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在储妃和他离开黑天鹅堡的时间里,所有暗中的事务都由黛丽安联络安排,掌控大局。
这个穿着黑色的蕾丝佣人服,口袋里永远装着针线包地姑娘,简直就是佩姬麾下的情报头子,至少也是储妃私人势力中非常重要的一份子。
但黛丽安似乎很热衷于家政,将兢兢业业的模范女仆,和通常印象里隐蔽于黑暗,阴险无情的特务头子,这两种形象重叠起来,给福兰一种奇特的感受。
他整理了下衣服,套上靴子,拿起伞,将对黛丽安的猜疑暂且抛离脑后,沿着路朝主楼走去。
佩姬喜欢将自己的居所布置得更有私人氛围,保障安全的火枪营全都驻守在城堡外围,呈现一种外紧内松的格局,福兰在宅子里只瞧见几位忙碌的仆从,他询问了几句,确定储妃仍在书房后,顺着盘旋的楼梯走上二楼。
他轻轻敲了敲房间虚掩的门,没有回应,储妃不是个在私人场合也讲究繁琐礼仪的姑娘,于是福兰便直接推门入内。
此间的主人蜷缩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背朝着门廊,只露出头发,仿佛没听到有人进来,“殿下?”福兰疑惑地问道,等待了数秒钟后,他耸耸肩,佩姬似乎睡着了。
他放缓步伐,慢慢走过去。
大小姐穿着朴素宽松的衬衫,双脚交叠在深陷在印花布罩的沙发里,两只手环抱于胸前,略带卷曲的秀发凌乱地披散在窄小的双肩,一本摊开的书静静躺在手肘处。壁炉里火燃得正旺,火梅红的光映耀在姑娘白暂的脸上,因为浓浓暖意,双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垂阁眼睫,浓密地睫毛似乎在轻轻抖动。
福兰悄然坐在侧边的沙发上,歪着头,一只手柱在脸侧,用带着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姑娘,看着这生命中挥之不去的孽缘,他想从她脸上瞥到罪恶丑陋的阴魂。
佩姬活动起来有种生机勃勃的飒爽。眉宇间蕴涵着力和铁,她安静地睡着时,面部的线条却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半分意想不到的温顺,肌肤白得透明,几乎能看到青色地血管,“瞧,光看看,这躯体也只不过是个小女人,这神情显得人畜无害。但那脑壳里的东西却恶毒。当那罪孽的脑浆活跃起来时,她只是个冷酷致命的魔鬼。”福兰想。
“你毁了我,我便照着偿还。”他幽黑的眼睛有着躁动的电流。
阴郁的鬼火。
在他的人生中,这女人占据了无比重要的地位,就如他的妻子一般,但安玫是美和温暖地光,她却是恶和冷地阴影。
室内一阵死寂,惟有壁炉中不时发出的“噼啪”闷响,男人朝前倾着身子,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姑娘粘在颊侧的几绺发丝轻轻挑开,想将这张脸看得更清更透彻。
“你在干什么?”福兰望见大小姐眯着眼。正巧从梦乡中返回。
两人面面相觑,福兰来不及收回自己地手,姑娘已感受到肌肤触碰所带来的温度。
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未免轻率和鲁莽,而且给人逮个正着。
这种动作让人看上去十分暧昧,特别对象地位尊贵,光凭这点,就能让他遭遇大麻烦。
“你多久没和女人上床了?”佩姬捂着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依然斜靠在垫子上。眼眸饶有兴趣地打量过来,“憋得对我产生了欲望?
是否我仍没醒过来,你就会继续下去,嘴唇、脖颈、胸脯……”她用手指虚抚着自己身姿的轮廓,言辞的内容挑逗,语调却是淡淡的。
“请宽恕我方才的冒昧。”福兰淡漠有礼地回答,“你可以理解为,绅士对淑女应有的爱护。”
“宽恕?如果按东方的法律,冒犯女主君,至少也是宫刑,那是种巧妙的阉割,让人活着地同时,夺走他男性的自尊。”
“这里不是东方,你也并非我的主人,请不要将友谊和奴从混为一谈。”
“大胆,你倒像条偷吃了鸡,抹干嘴后却绝不承认的狐狸。”
“请别说得,我仿佛和您偷过情一般。”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对谈朝着离谱的方向发展。
佩姬将手肘搁在扶手上,目光炯炯地盯着福兰,她突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逡自站到男人面前,用指端顶着下巴,似乎思索着什么,然后姑娘弹了个响指,“好吧,那我们来考证下偷情这个词的正确涵义。”
福兰是个极具想象力的男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佩姬间,会发生这一幕缠绵缱绻的场景。
拜伦地储妃此刻正坐在他的膝盖上,环着他的脖子,用力将他的头扳正,将双唇压向他,温暖潮湿的舌尖循着男人的嘴唇,舔了舔后,顶开他的牙齿,像条泥鳅般逐渐深入,鼻息吹拂着男人的脖梗与耳朵,空气中回荡着轻颤的呼吸声。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薄荷香,她的舌头笨拙又好奇。
这个吻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佩姬用手掌衬着男人的胸膛,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平静地描叙着,“唾液间的交流挺让人恶心,猴子们就喜欢耍这种把戏?按书上写的,吻能让心跳不自然地加速,能让腿发软,能产生发烧般地恍惚,我原以为应该更愉悦些,却没想到无趣极了。”
她还问福兰,“你也这么觉得吧,因为我没感到你的坚挺。”
福兰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他不清楚姑娘为何会干这种不符合理性的事儿。
在他开口前,大小姐挥挥手,“别放在心上,就当是个玩笑。”她趾高气扬地指着门,“好啦,伯骑士阁下,你是个幸运儿,吻了王妃却不用负担任何惩罚。”
当黛丽安悄悄溜到书房时,佩姬正抚摸着自己的红唇,略微有着肿胀,她嘀咕着嘴唇这器官还真是娇弱,朝着情报头子问道,“那男人有什么反应?”
“板着脸,紧锁眉头。”黛丽安回答,“请恕我多嘴,殿下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至少找个英俊点的。”
“强壮,聪明,已经足够了,而且,这只是个备用的计划,目前的局势还没走到这步,我只是预先排演一遍过程。”佩姬说,“万事都得按最坏的方向打算,如果朱利尔斯真出了意外,我必须得有个孩子。”
她烦恼地拧拧头发,“黄瓜或手指都能解决处女的身份,却制造不了孩子,到头来,只能依靠个能掌握得住,又不会引起我太多反感的男人。”
“我还以为殿下对那个大个子,真的有了爱意。”
“爱?”大小姐轻叹一声,“那个人死后,我还不曾期待过任何男人。”
第四十三章 女教父马蒂达?(一)
金钱是魔鬼罪恶的果实,每块金币都染着烫手的血——圣典如此谴责道。
有钱万事顺畅,无钱寸步难行——马蒂达越来越觉得这话更接近真理。
圣武士姑娘在神学和战斗上是个天才,但始终无法适应世俗的生活,不懂讨价还价、不清楚如何分辨货色的好坏和行情,她简直是商家们最爱的顾客,只要随口说个价钱,就能笑眯眯地敞开手掌,等着她傻乎乎地掏钱。
自从马蒂达花了一块钱,从路边的流动摊点买了一大截快过期的黑面包后,小艾茜再也无法忍受,她大声嚷着,“天,你真是笨蛋,最多也只要三毛钱,而且,还是刚出炉的!”
黑面包上的确点缀着一些细小的霉斑,而且硬得像块木头。
马蒂达认真地说,“食物都是天国的恩赐,我们不能挑剔鄙夷。”
“但天国没说,浪费金钱便宜奸商是值得夸耀的行为!”小艾茜插着腰,“我越来越怀疑,你就是小说里描叙的那种,曾生活在深宫里,不谙世事,娇生惯养的落难公主。”
圣武士姑娘当然不谙世事,她在人求知欲最旺盛的时期,与永不休止的淅祷和武艺磨练为伍,即便进行骑士巡礼,沿途也有教会的关照,更不提还曾被一个怪人监禁调教,她真正抛开一切,溶入俗世的时间,相当之短。
于是小艾萏愤愤不平地接管了财政大权,在老神甫生前,那个小家庭的日常生活开支就是由她来掌管,驾轻就熟,也幸亏如此,让钱袋里剩余的票子勉强支撑到现在。
她们俩沿着宽阔的公路前行,海湾地区的交通迅捷方便,可以选择不停转乘驿站马车、或者直接去连锁租车行包租下一辆黄顶篷的漂亮小马车。
从驿站乘坐短途车花费太高,两人的票钱累积起来很可观。相比起来,租凭栖能直达目的地的长途车更节省些,圣武士姑娘考虑着。
“去费都需要几天?”在一座有些规模地城市,马蒂达走进租车行,询问管理员。
“噢,感谢选择蓝龙车行,我们保证您旅途愉快。”管理员热情地回复道,“走三号公路。在比塞镇拐向六号公路,如果在途中不做停留,只需要五天。”
“一辆马车需要多少租金?”
“七十块。”
马蒂达望向艾茜,姑娘点了点,表明这金额在能够承担的范围内。
“另外,您得出示身份证明,而且,还得付押金,如果需要我们提供车夫,他的酬劳也由你来出。”对方算了下。说了个很高的数字。
“押金?”马蒂达吃惊地说。她觉得这个词糟糕透顶。
“当然,这是为了防止车和马匹在路上出现事故或损害,费都有车行的总站。您抵达交还马车后,就能一毛不少地取回来。”
她们出不起押金,也拿不出身份证明。
在管理员遗憾没做成买卖的目光中,两位姑娘沮丧地走出车行。
“天国没教导过我,如何用世俗的方式生活。”马蒂达喃喃自语。
“不如我们靠脚走,还能省下车费。”艾茜摸了摸荷包,里面的钱袋已经有点瘪了,她提议道。
只能如此了,而且时下天已经快黑了,得找家便宜地旅馆。又是笔支出。
……
城里很热闹,即便处于黄金角海湾的边隆,费都人那种尽情享受夜生活的风气也流传过来。
正经酒吧、通宵咖啡馆的大招牌,闪着灯红酒绿的光,三三两两的人喧哗地在街道上来往,已年轻人居多。
在一家高档糕点坊前,艾茜觉得自己的靴子被草根绊住似地,再也挪不动脚步。
透明的玻璃橱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让橱柜里摆放的那些雪白蛋糕、咖啡色可可饼、草菱果曹派显得朦胧。她吞了吞口水,小姑娘虽然心智早熟,但毕竟仍是个孩子,五颜六色香喷喷地糕点糖果永远是孩童最大地诱惑。
她强忍着口腹的欲望,跟在姐姐后面,一步三回头地望着。
作为财政官,掌握着两人衣食住行的姑娘,终于没忍住蛋糕地引诱,在转过一条街角后,艾萏小心翼翼地拉拉姐姐的衣角,吞吞吐吐地问,“马蒂达姐姐,你想吃焦糖蛋挞么?”
马蒂达摇摇头,小艾茜提高了音量,“奶油泡芙也行,只要两块钱就能买一对,你真的不想要?”
等从不会察言观色的圣武士姑娘,终于弄明白是小艾茜自己想吃时,她笑了笑,“去买吧,都给你,我不爱吃甜品。”
望着丫头兴高采烈地朝回跑去,马蒂达摘下斗篷帽,将覆盖在额前的散发往后拂顺,寻思着得去挣点钱,艾茜一直嘀咕着黄金角海湾的物价比老家贵了几番,再精打细算,也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马蒂达虽然习惯于苦修似的生活方式,但不愿意艾茜跟着受苦,她的童年没有选择欢乐的机会,至少应该让小艾茜更幸福点。
还有追寻那个曾朝夕相处,用魔药控制自己的男人,也是个漫长地过程,马蒂达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哪里,只记得他似乎提到过会来海湾地区,那时姑娘形同弱智,所以那人说这话时没有避嫌,真实性相当高。
必须得找到他,马蒂达想,她人生的转变,就是因他而开始,想必在他那里,自己能找到所有的答案。
这执着从某种程度而言,和普通姑娘在初夜后,望着床单上的一抹嫣红哭诉,“你对我那个那个了,所以要负责”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后者失去了肉体的纯洁,而马蒂达却是心灵上的。
姑娘计划着如果在海湾找不到踪迹,就转回坦丁,不过拜伦的都城,聚集着很多教会的高层神职人员,迦太莫托维塔那个凶手的出现,也提醒着她,安诺正在暗中搜索自个地下落,坦丁人多眼杂。很容易暴露身份。
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马蒂达的思绪,她瞧见两个打扮得很潮流地年轻姑娘,羞赧地站在面前,互相推搡着,终于有个看上去更大胆些的姑娘,泛红着脸说,“嗨,要和我们去酒馆坐坐么?”
“抱歉。我不喝酒。”马蒂达觉得莫名其妙,她认为这大概是市民们淳朴友善地表现,便微笑地拒绝,信奉天国的圣武士,在用餐上讲究严格的操守,除非为了取暖或迫不得已,不得随意让酒精入嘴。
“是怕付不起钱么?”姑娘咯咯笑着,“别担心,女人对帅小伙一贯宽容,我们付帐也成。”
帅小伙?
出于旅途的方便。马蒂达剪着男人的发式。身姿也被掩盖在宽大的粗麻斗篷下,而且年龄正介于青涩至成熟的过渡阶段,嗓音偏向中性。光从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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