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请稍等,我让银行的资深鉴定师过来。请抱歉,这是制度,并非我对阁下有哪怕一丝毫的不相信。”德博拉说,他还是很谨慎,按规矩,如果寄存物出现损伤,银行得原价赔偿,万一这男人故意存一幅假画,十日后领取时反咬一口,指责银行调包,那可亏大了。
“理所当然。”格莱不介意,“严谨的规矩反而让我对贵行更加信任。”
鉴定师小心的打开外层的油布,极其精美的画框里,镶嵌着一张只上了一半色的素描。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鉴赏完画,“噢,阁下,这是大师早期,画技还未成熟时的练笔之作,而且还是半成品,在市场上最多只值一万块。”
“一万块?”格莱惊讶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这可是达奇的作品!我花了十五万!”
“是的,阁下,实际上我还将画框的价值算在内了。”鉴定师回答,“大师的名画用金钱来衡量,简直是对艺术的侮辱,但并不代表,连大师的随笔之作,也值那个价。假如没有画布上达奇的签名,这种半成品不值钱。”
格莱有些气急败坏,“该死,我上当了。”
德博拉幸灾乐祸地想,“看,这种不懂行,又喜欢乱花钱的败家子,活该被骗。”
行长眼里的败家子似乎意识到自己丧失了风度,他重新坐下来,“不就是十五万么,这点小钱没什么,我仍然选择最高等的寄存服务。”他装着不在乎,但德博拉知道,败家子在赌气。
用三千块来保存只值一万块的东西,也只有这种公子哥才干得出来。
“但我们只能给您开一万块的保险索赔合同。”
“哦,就这么办吧。”
接过银行开给他的存单,格莱将单据折叠好,放入口袋,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
德博拉高兴地看到,这家伙的步伐,远没有进来时,那么优雅从容。
十四万的亏空,估计对他来说,也是个大数目。
“唉,贵族,就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德博拉拿起画,按规定,最高等的金库,只有行长才能进入。
在金库里,德博拉觉得画框有点松,他刚把画放到台子上,框架的小螺丝就掉了下来。
“哈,连框子都是赝品。”德博拉拣起螺丝,想镶上去,但他发现了件奇怪的事,半成品素描下,微微露出,另一张画的一角。
画框里有夹层!德博拉想揭开看看究竟,但两张画黏得很紧,他怕弄损伤了,小心翼翼捣鼓了许久都没弄开。
“阁下,前台来了客户,是关于贷款的事宜。”金库外的守卫通知道。
德博拉遗憾地停了手,直到走进银行大厅,他还在想,那张隐藏的画是什么。
大街上,格莱付了马车钱,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
“第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想,他不会忘记,一年多以前,就是这家银行的行长,违背了金融机构应具备的道德,用虚假的帐户成为毁灭了他人生的帮凶。
他摸着戒指,魔力限定的时间快到了,他得回去了。
得回去,用另一种容貌,扮演另一个身份。
…
第二卷 贪欲的盛宴 第二章 红雀
红雀巡回剧团的大帐篷就在金鹅酒馆附近的绿玛瑙广场。
对比起正正规规的剧院那些穿着华服的大明星,和有着特技灯光的舞台,巡回剧团简陋得惨不忍睹。半人高的木头台子用染成红色的麻布分隔成前后台,台下十来把椅子,魔晶作为能源的彩灯三两两缀在帐篷天顶上,为了节省,只有在演出进入最高潮时,衬托气氛才会打开。
大晚上,福兰在偏僻的小巷里恢复了原貌,两米高的彪型丑汉,无数淡红色伤疤掩饰了皮肤的惨白,他将原先的贵重服饰装进小提箱里,换上便宜布料制成的裤子和马甲。
法师的赠予,换成了先前那身行头,以及为数不多的一些现钱,“十天。”福兰想,“假如真如传闻中,那行长贪得无厌的胃口,我的计划便成功了。”
“我设计了一个卑鄙的陷阱,但如果是位品德高尚的人,这陷阱毫无意义。是否成为猎物,就看他内心的抉择了。”
从街边拐进剧团,红雀在广场圈了很大一片地,几乎将一半广场都容纳其中,这在新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那些允许驻扎营地的广场,早已被各大剧团哄抢一空,每家帐篷的间隔,都超不过两米。
而且,上缴给政府的税和租金,也不是红雀剧团所能承受的。
相比较,在老区,这方面的负担要轻许多。
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巡回团,连老板算在内,也只有五名姑娘和三名杂工,加上一辆双马篷车和两辆小拖车。杂工还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只能打点下手,稍重点的体力活就很难完成。
福兰相信,这是老板同意他加进巡回团的原因,虽然丑陋,但两米的身高,匪夷所思的力气,不单在搭建帐篷等粗重活时帮上大忙,在城市间来回奔波时,也是马夫与保镖的好人选。
福兰尝试过找份工作,融入社会,才能更好的复仇。但他的模样让最开明的老板也不敢聘用。
“老天,请你赶快出去,这副尊容,连半个顾客都不敢进来。”他们惊讶地嚷道。
在这个社会,肤浅的容貌往往是人们所看重的。
一年来,福兰游历了不少地方,直到四个月前,才在费都以南的一座小城,遇到了芭蕊,红雀剧团的老板。那时老板正因为车夫的离职而头疼。
“你真是个丑八怪。”芭蕊毫不客气地说,“但这样也好,小白脸我才不敢用,万一被他们用甜言蜜语骗走了团里的姑娘,剧团就得垮台了。”
每月的薪金是三十个银币,如果生意好,半年能分次红,小巡回团只开得起这个价钱。
福兰需要的是一个身份,对薪水并不在意。
老板算公道的,对属下的姑娘很好,福兰听闻过这类剧团的勾当,有些大剧团,会强迫团员去干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以满足顾客阴森的癖好,甚至有些姑娘因此残疾。
芭蕊从不这么做,如果姑娘想赚点外快,自愿把客人拉进当卧室用的小帐篷,她也不反对,不从中抽红。
所以红雀的姑娘们挺信服她的。
但这也是红雀发达不起来的原因,客人更愿意光顾只要花钱,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福兰跨过营地外围的隔栅,这时露天舞台里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姑娘们有的在休息,有的正在加班,仙迪、恩娜、妮可的小帐篷里正传出娇滴滴的呻吟。
后台的空地有些吵闹,他刚走过一间小帐篷,妮可把脑袋探出来,露着光溜溜的半边肩膀,红发乱蓬蓬地直晃,“大个子,怎么才回来,快去那边看看。”
马上从帐篷里传出男人不满的声音,“你不能专心点么。”
“那是你太没劲了。”妮可反驳。
后台那,老板正解释着,“帕丽斯小姐身体不好,所以今天休息。”
一名客人摇着钱袋,“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二十个银币。”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向来尊重姑娘们的意愿。”
“那,老板你来也不错,二十五个银币。”客人数着钱。
“我很久没干这营生了,现在也不想。”
“装什么贞洁,剧团不就是操婊子的地儿么。”
“如果你不能用尊重的语气,那么,请离开,客人。”
“尊重?一群流莺奢谈什么尊重!”
芭蕊正要说什么,望到了福兰,她喊道,“卡西莫多,来一下,有人捣乱。”
卡西莫多是福兰为自己取的假名。
客人被福兰的相貌和身高吓了一跳,特别是衣服不能遮盖的那些伤疤与棱角分明的肌肉,让他吞了吞口水,畏缩地后退。
福兰的声音很温和,“先生,我们打烊了,假如您需要什么服务,请等下次。”
“下次?就算倒贴钱我也不来了。”客人抱怨着离开,“我一定要向朋友们宣传,红雀可不是值得花钱的地方。”
“现在没什么事了吧。”福兰询问老板。
芭蕊把手臂环抱在胸前,伟大的胸部被压挤得更波涛汹涌,“你去哪里鬼混了两天多?”
“哦,当初被雇佣时,我就已经说明,随时有可能离开几天,您也答应了。”
“这月的薪水必须扣除一部分。”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福兰赞同说,“我先告辞了。”
芭蕊随意地坐在后台横突出的架子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洁白的牙齿,成熟美丽的脸上正写着问号。
几个月来,她总是很好奇福兰的身份。
最先开始,芭蕊以为他是某个退役的雇佣兵,浑身可怕的伤痕就是证明。
缺乏人手,福兰得时常得参与演出,那容貌来演绎奇迹剧里的反派角色,简直不用化装。
但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丑陋的大个子,有着和模样不相称的见识。
有次,她翻看一本用来打发时间的书,遇到不认识的生僻字,福兰随口就为她解答了。
这些知识,不是搏命的莽汉所能掌握的。
虽然尽力掩盖,但福兰偶尔总会流露出,他曾经受到过专业的教育,
教育可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玩意。
《铁面人》之类的休闲戏剧流行过一阵子,或者他如书中的主角那样,被邪恶的大臣陷害,毁容后出逃,召集英勇的骑士,准备复国的王子?
芭蕊为自个滑稽的想象而觉得好笑,如果她再年轻十五岁,也许会相信这种浪漫的剧情。但对三十二岁的女人来说,浪漫早已同玩偶娃娃、爱情这些美好的事物,'奇txtsk书'一起埋葬在了岁月里。
“一个奇怪的丑汉。”芭蕊评价着福兰,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个奇怪的、健壮的丑汉。”
※ ※ ※
游街会,通常是狂欢节第一日的保留节日,它从某方面代表着开幕仪式。
芳香艳丽的花车轮番上阵,从新区的中央广场出发,巡回一周。排在最前列的是市议会的,造型并不出奇,相反过于严肃了些,人们不爱看,但看到几位高高在上的议员涂满红红绿绿的油彩,扮成小丑时,大家还是给予了热情的掌声。
红雀的花车在队伍排比较靠后的地方。
这队序也是得花钱的。
如猫爪、妖精等大型巡回剧团,出得起大价钱,能排在政府花车的后面。
五彩缤纷的彩纸屑和各种广告传单,从花车上洒落,按约定成俗的规矩,拿着传单去购买该剧团的门票时,能打八折,这让人群更加沸腾起来。
所有的花车都有主题,漂亮的女演员们装扮成各式各样的角色,那些故事里的仙子、小妖精,活灵活现地在车上抛着飞吻,亮晶晶的短裙下,白皙肥美的大腿让男人们咽着口水。
红雀略有不同,比起那些放荡的,装饰得精美绝伦的花车,它显得古板,车上每一位姑娘,都穿着端庄的衣服,拖地的长裙连脚踝都盖住了,甚至连脸,都吝啬地遮盖在假面具下。
但这些如同贵妇人的服装,有些微微的改动,它们不那么宽松,全部紧紧地贴在身上,姑娘们丰满的身材,在衣服下显露无疑。
“能行么?”芭蕊摇着小扇子,偷偷问福兰。
“总比如其它花车那么装扮好。”福兰说。这是他的主意,大剧团能奢侈地花上一百个金恺撒来装饰花车,女演员在昂贵化妆品的打扮下,又的确比红雀的姑娘漂亮上几分。不出奇招,根本竞争不过。
猎奇,永远是男人们欲望的根源。
而那些端庄又透着暧昧的穿着,更能引发他们的欲望。
事实上也是如此。
不少人跟着花车,一边伸手要广告单,一边用色咪咪的眼神,打量着姑娘们身体的轮廓。
“那位红头发的小姐,能把面具摘下来么?”有人喊。
“先生,等会游街会结束,你按广告上的地址,来我们剧团,就能看见了。”福兰回答,他打扮成穿着燕尾服,仿佛正在高雅沙龙里,服侍着贵族小姐们的侍者。
黑礼帽下,丑陋的样子,更衬托出身旁姑娘们的青春丽质。
被问话的妮可,按事先的吩咐,把头侧到另一边,还顺手将小斗篷披在身上。这一番超然冷漠的动作反而让喊话的人更加激动。
矜持与贞洁,诱惑力可比放浪的勾引大上许多。
当天下午,红雀的帐篷坐满了人,有些晚来的客人,不惜在门口等上两个小时。
无论是戏剧的精彩,还是摘下面具后,姑娘的模样,都没有让客人们失望。
可以预料,明天会更加火暴。
芭蕊团长在晚上,算了下收入后,对福兰说,“你的月工资涨到三十二个银币。”
“再出点好主意,我不会亏待你的。”她兴高采烈地说。
※ ※ ※
德博拉行长再次走进金库。
“我要检查下,万一湿气弄坏了画,银行的名誉就得受损。”行长有些欲盖弥彰。
“这是阁下的权利。”守卫有些奇怪地回答,行长前天才来过,再严重的湿气,也不可能在两个晚上,就侵蚀坏一张画。
不过这是行长的职权所在,守卫犯不着为此计较。
合上金库的门,德博拉从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