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么能将他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要么,就得彻底抹消掉。”
她直言不讳地讲述着大逆不道的言辞。让黛丽安吃惊地睁大眼眸,小女佣踌躇片刻,恭敬地低下头,“我保证,即便有卑鄙的陷阱存在,我也会确保您的安全。”
※※※
一缕缕游丝般的阳光,透过窗户帘幕的空隙投射进来,潮气让地板略带点凸曲,尚未凝固的淋漓血液,顺着小小地坡度缓缓流淌,一盆装饰用常青盆栽横倒在走廊处,破烂的瓦片和泥土溅得满地都是,有几片绿绿的小碎叶在血泊中轻轻打着旋。
人们兴奋的交谈声如夏日蝉声的嗡嗡奏鸣,十来名火枪营士兵和资深探员正满楼搜索着,态度严谨得似乎连地板间的势缝,也要蹲下来仔细研究一番,企图找到被遗留下来的任何线索。
卓尔法·隆奇表情淡漠地将外套脱下来,随手扔掉,那件双排扣的灰呢子大衣沾染了血液和白花花的脑浆,这是早些时刻,一个身手不错地龙脉者,冲破了包围网,扑了过来时,被他近距离用枪暴碎了脑壳所导致的。
他伸手把布帘系到一边,拉开窗,想减轻点屋内浓厚的血腥气味。
从外表来看,这儿是舒适的乡间农舍,在拜伦很常见,通常是一些富农们修缮的别墅,有漆成白色的整齐木篱笆和鹅卵石人工小道,屋后连着谷仓和马厩,还有大约三亩的田地,因为不是播种季节,土地暂且荒废着。
一场突击行动刚刚结束,敌对者一方是两个营的火枪手、一个排的骑兵以及地方的警力,而另一方,是六名隶属于某神秘组织的龙脉刺客。
势力强弱一目了然,那六个倒霉鬼此刻正躺在皱巴巴的褐色塑料尸布下。
作为投诚的线人,这是卓尔法送给库拍冯特维尔亲王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取得信任的必要步骤。
在福兰的计划里,借助当局的力量,尽可能削弱佩姬的地下武装,并让那位大小姐觉得,影王是个麻烦,而乔·考利昂也感到,储妃无法提供承诺的庇护,在他们邪恶的同盟间,制造不安的裂纹。
可惜乔·考利昂深怀着戒心,甚至向储妃也隐瞒了自己的具体行踪,福兰用卡西莫多的身份,只得到了关于这处据点的情报,无法一网打尽。
不过更主要的,要推动亲王蠢蠢欲动的欲望,任何掌握过权柄的人,都无法遗忘那权势带来的甘美,库拍内心正挣扎着,他难以容忍金雀花的步步紧逼,一手遮天,却又不自信能倚靠手中的势力,来应付大贵族集团的联合。
更上一层楼,成为帝国威名赫赫的权臣,甚至有可能窥探御座之位,还是身败名裂,想当个逍遥的富家翁也不行,这真是艰难的选择。
所以现在亲王揣测难安,既不回应坦丁的调返令,也无法做出在政治上和金雀花完全决裂的表态。
“他是短视的人,就像一只耗子,瞟见捕鼠夹上的诱饵,嗅到了危险,却又按赖不住贪婪,舍不得放弃。”卓尔法嘲讽地想,“真是可怜。”
他继续想着,“但不关我的事,我只需要把计划执行下去,并找到妥善的机会,杀死那个该死的男人。”
在老男人嘴里极为可怜的亲王阁下,正满面红光,他亲自指挥了这场行动,大获成功,一望见卓尔法,便振奋地夸奖道,“隆奇先生,您为帝国立下了大功,血骑士已经查明,他们的确是影王组织的成员,这个卑贱的结社,胆敢参与到绑架储君的罪案中,现在遭到了报应。”
“影王只是个棋子,幕后的真凶仍逍遥法外。”卓尔法微微鞠躬,“我就是察觉到了真相,所以被黑手迫害,流亡至今。”
“只要能拯救我那正在受苦的侄儿,定会取消通缉令,还你公道。”亲王承诺,“但这一切,真的是莱因施曼家族所为么?我找不到相关的证据,来进行指控。”
“还有件机密要呈上,这也是我刚刚推测出的。”老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嗤笑,按着剧本继续表演下去,“时间急迫,我们必须再去个地方,想必在那儿,您不但能找到储君,也能得到金雀花不容抵赖的罪证。我有理由相信,储妃背叛了皇室,受到家族的指派,正谋算着杀害殿下。”
…
第五十四章 佩姬。佩姬(二)
人的心是不挑食的士壤,良善种出灿烂的美、爱情种出洁白的光、忿恚种出狂气的怒,悔恨种出自蒙欺人的逃避……
很久以前,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满脸骄傲地闯进一片旁人的土地,“真幼稚”,她瘪瘪嘴,“我要你属于我,狗要套上项圈,马要烙上印记,所以,你也得种上我喜欢的东西。”
于是她开始耕耘,拖着咨意妄为的铁犁翻了一遍又一遍土,用阴毒的绿水灌溉,把腐朽当成肥料,将仇恨的种子埋入土地。
后来她觉得累了,不快活了,又跺跺脚,返身离去,将它抛弃。
偶尔她会回忆,“唉,其实我挺喜欢的,可惜它不够听话,种植不出我想要的果实。”
人走了,播种下的事物在被遗忘的角落,默默地生长,有黯淡的风刮起,遮住红掩黄绿蓝靛紫的光辉,将天地吹得灰蒙蒙的一片。
终于,畸形的幼苗松动着泥土,慢慢冒出头来。
收获的季节即将来临了,你播下什么,便会收获什么。
多么肮脏的地方呀,辨识不清原本颜色的墙纸上,均是烟头烫下的小孔,皱巴巴发黄的床单,床底藏着邃遏客人残留的垃圾,百叶窗裂着口子,挡不住夜间的湿风,放荡的笑声和呻咛,穿透单薄的隔墙,由临室传来。
这是城里最便宜的旅馆,码头工人、苦力们临时的陋窝、妓女和嫖客交易的场所。
黛丽安紧闭着眼眸,面容惨淡得吓人,正缩在床铺上休息,她刚换过绷带和药,腹部的枪伤尚未有愈合的迹象,仍裂着口子微微淌血,每隔两个小时,就得重新包扎一次。
大小姐疲倦地靠在破木椅上,她把手伸进外衣口袋。取出镭银的化妆盒,镶嵌在盒上的小镜子中,显示出一张扬起的眉,发白的嘴唇和宛若正在燃烧地瞳仁。
“你活像只愚蠢的母猴子。”镜中的倒影指责道。
“对,猴子贪吃香蕉,结果落入了陷阱。”她嗤笑地回答,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寒意的空气入了肺。却火辣辣地窜动起来。
拜伦的王储妃,豪门世家的公主,此刻正在逃亡。
一周前的夜晚,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
“呼……呼……呼”。
风在岩壁间碰撞,绕过倒悬的石笋,窜进荒寂地洞窟深处,只留下愈来愈微弱的回音,两人高的洞口如只匍匐巨兽张大的嘴,黑咕隆咚的漫长隧道便是喉管,伫立在洞口。有种即将被吞噬的奇异感觉。
这里是距离玛兹安镇六十里。躲藏在山丘悬崖上的一处无名洞穴,深邃极了,有着众多的分叉岔路。如同迷宫,连老道的护林人也说不准它最终通向哪里。
大小姐环视周围,无边无际,延伸至视野尽头的灰色岩壁,活像凝固地冥河,让她觉得不祥。
“仿佛是地狱地入口。”佩姬暗村,不过她随身带领着四名影王的龙脉者,小女佣的身手更能应付各种危险状况,除非是一只训练有素军队地袭击,否则世上没有任何匪徒能伤害到她。
“有人来了。”黛丽安眯着眼。凝视着洞穴内有如滚滚浪涛的黑暗,她上前走了两步,挡在女主人的身前,提醒道。
佩姬看了看怀表,“九点整,正是约定好的时间,很好,我喜欢和遵守时间的人打交道。”
起初只有夜色下呼呼的风动,半分钟后。隧道里传来靴底的铁马掌踩踏岩石的惠率响声。
人的轮廓逐渐浮现在幽翳中,那人穿着全黑的风衣,与周遭地阴影融为一体,宛若游荡的鬼魅。
等再走近点,佩姬看清楚了他的脸,是那个卑鄙的绑匪。
“很欢迎您的拜访。”男人宛若此间的主人,热情地招待着来宾,他摘下帽子,从容地走过来,轻捧起大小姐的手,弯腰,嘴唇虚碰了下白暂的手背。
佩姬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冷冰冰地回答,“乌鸦先生,这是第二次见面了,虽然在黄金角海湾的传闻中,你像个怪谈里地虚幻人物,但现在看来,任何谣言,都是有事实依据的。”
“噢,看来您打听了我的不少事。”对方优雅地耸耸肩,微微一笑,露出洁白坚固的牙齿。
“理所当然,想必你也通过各种渠道,关注着我的动静。”佩姬将眼神投向洞穴内,“我并没有看到我的丈夫。”
“谨慎是人能安逸活着的依凭,瞧瞧,既然连影王乔·考利昂也臣服于您的麾下,那么,这几位随从先生,也不会是简单的角色。”他说道,“而我只是个普通人,得将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大小姐的瞳仁收缩了下,杀意在眸子中一闪既逝,对方对自己的了解着实透彻,连最机密的事儿也一清二楚。
“你想如何交易?”
“先生们得留在外面。”
扮作扈从的龙脉者踌躇地窥探着佩姬的神色,等待她的指示,大小姐迟疑了一会,点头道,“可以,但我总得有人帮着提赎款。”她朝黛丽安使了个眼色,小女佣将手中的大提箱开启,露出一叠叠崭新的票据。
“价值三百万的大额债卷及珠宝。”佩姬继续说道,“份量可不轻。”
“好吧,那两位女士,请跟着我。”他转身朝洞穴深处走去。
黛丽安低声对主人叮嘱,“请贴近我。”
长长的隧道像一条熄了灯的走廊,外界惨淡的月光消失无踪,只剩下马灯摇摇晃晃的光线,照耀着嶙峋怪异的岩石,空气饱含着阴冷的湿气,给肌肤带来粘糊糊的感觉。
“左转……右转……再次折向左……”佩姬默念着来路的方位,但黑暗很快让她丧失了方向感,只能察觉到,这是逐渐朝下的缓坡,似乎通向地底。
“一千四百六十二步。”黛丽安远比她的女主人更能适应黑暗,她紧握着大小姐的手,防止她被凸起的石头绊倒,耳语道。“五个转向的通道,两个三叉岔口,我们已深入地下大半里路。”
大约三十分钟后,等穿越一条狭长地裂缝,突然明亮起来的光,让佩姬的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光亮,她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下大厅,岩壁上挂着数盏魔晶灯。温润的光泽无声无息地在乳白色晶体沉积物间流淌氤氲。
无尽岁月的慢慢雕琢,让坚硬的岩石,形成各种千姿百态的天然雕塑品,头顶地岩穹上,布满着巨大的石鸟、石苹果以及无数石笋组成的石头森林,崩塌了的石膏晶体几乎覆盖了整个地表,新的石芽正以人类难以察知的速度,缓慢地生长,红色、黄色、白色的巨大钟乳石层层叠叠,鳞次栉比。
附近还有一处颇深颇广的水谭。应当是地下河某条支流的尽头。
水波在灯光下激滟荡漾。
有那么一瞬间,佩姬沉迷在这魔幻之美中,她赞叹地注视着自然的鬼斧神工。但很快,沉重地喘息声引起了她地注意。
那是个披头散发,手腕和脚踝被铁链捆绑住的男人,三名持枪的大汉守护在身边。
“朱利尔斯?”佩姬颦眉,轻轻呼唤道。
疯子茫然地抬起头,面容上满是暴戾地神采,让那张俊俏的脸扭曲病态,他傻傻地盯着自己的妻子,凝视良久,猛然疯癫地大笑起来。唾涕横流,肮脏可帐。
佩姬心沉了下去,大小姐原以为,小丈夫的隐疾没想象中的严重。
可这番景象,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已然变得一个无理智的怪物。
光想象,如果她受到各方面的压力,被迫和这疯子同枕共眠。得照顾他一辈,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似乎受到了不人道的折磨,你竟然像栓狗一般,栓着拜伦未来的皇帝陛下。”佩姬润了润嗓子,努力不表现出内心的惊惶。
“脑疾地病人,通常有两种表现,或变得脆弱,稍有风吹草动就惶恐不安;或变得极富攻击性,觉得有人要迫害他,于是疯狂地想,先下手为强”很遗憾,您的丈夫,属于后者,让我不得不锁住他。”
“虐待一位病人,并非光彩的荣耀。”
“您忘记了协议,三百万只是预付的订金,他的价格可是一亿。”
绑匪头子大笑着回答,“瞧,你拿出钱,我便放人,买卖必须公平。”
黛丽安用专业的眼光,衡量着她和枪手间的距离,计算着攻击时的角度和路线,她有信心在保障女主人安全的同时,迅速干掉挡在面前地任何匪徒。
但她快不过扳动枪扣的手指,稍有轻举妄动,储君殿下就会被一枪爆头。
是放弃营救,以除掉敌人为目的。
还是妥善点,暂且继续周旋,寻求对方的漏洞,再行出击。
姑娘等待女主人的最终决定。
※※※
热气腾腾的水雾从水壶盖子和壶嘴弥漫开来,佩姬手忙脚乱地将它提起来,却忘了先包上湿冷巾,烫得她触电似地缩回手。
大小姐一直认为,自个什么都懂,?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