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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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就在不远,挺热闹的。”姑娘想去拉她的手。
马蒂达啼笑皆非的神情令她怯生生地将手缩回。
“我并非存心欺骗,只是……”马蒂达刚想解释误会,转角处传来的尖叫声让她脸色大变,是小艾萏的呼喊。
她猛地转身,循着声音朝来路奔去,手下意识地朝腰侧摸去,掏了个空才记起。她的佩剑早已变成了旅费。
在面包店不远处,小艾茜狼狈地瘫坐着,泪眼迷蒙,一盒糕点散了满地,雪白的奶油涂在灰青的石板路上,她委屈地哭诉,“呜呜,钱袋被坏人抢走了!”
世上有两种人跑得最快:马拉松健将和得手的窃贼。
马蒂达觉得头疼,姑娘突然有了在讨伐异教徒地圣战中。被敌人包围,自军却弹尽粮绝,筋疲力竭地感觉。
在俗世中生存,对她而言,的确是场战争。
方才那两位姑娘好奇地跟了过来,见到这番情景,不由同情地安慰道,“你们是外乡人?这是你的妹妹吗?真可爱。”
她们七嘴八舌地提着建议,厮混夜生活地姑娘通常都有点路子,“这里的金手指都归唐文敦管,他还算地道,从不对本地的居民下手,但过往的旅客总会损失点财物,我们去乐乐,来几杯酒你就不会再这么郁闷了。”
“金手指?”
“就是扒手。”
“能在哪儿找到那位唐文敦先生?”
“嘿,你看起来并不健壮,又带着妹妹,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
“钱没什么,但钱袋我一定得拿回来,它是长辈留给我的遗物。”
那打满补丁,手工缝制的小皮包,是纪伯伦神甫生前用的,老人几十年来用它装着教会颁发的月俸,给村民们换来生活必需品,那把大火烧光了一切,钱袋因为搁在小艾茜的房里,被她顺手拿了出来,得以保存。
这对马蒂达很有纪念意义。
“马蒂达姐姐,谁说钱没什么!”艾茜气恼地挥舞着小拳头,显然不认同她将金钱放在纪念品之后地说辞,“我们现在可身无分文了!”
惊讶地抽气声,“姐姐?”
以为自己正和一位帅小伙搭讪的姑娘,羞得无地自容,随口回答道,“唐文敦的手下经常在西城聚会,不过劝你自认倒霉吧,安全比票子重要。”然后跑开了,没走多久,又回头望望,爆发一阵大笑。
“今天还没喝酒呢,怎么把女人看成了男孩子。”她们抱怨。
黄金角海湾的混混们话口相传中,谣传着两个绝不能得罪的人,一位是化名为乌鸦的神秘怪客,在流言里,他被幻化成一个优雅的魔鬼,在你最需要帮助时,降临到你的面前,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宽檐礼帽,用甜言蜜语诱惑着你,引诱你用魂灵来换取承诺。
另一个则是影王,乔·考利昂在离开海湾地区时,曾派遣手下,刺杀了数位黑帮大佬,那非人的威慑力直到如今,不少人都记忆犹新。
为了寻找安玫这个心腹大患地踪迹,影王显然动用了这股影响力,海湾沿途各个城镇的大型黑帮或混混团体中,一则传闻正广泛地传播开来,先是几个恶名赫赫的教父在牌局上互通消息,然后慎重地吩咐手下,接着是聚集在廉价酒馆里的普通混混,神神秘秘地议论,“听说了么?影王真有其事,并不是无聊的怪谈。”最后连妓女、扒手、与黑道略有些牵连的汉子们都得知了。
人人都知道,有位地下世界的重量级大人物急着要找两个人,一个,跋腿的老头,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而且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你如果够运气遇到他们,只要急忙汇报,就能得到莫大的奖励。
大佬们希望能得到影王这个强力的后台,小混混猜测着那份奖励如何丰厚,无数双窥探的眼神遍布每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这消息传到伊费茨塞镇时,那位曾接待过卓尔法的女招待,记起了遇到过的老白脸,但时隔以久,乔·考利昂扑了个空,虽无收获,却也确定了敌人已来到海湾地区。
他慷慨地给女招待开出张大额支票,并放出风声,悬赏依然有效,如果情报更加详尽,他甚至能答应线人的任何一个要求。
旁人并不了解影王目前的窘迫处境,人们为这充满欺诈性的承诺疯狂。
唐文敦是金手指团伙的头目,从组织结构上隶属于临城一位开设赌场,势力颇大的教父,影王要找人的消息早以耳闻,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胃口有多大,就该吃吞得下的食物。
既然连影王都如此重视,说明寻找的对象相当危险。
如果没了命,再多的承诺也毫无意义。
他并没放到心上,将精力放到自个正蓬勃发展的扒手事业中。
黑帮混混兼小头目的身份,让他的消息远比普通人灵通。
在今晚,唐文敦正在窝点检查着金手指们本日的收获时,收到了一个风声,“有两个小妞正在找他。”
第四十四章 女教父马蒂达?(二)
深夜十点二十五分。
马蒂达面容平静地走着,她穿过城中心的贸易广场,避开广场临侧的市区教堂,礼貌地朝两位站在街头的巡警笑了笑,从幸福大街的十字路口西转,周围的建筑群慢慢由商业店铺、剧院、百货大楼和精装公寓,变为有些年头,墙皮已然发黑的楼房。
艾茜趾高气昂地跟在后面,她崇拜和迷信姐姐的力量,在旅途上,她们经过一片荒芜丘陵地时,曾遇见了狼,小丫头怕得要命,但嗜血的饥饿野兽,在察觉到猎物爆发出的巍巍神力后,哀鸣地四下散开。
在孩子的世界观中,狼远远比人可怕,艾茜气呼呼地在心底想,“偷了我的钱,还打翻我的蛋糕,有姐姐在,一定能逮住你们。”
人是种喜爱划分等级的生物,这从聚居点的分布就能尽显无遗,富翁、声望显赫的大人物、新贵族们,不会和普通市民混居在一起,而小市民们也对穷人、乞丐皱眉不己。
新莫良区坐落在城市西边,是全市最阴暗贫穷的角落,官方统计中,这里居住着三万七千名公民,大多是生计穷困燎倒的苦力工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老妓女、被主流社会不容的渣漳,就像是肮脏沟渠中淌过的人形污水,覆盖着沉腐的泥。
经常能看到全副武装的警探,冲进某栋破烂小楼的房间里,拧出几个胳膊上有刺青的男人,让他们交待不久前发生的罪案是谁干的,而另一家不惹眼的酒吧顶楼,又有一梆子流里流气的混混,议论着有人捞过界了,得给点教训。
但新莫良区也是城市治安最稳定的地方,黑帮份子视这儿为家,有号召力的头目们绝不准许有人在家里胡乱闹事,惹了麻烦出了纠纷。去外面解决。
两个生人在夜幕下闯入了家中,一大一小两位标致的美人儿。
深夜十一点。
金手指地巢穴位于新莫良区东大街转角的巷子里,远离马路,门前砌着简陋的围墙,墙顶钉着一排带刺的铁丝。
唐文敦是个戴着眼镜,打领带穿礼服,个头削瘦的中年人,从外表来看。像个正经商人多过扒手头子。
不过此刻,他亮晶晶的额头上正冒着枯稠的汗球,钢框眼镜的镜片不停蒙上一层雾,让他反复取下眼镜,擦个没完。
在圣武士姑娘找上门来之前,他遭遇了一场更大地麻烦,面临着关乎生命的大危机:教父在今晚亲自带人来查他的帐,事先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他来不及准备妥当。
按规矩,扒手团伙每月的收入。有七成要上缴给这位黑道大佬。
但唐文敦心知肚明,其中至少有三成被自己暗中扣下。
这活计本就没有帐薄可言,是多是少完全由嘴说了算。他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原以为绝不会出砒漏。
六名大汉面容阴沉地站在房间里,其中一个穿着花呢上衣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伙计,别担心,例行公事罢了,我并非怀疑你的忠诚。”
“皮尔先生,这是理所当然的。”唐文敦笑得比哭还难看。
皮尔是教父的名字,这位大佬生平最恨被手下欺骗,唐文敦还记得有个小头目也是卷了笔钱。结果被发现,他不希望自己去海底和那个身上有五个弹孔的可怜虫相聚。
“保险柜地密码。”
“165674。”唐文敦尽力掩埋住不安地表情。
柜门被打开,里面的三层格板上分别放着一堆现金和即付债卷,最底层是唐文敦私人的财产,一小袋金条和几张匿名地存折单据。
大佬估算了下数额,在合理的范围内,符合一个小头目的收入,于是笑着说道,“加起来差不多有八千块。你很让我满意。”唐文敦松了口气,他暗中在衣服上擦掉手掌里的湿汗,献媚地回答,“当然,我可不敢对头儿有所欺瞒。大伙好不容易来趟,不如来几场牌局,或者找几个姑娘来服侍您和兄弟们。”
他想找方法来讨好对方,这次的突然检查,让他觉得教父对自己起了疑心,这可不是好现象。
“等等。”皮尔突然说,他在卧室里转了转,敲了敲墙壁,听着回音,然后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一副装饰风景画。
画框背后的墙皮上,露出一个砌在砖中的小暗柜。
“嗯哼,意外之喜,让我检查下。”
唐文敦的血液快要凝固了,他眼睛瞟向窗外的巷道,还有那扇半敞地门。
汉子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手放在腰侧。
深夜十一点零七分。
橡树果不会离橡树太远,找到了小混混,就能找到他们的头子。
马蒂达想着,她选择了一家小酒馆,招牌的灯熄了一半,屋里烟雾弥漫,有九张桌子,坐满了穿皮茄克,腰间藏着匕首的男人。
小艾茜胆怯地躲在她身后,偷偷探出头张望,一屋子外表凶狠的陌生人,满嘴淫词秽语,笑声粗鲁。
“听说了么,南街的那帮小子刚弄了批硬货。”
在黑道的行话上,将赃物分为浮货和硬货,前者是指容易销赃的珠宝首饰,后者则是当局禁止私下交易的违禁品。
“最近风声紧,货压在仓库里迟迟脱不了手,迟早惹出麻烦,可别连累到别人,得有谁去和他们谈谈,大局为重。”
“有人瞧见皮尔大佬了,带着好几个人。”
“住嘴,大人物地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便是堕落的真实写照么?马蒂达暗暗啐道。
我不该歧视鄙夷的,主不会放弃任何迷途的羔羊。马蒂达又谴责着自己的偏见。
引导罪人远离地狱,不是迷茫的我,有资格做的。马蒂达在胸口划,着十字。
烟和酒混合的臭味让圣武士紧定着眉,姑娘微微鞠躬,优雅地做了个最苛刻的礼仪老师都无法挑剔的问候礼,她轻声说,“抱歉,打扰了。请问,我该怎么联系到唐文敦先生?”
无人理会,甚至没人注意到马蒂达地询问。
一个酒吧女招待突然尖叫道,“该死,谁摸了老娘的屁股!”她显然被哪个色迷迷的混蛋偷袭了臀部。
有人揶揄地举起酒杯,“为女士的屁股干杯!”
又一阵粗俗的聒噪,淹没了马蒂达再度提出的疑问。
“你应该大点声,也别文绉绉的。否则再问十遍也是白费力。“艾茜提醒。
马蒂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儿不是上流阶级的社交界,没有衣香鬓影地淑女和风度翩翩的绅士,待人处事的方式得随着环境的转变而有所不同。
她吸了几口气,模仿着方才吧女的口吻,用最大的音量吼道,“唐文敦在哪里?老娘要找他!”
效果相当明显,喧哗的声浪哑然而止,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大门。
马蒂达却有些脸红,“老娘”是个粗俗的俚语。她为自己口吐脏话的行径感到羞愧。
俗世是坛五颜六色的大染缸。待得越久,越会在洁白无暇地心灵上涂抹出各种色泽。
酒馆里很有几个下班地金手指,他们疑惑地交换了下眼神。
“仇家?”
“眼生得很。不像本地人。”
扒手们最会察言观色,但眼前的两位姑娘看起来毫无威胁力,就如两只误入巢穴的小羊羔,他们放松了警惕,一个看起来是小头子地人上前问道,“你是谁?”
“先生,您认识唐文敦?”马蒂达很高兴有人来解答她的疑问。
对方装着迷惑不解的声音说,“唐文敦?似乎有这个人,你找他干什么?”
“我想拿回失窃的钱袋,里面有一张五十块整钞。七十二块的零钱,合计一百二十二块。”马蒂达诚实地回答,说脏话尚可理解,但欺骗就绝对违背了圣武士的信条,“还有一盒蛋糕,值三块钱,我希望能得到赔偿。”哄堂大笑,有几个外帮的小子吹着口哨,调你道。“唐文敦怎么混的,连女人都敢独自找上门来。”
“哪里来的笨妞!”金手指哭笑不得,他没见过这种蠢得要命的姑娘,以为自己正在警察局里报案么?他回头朝同僚挤了下眼,让他们出去查探下外面是否有灰佬地便衣。
手下很快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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