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开价太低了。”露丝偷偷拉拉佩姬的袖子。
“我需要钱。”大小姐没有理会,望着商人,“要么你马上掏钱,要么我另寻买家。”
销赃人露出最专业的笑容,“成交,这是笔合算的买卖,它的确只值一万块。”
…
第五十七章 废弃公主(二)
露丝抱着大油纸袋,用肩膀抵开公寓楼的厅门,“嗨,玫瑰,接把手。”她脸上微微冒着汗,“刚买了一堆火腿和蛋,还有黑麦面包。”
“我已经介绍过自己,请喊我罗吉蒂安娜女士。”佩姬正在公用厨房里摆弄着锅和炉子,这儿没有随侍的御厨,也不是拥有着点餐服务的大饭店,想吃饭就得自个动手。
不过厨艺无法一蹴而就,大小姐用舌尖儿就能品尝出红酒的年份和好坏,但她不懂得如何如何将带着腥味的肉和粘着湿泥的蔬菜,变成可口的美味佳肴。
简易的厨具对佩姬而言,也是种极为陌生的物什,不过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在厨房转悠两圈后,她大概掌握着各种锅碗瓢盆的用途。
虽然公用厨房的墙壁和炉台布满了黄褐的污垢,但佩姬受够了每天啃面包的日子,小镇寥寥无几的私家餐馆乌烟瘁气,黛丽安也需要充足的营养来恢复体力。
“吃什么里?”露丝抽动着鼻头靠过来,劣质的香水味和不算好闻的油烟混在一起,让佩姬皱起眉毛,她冷着脸转身去搅拌吊锅里的汤,又将炉上正在煎的肉翻了个身,添到盘子,姿势熟练极了,活像个高超的大厨。
没见猪也吃过猪肉,昔日那些御厨们做菜时都有这么一股潇洒劲,大小姐努力模仿着那些动作。
“我尝尝。”露丝好奇地探过头,用残留着红指甲油的指尖夹了一小块,“有点糊。”她吹了吹热气,扔到嘴里。
佩姬瞪着姑娘,瞪目结舌,她没见过这么粗俗的母猴子。
露丝同样震惊,她苦着脸吐出嚼了几下的食物,“你做的什么菜?”
“马摩尔克皇家料理,秘制的蘑菇瞥煎小羊羔腿肉。”大小姐忍着不快回答道。这道菜她曾在坦丁的皇后餐厅享用过,赞不绝口,还邀请厨师当面讲解了烹调的过程和食材。
这出于一时的兴致,没想到有天会派上用场,也幸亏如此,否则佩姬连怎么煎荷包蛋也不清楚。
“蘑菇酱?羊腿肉?听起来很贵,但,”露丝语气很怀疑。“你确定不是猪饲料么?”
小妓女叹了口气,“这些天来你和妹妹,就吃这种东西?”她拿抹布擦了擦手,占据了炉台地位置,用小刀飞快地切着火腿和面包。
“你准备干什么?”
“帮你们做两份加煎蛋的三明治,天,皇家料理?”露丝大笑,摇摇头,为这个特别拗口的菜名感到乐不可支,“这是我尝过的最难吃的东西。能把胃都恶心出来。”
佩姬觉得朝一只母猴子发火。实在无聊透顶,“那劳驾了,出于感谢。我付你五块钱。”
“咱们是好姐妹,别客气。”露丝微笑。
“五块钱。”大小姐坚持,为了不显得过于特殊,佩姬一直隐藏着内心的不屑,企图装成个和和气气的普通女人,但现在看来,她让猴子们过于放肆了。
卑贱的家伙居然敢祈求她地友谊,互称姐妹?
笑容从姑娘脸上消失了,她气呼呼地切着肉,把橡木餐台弄得锵锵直响。“十块钱,因为我做的是两份。”
“好的。”佩姬朝外面走去,“记得端到我房里去。”
露丝在背后高声喊,“玫瑰,把厨房门关好,油烟飘出去会影响旁人的。”
回答她的是门和门框响亮的撞击声。
销赃商道森仍沉浸在欣喜若狂之中,他打着酒嗝,醉熏熏地从那家常去的小酒馆出来,前天的那桩生意简直是天国赐予的礼物。道森私下朝几个精通珠宝工艺的同行打听过,那枚戒指完全能卖上个天文数字!
“嘿,伙计,十五万,我马上开支票。”有人嫉妒地询问。
不,道森有更高明地主意,小地方实在卖不出好价钱,他准备拿到大城市里去出售,到时二十万都有可能。
还有那个来历不明地乡下姑娘,他预备再去一趟,也许还会有更大的惊喜。
这事除了那几位懂规矩守得住口风的同行,他只朝情妇透露过。
“宝贝儿,到时我给你买一套首饰,再加上蓝狐皮围脖。”道森炫耀地承诺。
“你真棒。”情妇兴高采烈地在床上缠着他,差点把他挥干。
正遐思着,有人在道森肩膀上拍了下,随后一只胳膊蛮不讲理地勒住他,把他拖入了附近黑洞洞地小巷里。
然后,巷子深处隐约传来杀猪似的惨叫声。
拜伦有句格言:大嘴巴是灾难之门的钥匙。
宁格是个相貌丑陋的男人,翘鼻头,满脸横肉,他是镇警署的分队长,为人苛刻贪婪,只要听到任何捞钱的风声,都想方设法从中分得一份。
“啧啧,多么美的小玩意儿。”他凝视着掌心里精美的戒指,“听说你拣了大便宜,看来所言非虚,伙计,你从哪里弄来的?”
道森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血顺着脸颊直淌,整张脸青肿,鼻子被打瘪了。
一定是那个婊子露了口风!销赃商懊悔地想,他的情妇是个水性杨花地轻浮女人,没想到和宁格暗中也有一腿。
她可把他害惨了!
“不说么?我很仁慈了,否则按你私下的那些勾当,能将你送上法庭,然后被判好几年的徒刑。”宁格嚼着牙花子,示意帮凶们继续。
商人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透过沾满血丝的细缝,望见两个混混气十足的警察,又开始提起警棍。
“宁……宁格先生,你坏了规矩。”他呻咛着,浑身剧痛,似乎断了几根骨头。
“规矩?哪条法律上说,探员要遵守黑道上的规矩?”宁格哈哈大笑,扬了扬下巴。
他终于屈服了,小命比票子重要,“是个漂亮的乡下姑娘卖给我的,她就住在……”
黛丽安在第二天早晨已经恢复了清醒,伤口在药物和强悍地恢复体质下,开始有了好转,估摸在休息两天,就能勉强下床行走。
继续上路逃亡的议题被提到了日程表上,“地方上的警局不是障碍,王储妃犯下谋逆的重罪?比起我们,为了脸面,皇室更害怕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众人皆知。”黛丽安虚弱地说,“所以通缉、布网、逮捕,甚至日后的审讯,都是秘密进行的,这导致了他的人手肯定不足以完整地搜查整个海湾地区。”
佩姬凝视着地图,用笔画出几条线,“海路行不通,只能由公路离开。”
“交通要道肯定有亲王的秘探,正等待着您自投罗网。”黛丽安另有想法,“我们可以按兵不动,潜伏起来,等待家族援兵的接应。”
“我的确知道家族在海湾的私人情报渠道,联系他们并不困难。”
佩姬斩钉截铁地说,“但我不能将希望放在旁人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和我自己。”
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停在门前,黛丽安扫了眼房门,停止了继续交谈,“是隔壁的那姑娘。”她低声说,小女佣耳力惊人,从步伐的力度察觉对方的身份,对她并不算难事。
果然,来人喊道,“玫瑰,快来。”
这只自来熟的母猴子!佩姬捏了下拳头,她起身拉开门,瞪着不请自来的热情邻居……以及两碗鱼杂碎汤。
露丝托着盛碗的大盘子挤进来,唠唠叨叨,“都十点了,居然没看到你们下楼吃早餐,难道不会做菜,就得饿死么?”
“我不想吃。”佩姬生硬地拒绝,可鱼汤的香味却让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呻咛,方才全神贯注地在考虑日后的行程,不觉得饿,现在稍一松弛,饥饿感油然而升。
“别逞强,玫瑰。”露丝得意洋洋地哼了声,把盘子放到桌上,招着手,“趁热吃,老娘的手艺,甚至能摆个餐饮摊。”
大小姐简直要气疯了,玫瑰?玫瑰,!多么恶心肉麻下贱的绰号,她终于忍不住吼道,“别叫我玫瑰,!”
“好的,罗吉蒂安娜,那你以后也别提钱字。”露丝耸耸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回去再睡一觉,起早床真累。吃完记得把托盘送到厨房去,这是公用的。”
黛丽安佩服得要命,对方居然三下两下就把干冰般冷静的女主人,挑拨得控制不住情绪。
“什么时候和她混得这么熟?”等露丝出门后,小女佣感慨地问佩姬。
“别把我说得好像喜欢群居的猴子。”大小姐恨恨地说,捧起碗,“就当是猴子对我的贡品了,吃吧,她的厨艺至少比我的好。”
“您亲自下厨!”黛丽安的眼眸睁得浑圆,呢喃,“难怪,我迷迷糊糊时被灌了许多东西,味道恶心极了,原来不是药,而是……”
“你变得放肆了。”佩姬非常不悦。
黛丽安笑眯眯地不再言语,她的大小姐就是这么一个人,抗拒着旁人主动施予的友谊。
人总得要有朋友,因为人在本性上恐惧着孤单,就像她,将佩姬视为侍奉的主人,以及值得骄傲的朋友。
…
第五十八章 废弃公主(三)
天暗了下来,穿着燕尾服的小提琴乐师熟练地演奏着浪漫的曲调,玛兹安镇露天广场餐厅的侍者们,穿梭着为客人送上小巧的镀银烛台,不一会,蘑茹棚伞下的餐桌纷纷明亮了起来,微微的烛火暧昧又温柔。
“想来点什么?”福兰·弗莱尔说,“我记得你很喜欢脆饼奶酪汤和烤鹌鹑。”“随便。”安玫耸耸肩,眼眸飞快地扫视着周遭,她用了几秒钟来勘察露天餐厅的布局,窥探附近的每一人,研究任何潜在的威胁。
男人清楚,这并非姑娘对自己的邀请心怀疑虑,而是出于职业上的谨慎习惯,但还是在心底重重的叹息。
菜很快点好了,都是妻子在昔日喜爱的口味,福兰加了瓶当地特产的密酿果子酒,他倾身为姑娘倒满,“干杯,为我们的合作……以及重逢。”
“干杯。”
他想讲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用餐在沉默的气氛中进行。
安玫放下刀叉,揉了揉额头,从荷包里翻出药。
“别吃了。”福兰伸手挡住,他皱着眉毛,“对你的身体实在没有好处。”
姑娘扬起头,美丽的脸蛋沐浴在跳跃的烛光中,语气冷冰冰地,“先生,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咱们只是盟友罢了,还没亲密到能干涉彼此的私事。”
“好吧,就算是出于朋友的劝告。”福兰解释,“你是个好姑娘,人人都羡慕弗莱尔能娶到你,请相信,刺客并不适合你,快快活活地生活在阳光下,难道不好么?”
“其实我很费解。”安玫表情僵硬,有股厌烦的神采,“你总是在讲着以前如何。过去怎样,偏偏所说的,我都不知道,只感到聒噪和困窘。”
“因为你没有记忆,洗脑剂控制了你的思绪和感情。”福兰尽量让语气和缓。
“必须得挑明,我对过去的事儿已不感兴趣了,你说我以前持家有道,我只感觉像个傻瓜;你说我爱自个的亡夫。我却完全追忆不到丝毫的热情;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觉得奶酪和鹌鹑有多美味可口。你嘴里的故事,我听起来,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女人的经历,和我无关。”她用餐巾擦擦嘴唇,继续说道,“你不停地在否定我地现在,企图让我回到过去,就算那些事是真的,但人是会成长的。我没意愿为了你脑海里那个无聊的影子。让自己改变。”
福兰一直寻找着机会,来表露他和安玫的真实关系,但此刻姑娘的话语。如一桶冷水浇在头上,让他魂灵的深处,有种痉李似地痛。
时间是冷漠无情的,他和她之间,不止隔着雪白地桌巾,而是已横亘着深深的裂痕。
月光笼罩着镇子,行人寥寥,路灯的光让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们用过餐后,在街头缓步行走。
“你的报复倒完成了大半。但我和乔·考利昂的恩怨尚未了解,我迫切需要影王的情报。”姑娘说。
“事成后我会停药的,但哪怕拾回了记忆,我也不愿再当无趣的家庭主妇。”姑娘说。
“我会记起你地,毕竟你是我曾经那个小家庭最亲密地友人,所以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姑娘说。
福兰出神地听着,姑娘的声音清脆如铃,似银罐子里煎沸的水。响个不停,让他恍惚沉醉。
曾几何时,他们就是这般,并肩在费都地夜色下散步,他说着法庭里的趣闻,她唠叨着家常琐事,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俩人在一起便觉幸福。
他猛然抓住她削瘦的肩膀,低头,将炽热的嘴唇压过去,这个吻过于突然,以至于安玫一时间没做出反应。
然后是人和路旁石墙狠狠相撞,骨头裂开的声响,以及暗暗的呻咛。
“没有下次了,范格莱先生。”安玫异常愤怒地低语,“如果再做出任何非份之举,即便撕毁盟约,我也会将你的心脏挖出来!”
她转身就走,消失在虚幻的夜色中。
福兰挣扎着抬起身子,姑娘那一击似乎让他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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