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只有在西边几个王国的斗兽场,需求量大一些,但目前的世道,远不如几十年前,成千的船只开往黑大陆,像淘金般疯狂,城镇中的奴隶市场,红火得日进斗金,现在,捕奴船,已经是没落的行业。
福兰怀疑,那本绘满植物的古书,应是黑大陆兽人的智慧产物,弄懂它,也许能对自己有所帮助。
他的仇人,无不是掌握着权柄的大人物,正面交锋,胜算相当于一个生手,妄想凭借几块钱,从赌场中赢上几百万。
必须得拥有更多的知识,用智力,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还有十七万。”福兰计算了下,对普通人家来说,已是笔巨款,但对福兰的计划,仍远远不够。
在夜色下前行了几小时,大约凌晨一点,几户人家出现在丘陵旁的平原上。
福兰驱使着坐骑朝村庄走去,人和马都挺累了,他想找个地方投宿。
似乎很少有人过往,除了三间简易的木屋,只有一排灰瓦棚子,正堆着几大根两米长的树干,而不远处丘陵比较平坦的地方,是茂密的树林。
这地方,大概是伐木工的临时营地,不过随着红砖的出现,整木在很大程度上,没有以前那么畅销。
夜深沉,朴素的营地在宁静地安眠,福兰把马栓在其中一间木屋的柱子上,顺便从黑漆的窗户望进去,瞧不见人,“有人吗?”喊了几声,很快,另一间屋子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谁?”
一个打赤膊的大胡子把门拉开一点,探头看过来,等眯着眼睛看清楚福兰的打扮,疑惑地问,“你是买木头?”
“先生,我想找地方借宿一晚。”福兰说,“另两间房有人住么?”
“没有,他们得过几天才来。”大胡子摸了摸粗短的脖子,把门拉开走出来,大概为了方便,还穿着蓝布帆布裤,把裤脚卷在膝盖上,露出弯曲的腿毛。
“我愿意出五银币。”福兰掏出点零钱,“一晚上,明早我就离开。”
“当然没问题。”大胡子说,他看了看福兰的马,和手上的提箱,“您要来点酒么?”
“清水就成。‘福兰正有点渴。
屋子的门并没有上锁,但没有灯,唯一的亮源是透过一前一后两扇窗户的月光,房子里没床,只是在角落里铺着几块脏兮兮的帆布,另一角,堆放着斧头之类的伐木工具。
“还没到本季开工的时候,所以没人打理。”大胡子解释,“或者,您去我房休息,给十五银币。”
“能挡风就够了。”福兰不挑剔。
“喔,好先生,象我这种粗人,住哪里都没关系。”大胡子搓着手,“只要十五银币,您能住得舒服,我也可以赚点小钱。”
“那好吧。”
大胡子的木屋环境差不多,只是被子干净些,福兰喝过水,将外套脱下,黑暗的室内,偶尔从树林里传来的昆虫的欢奏,如催眠曲,让福兰的睡意与疲劳涌了上来。
他睡得并不安稳,也许,从那段离奇的经历开始,他就没睡安稳过。
地板上的清水还有小半杯,他拿起喝完,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想喂喂马。
营地里,已经看不到洛西南特的踪影,另外两间屋子,也找不到那个长着大胡子的伐木工。
启明星正在黑色的夜幕下闪烁,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多钟。
“马被偷了?”福兰想,这种驯良的驽马,就算陌生人骑上也不会挣扎。也许伐木工见财起意。一匹老马,也能卖不少钱。
福兰叹了口气,自嘲地想,“我还真是个灾星,连匹马,都不能在身边待长。”
寂静的夜晚,微弱的声音都能传个老远,福兰听到,有马蹄的响声从路上传来,他退回屋子,想看看究竟。
来的是四个人,领头的正是大胡子,他们在远处下马,他们凑到一起议论着什么,然后,大胡子趔手趔脚从某间屋子里,拿出一把大斧头。
“确定睡着了?”有人低声问。
“我走时他睡得正香。”大胡子回答,“如果不是怕他有小手枪,钱我一个人就吞了。敢单独一人出门的,都会准备点武器。”
“多少钱?”另一个人感兴趣地问。
“嘘,声音小点。看衣服就是个有钱人,还带着小提箱,说不定有几万块。”
看来伐木工,和附近的强盗多少有点关系,也或许,他本来就是强盗的一份子。
福兰将外套揉成一团,放到被子下,大致一看,像他还在沉睡。他将提箱拿起,从后窗翻了出去。
门被很小心地推开,大胡子和两个人走进来,他们互相张望了下,其中一人点点头,大胡子抡起斧头,砍过去。
金属砍进木头的噪音让强盗们吃惊,“他跑了!”强盗叫道,而另一个在外面放风的强盗同时也喊着,“在这里,我看到他了。”
福兰想趁着机会,抢过一匹马离开,但他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杂物,四名强盗,很快追上他,将他围住。
“先生们,四千块,把马还给我,并让我离开。”福兰冷静地建议。
大胡子滑稽地笑道,“能弄到几万块,那我们为什么只要四千?”
“谋杀罪,能将你们送上绞刑架。”
“像这样偏僻的地方,有人会知道么?”强盗轰笑,“别紧张,不会让你死得太难受。”
福兰没穿外套,腰间也看不到小手枪,大胡子已经后悔,这等肥羊,一个人就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多找人来分钱呢?
伐木用的大斧头,只需要一下,就能劈碎头盖骨,但强盗惊讶地张大嘴,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年轻人,只是抬起一只胳膊,就挡住了斧头。
强盗心目中的肥羊,扔下箱子,悲哀地说,“人啊,当信心满满,以为能满足自己的贪婪时,却没有发现,一支腿,已迈出了悬崖。”
衬衣与裤子结实的布料,发出吱呀呀的呻吟,然后,被逐渐膨胀的肌肉扯裂成一片片碎布,一米七几身材适中的个头,眨眼间,成长为彪型大汉,模样也截然不同,在夜色下,那张满是伤疤的丑脸,宛若魔怪。
强盗被这超越理智的情景,吓呆了。
一股辛骚的液体,染湿了他们的裤裆。
魔怪喘息着,变身时,肌肉的拉扯、骨骼的增长,细胞的快速分裂,无疑是种痛苦的过程。他望向强盗,喃喃承诺,“不会死得太难受,我保证。”
※ ※ ※
空气中飘荡着些许血腥味,福兰在树林里,挖了四个大坑,将强盗埋葬。
木屋里有些多余的衣物,不是很合体,勉强能穿上。
他恍惚地走向洛西南特,老马起初惊慌地踢着蹄子,在轻轻地抚摸下,才慢慢平静。
“我们离开吧。”福兰叹息,他跨上马,将头埋在坐骑的鬐毛中,直到这时,他的身体才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头昏得厉害,恶心呕吐的感觉在胸腔和喉间翻滚不息。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在没有法庭、审判席的情况下,宣判死罪,亲手执行。
“人啊……”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不知为强盗,还是为自己。
第二卷 贪欲的盛宴 第六章 明星(一)
黎明堡是费都朝西约三百里路程的一座城镇,之所以名字里有堡字,来源于当地领主修建的大型防御城堡,战乱之年,流民、失业者聚集到堡垒附近,以便在危险时,进入城堡避难。
领主不会让流民在城堡里长期居住,人们在城堡附近,逐渐形成了一个居住区,而商人、手工艺人,慢慢地沿道路修建房屋店铺,久而久之,当和平到来时,镇子的规模也初见雏形。
这也是拜伦大多数城镇的起源,贵族直接治理的封地、庄园,与向王室纳税,由王室指派官员的城市,构成了拜伦社会的基础。
镇子与领主的堡垒正好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因为临近海,河水是咸的,所以镇子上最醒目的标志,是每条街上汲取地下淡水的井。
几十年前,领主的城堡大概威武雄伟,但现在,笔立的城墙上已经爬满青苔,木头搭建的箭垛已经年久失修,几人高的栅栏门估计早就生锈,旁人只能从铁门下方,另开的小侧门进出。
继承爵位的贵族,已离开了这种乡下地方,每年派人来自己的庄园收税,现在已不是在国王的令御下,领主召集战士,汇集在皇家的旗帜下战斗的骑士年代了。
军队,只能由国家来掌握。
福兰在镇外,就已经受到人们好奇地目光,克莱兹代尔驮马身材高大,但在这个巨人的胯下,仿佛是只瘦小的骡子。
而巨人身上,明显小了一圈的衣服,让他既像个落魄的流浪汉,又像个滑稽的小丑,福兰在马上拉了拉有些紧的领口,决定进镇后,马上找家裁缝馆,如他的个头,很难买到能直接穿上的成衣。
小提箱装满了钱,害得他没准备好变身的衣服。
以后,至少得预备几套衣服,带在身边随时替换,以及,买个大点的行李箱。
镇子并没有修筑城墙,两万的人口,规模已接近了一些小城市,和费都一样,在一条条整齐的石板路上,临街的房子几乎都改成了店铺,商业与贸易,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主题。
在一些店铺,能看到丝绸、茶叶之类的高档货,不过价钱都要比费都高上不少,但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却便宜许多。
福兰穿过三条十字路,越靠近镇子中心,越是繁华,在警察局旁,差不多是和前者共用一栋楼房的法院,福兰望着法院门前惯有的穆图雕像,默默祈祷着。
离着半条街的地方,就是镇子的简易小教堂,福兰不信神,当人需要被拯救时,神灵又在哪里?
裁缝店在另一条街,从橱窗里,能看到一件件精美的样品,款式也挺时髦,福兰推门进去,店子不大,天顶很低,二楼大概就是老板一家的住房。
他的模样让正拿着尺子量着布匹的老板吃惊了下,不过看到很不合身的衣服,老板立即意识到买卖来了。
“我需要两套衣服。”福兰说,“不需要太好,一般的布就够了。”
“好的,您需要什么款式?”老板高兴地问,像这人的身材,所需要的布匹,相当于做了两笔买卖。
“普通的夹衣和外套,再加上帆布裤子。”福兰想了想,“还有一双鞋子。”
他正穿着长筒靴,有弹性的牛皮让靴子没遇到和衣服一样的遭遇,但已经裂开了几条口子,也绷得脚难受。
老板用皮尺代福兰量了量,计算了下,“一共需要四十六银币。”
“预付么?”
“先付三分之一,衣服两天后取,但鞋子得三天。”
“能再快点吗?“福兰问,他还不知道,红雀具体在这里逗留几天。
“多付十个银币,我能多雇个临时裁缝赶工。”
福兰将预付款给清,然后询问,“这几天有剧团来到镇上吗?”
“昨天刚到,好象叫什么红鸟。”老板说,“朝左拐,经过两条街,有家旅馆,她们就住在那里。”
“谢谢。”福兰有些奇怪,芭蕊团长一直精打细算,平时,都是在镇子边搭建营地,什么时候舍得住旅馆了。
旅馆很好找,三层楼的建筑在镇子里蛮显眼,薄铁皮招牌上,用油漆涂着“镀金玫瑰”的名字,不过一旁院子里的花圃有些名不符实,看不到花卉,而是种植着一些甜菜和大葱。剧团的大篷车,正停放在旅馆右边的墙壁边。
木门半掩,好象有人在哼着小曲,幽幽的调子传了出来。
现在还没到黎明堡每个季节持续半月的集市日,大厅里没什么人,虽然天气还有些冷,出于节省的目的,壁炉里没点上火,十来张橡木桌子都空荡荡的。
角落里,芭蕊团长正喝着果子酒,半趴在桌面上,一边用手指扒拉着酒杯,一边含糊哼着家乡的小调,看模样已是半醉。
“团长,抱歉迟来了几天。”福兰拉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
“哦,是卡……卡西莫多啊。”芭蕊揉揉迷离的醉眼,口齿不清楚地说,“你……你来啦。”
“春季的集市日快到了,怎么还不去办理手续?”福兰问。
去镇议院办理手续,申请空地,搭帐篷,都得花时间,而三天后,就是集市日。
“不开……了。”芭蕊吃吃地笑,“剧团要……要散了。”她站起来,从小腰包里掏着钱,夹着一枚金恺撒,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福兰身边,把钱塞到他手心里。
“你的工钱。”团长站不稳,半靠在福兰身上,“恩娜被大团子挖走了,仙迪攒够了钱不想干了,帕丽斯病了,烧得厉害,剧团开不下去了。”
人手本来就不够的小巡回剧团,现在没办法再维持了。
“呀,大个子。”红头发的妮可正好从楼梯下来,“团长都喝了一上午酒了,怎么劝都不听。”
“帕丽斯怎么样啦?”
“烧退了点。”妮可过来扶起芭蕊,喝醉摊倒的女人重得可怕,姑娘差点搂着她一起摔到地上。
“我来吧,房间是几号?”福兰把团长扛在肩膀上。
“2楼左边的三间房都是。”妮可嘟着嘴,“他们真不像话,当初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