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半夜,睡在外屋的妮可被敲门声吵醒,“谁呀?”她不高兴地嚷嚷。
“我是卡西莫多的朋友,受他委托,前来拜访。”门外的人回答。
等拉开门,月光下,灰发的中年人正朝着她微笑。
“请帕丽斯小姐出来,我是西部的检控官,帕丽斯将是达尔马克继承权案的关键人物。”
芭蕊团长打着哈欠,在灯下仔细查看中年人的证件和卡西莫多的信笺,信上说对方值得信赖,请照吩咐执行。
团长认得卡西莫多的笔迹,确认无误,“你是卡尔·蒂文检控官?”
芭蕊念着证件上的名字。
“没错。”
“蒂文先生,你和大个子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不回来?”妮可好奇地问。
“我和他关系非常好,好得就像一个人。”中年人意味深长地说,“卡西莫多有些私事要办,所以暂时来不了。您是妮可小姐吧,他对我提起过您。”
“呀,提起过我什么?”
他调笑着说,“说您漂亮得如同画中人。”
妮可的小脸抹过一道红晕,嘟着嘴想,“大个子果然对我有想法,哼,等他回来,非让他好看不可。”
“帕丽斯小姐,我会让您得到应有的权利。”中年人严肃起来。
“先生……真、真的吗?”一直躲在油灯阴影里的帕丽斯低着头,小声询问。
“请相信我。”
妮可兴奋地拥抱住帕丽斯,“太令人羡慕了,你居然要成为贵族,到时可别忘记我们哟。”
帕丽斯很勉强地笑了下。
中年人安排,“清晨我和小姐就出发,庭审快开始了。”
“我们也去。”芭蕊团长坚持说,“光凭一封信,我可不能相信你,把小帕丽斯就这么交给别人。”
对方思考了会,同意了。
※※※
佩姬在初次庭审结束的第四天早晨,收到了下属的通知。
此时她正在翻看一份资料,上面是卡尔·蒂文职业生涯的记录。
从地方法庭把他的档案调过来,对金雀花的大小姐来说,易如反掌。
“奇怪,从档案上来看,这个人很平庸。像路边的石子般不值得投入精力。”佩姬沉思良久,命令随从重新调查。
我们应该感谢,这年头,并没有照相机之类的玩意。
而奥法师的影像魔法,可不会浪费在法庭的档案上。
“小姐,达尔马克男爵已秘密到达了圣保罗,马上就要二审了。”
随从提醒,“龙脉者的力量不能维持多久,再拖延,他的尸体就得腐败。”
佩姬只得同意,她后悔没多带几个人手,“立即申请开庭。”
“是人材还是猴子,等官司打完,有的是时间慢慢查。”佩姬合上档案,将它扔进了壁炉里,火焰很快将羊皮纸吞噬,只留下一点点漆黑灰烬。
第十章 狡诈之徒(二)
第二次庭审同样在沉重的氛围中进行。
“女士们,先生们,想必你们已对达尔马克家族的辩护词深思熟虑。试想,诸位的头衔与荣誉,都取决于先祖的功勋和自身的努力,而现在,某位少女,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身份,”白图泰大检控官走到律师席前站定,凝视了马蒂达好一阵子,精神恍惚的姑娘冲着他傻笑,“如果这庄严的法庭突然变得滑稽起来,那么,一个没有文化、头脑不清的女子,摇身一变,进入我们的阶级,成为与在场所有人一道平起平坐的人物。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践踏贵族尊严的事情吗?可以想象,全国的人,从今往后,都会嘲笑,所谓的贵族,再不需要优秀的血统、智慧、功绩,而是凭一场官司,就能弄到也许我们得几十年或者几代人,才能拥有的地位。”
律师委屈地抱怨,“法官阁下,控方刚才的话,充满对当事人的恶意攻击。”
但晚了,大检控官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旁听位上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连法官象征性地警告了白图泰后,对律师告戒,“请拿出更有利的证据,本席不愿再听到棱模两可不值得信任的说辞,否则,这场严肃的继承权纠纷,将变成闹剧。”
“那么,到底谁的话,才可信赖?”律师看上去很沮丧,他问白图泰。
“真正有权证实她身份的人,比如”,白图泰狡猾地笑了笑,“老达尔马克男爵,而不是所谓的佣工和管家。”
皇室的探子们有千真万确地情报,那位老男爵,除了断断续续地微弱呼吸,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以探病的名义,皇帝派出了御医和两位大法师顾问。来确保不是装病。
事实上他也没必要装病,假如能早早地立下遗嘱承认女儿,这场官司根本打不起来。
而那位老男爵是个吝啬鬼,从来没起过寻找女儿的念头,宁愿将钱带入棺材,不到呼吸停止的一刻,绝不放手。
所以他才放心地在继承人身份问题上做文章。
律师低着头,没人瞥见。他脸上阴谋得逞地神情,“日前休庭时,我方要传召一位新证人,现在,他来了,已在后室等待。”
“请告知证人的身份,本席得考虑,他的话是否可靠,而不是浪费宝贵地司法时间。”
律师的话让法庭内出现一阵喧嚣。
“法官阁下,新证人就是老达尔马克男爵。目前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但经过几位医生的检查,他神智清醒,符合做供的合法性。”
当老达尔马克男爵在旁人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厅内时,白图泰感到一阵慌乱,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情报厅的那些探员,到底是吃什么长大地?他们的疏忽,对我是致命的。”检控官靠在桌子上,不让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打倒自己,而御使站直了身体,瞪目结舌。
眼窝深陷,头发像严冬里衰败毖缩的枯草,脸泛着青白的光泽。从衣袖处露出的手,嶙峋得仿佛骨头上只剩下一层黯淡的皮肤。
如果不是他还能口齿不清地说话,大家都会以为,眼前的是木乃伊般的死物。
“老男爵阁下,请问,坐在右边地这位小姐,是否您地女儿:达尔马克·帕丽斯?”
他茫然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一会,“是的。”
“您是否愿意立下遗嘱。承认她的继承权利。”
“愿意。”
“因为您地女儿不懂得处理事物,您愿意将监护权交给您的侄儿:希伯·达尔马克吗?”
“我很清楚,小希伯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老男爵的话是从喉咙管里挤出来的,干巴巴,毫无感情可言,似乎他正交代的,是别人家的事情。
律师向众人摊摊手,“再苛刻的法律,也不会阻止一位父亲,将家业交给女儿。”
白图泰勉力走上前来,“阁下,从您的话中,我丝毫听不到您对女儿的喜爱,莫非您有难言之隐?”
他希望对方是受了胁迫,言不由衷地说出这番话来,这也是他唯一能抓住地线索。
“我的确不喜欢这个孩子,但家业,不传承给自己的后代,难道充公进入国库?”老男爵让检控官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阻止法官的宣判。
这时,皇帝御使的随从走到白图泰,朝他耳语了几句,检控官面色变了变,犹豫再三,妥协地对法官请求:“申请庭审推迟几日。”
法官看上去并不赞同,“现在当事人已经来了,本席认为这场官司应该就此结束。”
“我方也有位重要证人没有到场,恳求您同意。”
法官碍于皇帝陛下的威严,“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明天必须再次开庭终审,不得有任何拖延。”
白图泰悲惨地笑了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没有过如此逆转的失败,他积累地名声被毁了。
而且,一晚上时间,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反败为胜。
到现在,白图泰都不敢相信,老男爵还能清醒地上庭做证。
以这个老东西的病情,早就应该待在几尺深的地下了。
到底是情报错了,还是发生了超自然的事件?
他仰首回望旁听席,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御使已经离开。
圣保罗十四号大街旧号。
这是一家不大的旅馆,一楼是老板夫妇两人居住,二楼只有四间卧室,这类半住家半出租的旅馆,价格低廉。
波贝德御使站在门前,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几步路,擦得明亮的鞋子上,就被沾染了几块泥巴。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封信所说的,事情还有转机。
不然,波贝德就得直面于皇帝的怒火。
“我来找蒂文先生。”波贝德对前来迎接的老板说。
他很快见到了救命稻草。
一位灰发的中年人,保养得很好。皮肤呈现健康的红润,眼角也没有这个年龄应有的细碎皱纹。
“首先我得道歉,没有相信阁下的话,导致现在处于进退两难地境地。”
“人只有在快淹死时,才会后悔没学游泳;只有在地狱中,才会渴求从不珍惜的阳光。”卡尔,蒂文的腔调傲慢,虽然御使讨厌这种不够恭敬的话,但反而增添了几分信心。智者与先知,都这副德行。
只要他能从皇帝即将到来的愤怒前拯救自己,只要他真能当一回先知,御使觉得一切都可以原谅“其实我一直在关注这场案子,并且有了收获,真正的达尔马克·帕丽斯,就在我这里。”
“您是说,在法庭上的那位是冒牌的?”波贝德摇头,“真假并不重要,关键是。刚才老男爵已亲口承认了。就算是质品,现在已经成为真货。”
“那老男爵符合做证地合法性吗?据我所知,他已病入膏盲。”
“有医生的证明。而且明天就得终审,我们没时间来推翻医生们的不可靠。”
“一位快死的病人,突然间好转了?”
“对,简直匪夷所思,不然就是他收买了情报厅的官员,放出烟幕弹,但,我不敢相信,十几位探员以及顾问大法师,都背叛了皇帝陛下。就算是权高位重的几位大公阁下,也做不到这种事。”波贝德毫无保留地说。
“这倒难办,我们得找到突破口。”
“到底突破口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有个条件,明天终审,我代替白图泰先生,成为主审检控官。”
“噢,您根本说不出办法。我又如何相信您呢?”
“假如你二审前能找到我,目前的局面根本能够避免,现在,我只能去庭上想办法。”福兰微笑,摸着贴在嘴巴上的小胡子“我有信心,能让案子回到皇帝陛下希望的轨道上。”
“您有上庭的资格吗?”
“当然,我也是位检控官。”他拿出证件,上面地印章地确不是伪造的。
波贝德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模样使他看起来更加衰老,“那好吧,靠你了。”
说实话,波贝德并不看好明天会有转机,但他想保住白图泰的职位,私下,有好几桩纠纷,都是白图泰帮忙解决地。
“如果你能成功,那皆大欢喜;如果失败,至少白图泰,不会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到时他在报告上玩点花样,让这家伙成为失败的最大原因。目前的案情进展,是不会有哪位检控官敢接手的,他只好自己撞了上来。”
福兰也在想,只有找到理由,来证实,老男爵的话在司法上不能做为证据。
这是唯一的出路。
“将上庭前,你们准备的所有资料给我。”福兰说。
“马上送到。”
晚上,福兰翻看着桌子上一大叠文书。
帕丽斯敲门进来,“蒂文先生,你有把握吗?”
“有的,现在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日上庭。”
“也许我能直接找表哥,也就是希伯子爵大人,一家人,在法庭上争个你死我活,多不好。”
“别抱这种想法。”福兰警告,“他可没安好想法,而且,即便赢了官司,你当上继承人,也得提防那位表哥,他可是野心勃勃地想控制你的采邑。”
“我们是一家人啊。”帕丽斯眼眶红红的。
“在利益面前,感情,是件奢华到无价地东西。”
帕丽斯还是好心肠的为别人着想,“但表哥和皇帝对着干,他不怕吗?”
“他的身后,可是金雀花,最尊贵的豪门世家。”福兰为姑娘纯洁的良心感动,“想必,他已经把采邑一半的所有权,送给了金雀花,来换取支持。”
姑娘吃惊地睁大眼睛,在普通人心目中,金雀花,就代表着所有的贵族阶级。
“不要担心,去睡吧。”福兰拍拍姑娘的脑袋,送她出门。
他继续投入文书中,“有很多事情都可以显示,男爵吝啬得连半块钱都不舍得给别人,他的儿子,就因为没钱,只能购买一匹廉价地劣马,结果被摔断肋骨。
更可笑地是,在养病阶段,他还舍不得为儿子花钱请有名的医生和昂贵的药物,导致帕丽斯的哥哥落下病根,身体虚弱,最后不到35岁就过世了。”
这么贪婪的人,会合作地同意,把监护权——等于对自己财产的所有权,交给侄儿希伯子爵?
按佩姬的思维模式与行事风格,老男爵肯定有问题。
他不能让金雀花,得到金矿,再茁壮地增添实力。
“明天,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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