的法子,但都需要大量能保守秘密的人手,头脑谋划是一回事,真正行动起来,单凭自己无法做到。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最妥善的方法,贴身女佣黛丽安推门进来时,望见福兰坐在桌子后,烟缸中的烟头几乎要漫了出来。
“阁下,需要用餐么?”美丽的间谋恭敬地询问,同时暗忖着,她的监视对象今天精神略有些恍惚。
“我在房里吃就行了。”
“女主人吩咐了,让您必须下楼,共进午餐。”
佩姬一行人仍然住在曾光临过的那所市政府别墅,按计划她准备逗留一周,然后返回黑天鹅堡。
菜肴一如既往的丰盛,福兰稍微和大小姐交谈了几句后,切着盘子里的烤小禽肉,瞟了眼今天的报纸。
《费都角报》在第二版首页报道了昨夜发生在鹘鹅广场的凶杀案,受害者一共三人,目前警方正封锁现场,采证调查。
“……根据本报记者的了解,有一名女性死者的身份已经被确定,她名叫康拉·米里斯,是本城老城区金鹅酒馆的女员工,具体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击,目前警方没有透露是否有目击证人。”
报道下面还附录了一则采访,是死者的同事,“我们都喊她叫茉莉,这真令人伤心……”
金鹅酒办 ,“茉莉……
福兰隐约记得这姑娘,是妻子在当吧女期间,还算谈得来的一个朋友。
不过福兰对她没什么好感,安玫曾接济过她,想让亲莉找份工作,或者摆个小摊,但她拿了钱后,很快花到了购物和赌博上。
“你别生气,她是我的好姐妹,能帮就帮点。”
“你帮了她,但她却不重视离开那行当的机会。”
“那行当?你嘴里不说,其实嫌弃我当过吧女?哼哼,不是法庭里有个千金大小姐挺看重你么?那你去找她呀,人家清清白白的。”
“我只是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福兰唯有苦笑,他不愿因为这事和心爱的人拌嘴。
他不歧视任何职业和出身,但讨厌得过且过,不知上进的懒人。
但安玫似乎很珍惜这份友谊,他也没再管。
他喝着奶油脆皮汤,寻思着这起惨剧。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福兰抬起头,望见佩姬正打量着他,大小姐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等回到黑天鹅堡,估计绑匪会再次和我接触,我不能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得尽快找出对方的弱点。”
“是人就会有弱点。”福兰回答。
然后他继续喝汤,暗中决定,要去金鹅酒馆查查。
安玫出现在费都,亲莉被杀害,逻辑上这两件事并没有牵连,但未免凑巧了些。
福兰只希望,事情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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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新盟友(一)
卓尔法·隆奇蹒跚地在街头前行,不时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路人,拐了几个弯后,他发现自己已跟丢了人。
不过没关系,他清楚姑娘会去哪里,为了避免再出砒漏,卓尔法认为必须亲自彻查一番,确保没留下令人怀疑的手尾。
老城区,绿玛瑙大街十一号,金鹅酒馆。
他的腿越来越不利索,走路的时间一长,便觉得酸痛发胀,但他仍谨慎小心地没有找栖出租马车直接前往,那些车夫的记性都很不错,万一日后被警察询问,难免会提供出他的相貌和身形。
等抵达目的地时,老头已经大汗淋漓,觉得腋下似乎聚集了一处小水沟,粘稠稠难受极了。
建筑里静悄悄地,平日闪烁的霓虹灯和喧哗的人语都不复存在,只留下红漆斑驳的大招牌和紧锁的门。失去了装饰的灯光和客人,金鹅酒馆和老区那些年久失修,仿佛断井顾垣似的宅楼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像卓尔法打听路线时,旁人介绍的那样,是“老区里最热闹的地方”。
天气从午后就变得潮湿微风,似乎要下雨,但苍穹积累的云层直到夜晚九点也没有破开,月色黯淡,让人心生不快。
正门挂着块木制的板子,上面红色粉笔写着,“暂停营业两日,后天老时间开放”,是因为那起凶杀案,受害者又是店里的员工,只要出了点小事,哪怕并不相干,这种半风月的场所总会受到牵连。
老男人用专业的眼光扫视着周边的环境,临近楼房里正对着酒馆,视线良好的几扇窗户都没发现蹊跷,说明巡警厅调查取证后,认为不必要留下监视的人手。
但他也没发现安玫的踪迹,这让卓尔法皱了下眉毛,不过很快释然。如他这种半桶水的小龙脉,不可能在黑暗与夜色中,值探到高超刺客的影子。
“也许还没来,也可能已经离开,不管怎么样,我能更方便地调查,那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杀害一个吧女,其中定有缘由。”
卓尔法围着这栋独立的长房型三层宅楼转了几圈。穿过一条小巷,借助着夜色的保护,从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跳到窄窄的后院里。
这举动让他蹲下来,吸着冷气,忍了好一阵子痛。然后他从钱夹里套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弯腰捣鼓着,很老式的弹子锁,没两分钟这大门的卫兵就放弃了抵抗,发出“咔嚓”地投降声。
他闪身窜了进去。然后将门按原样关好。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臭味。椅子都被倒扣着叠在桌子上,吧台堆满了杂货碎物,小水池中还放着几只没洗干净的碟子。
一楼是营业的场所。没什么好调查。卓尔法随手从吧台上的壁柜中找了个看上去算干净的杯子,摇了摇咖啡壶,里面还有些没喝完的饮料。
他抿了口咖啡,杂质多了些,但味道还不赖,于是朝楼上走去,寻思着如果这里有留守的人,就扮成当局的调查员,套出一些能供他分析的情报,但停止营业。没顾客上门,让吧女们要么在这两天选择休息,要么另找活计,里外连一个留守地人都没有。
二楼就是金鹅酒馆最著名地小房间,整条走廊左右被分割成七、八个小套房,卓尔法随便拉开一间房的门,里面只有小柜子、床和折叠得乱七八糟的污秽被套。
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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