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二楼地卧室布置得富丽堂皇,室内安装着一个墨绿色的大理石壁炉,沙发与坐椅上都铺垫着厚实的绣边软垫,悬挂在墙壁的壁余上,放满了贴着各种名贵标签的好酒,看得出主人很爱享受生活。而在壁余后,隐蔽着一间狭窄的密室。地上放置着一只铁桶,桶中有一堆来历不明的黑灰,墙壁上横贯一根铁丝,上面悬挂着好几张白纸,入门的左手有一张桌子,刻刀、墨水、钢笔,颜料……各种精致的小器械琳琅满目,宛若大型文具店的展览台。
探长扒拉开铁桶里的灰烬,里面混合着大量紫黑色的结晶体。“碘结晶?”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取下铁丝上的白纸,用手指感受着纸张地滑腻,“是制作证件用的特种纸。”
毫无疑问,这里是一处制伪的工作室。受害人有着不为旁人所知的身份。
桌子边放着一台被打开的小型保险柜,警员正记录着柜中的发现。
探长弯下身体,保险柜分为三格,上两格都堆放着几万块现钞和一些商务上的正规合同。但最底层空无一物。
这又是个线索,说明凶手取走了柜中的某些东西。探长将这些支离破碎地残片,在大脑里拼凑成一副完整的地图,受害人参与到某桩非法的勾当,或者掌握了对某些人不利的消息,于是被灭口。很合理的推渊,探长顺着思路想下去,将案子定性为黑帮仇案。
凌晨四点二十一分。
“没下次了。我想,我们应该永远不会再见。”他看着鲁本·奈哲尔,刚准备拨枪。
“太好不过了。赚完这趟。我得收手了,如果被女儿撞见你们这些深更半夜破窗而入的黑帮份子,可大事不妙。”
“你女儿?”
“当然。我的宝贝公主。”一提起女儿,鲁本的脸就洋溢出欢快的幸福,“虽然只会找我要钱四处旅游,一年回不了几趟家,但票子,不就是让她快活的吗?”他停住嘴,挥挥手,“我干嘛要和外人说这些?你还不走?”
他也有家庭,我毁灭地不是一个人地性命,而是一个家庭的幸福。
杀戮的决心赫然间如海潮过后。滩涂上沙子堆建地虚枉城堡般,崩裂开来几分钟后,福兰伫立在漆黑的街角,紧皱眉关,流露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烦躁。沉重的黑暗,宛若给他披上了一件阴郁的外衣。
人是种不可相信的生物,特别是在贪欲面前。福兰不信任制伪专家会永远地保守秘密,除非他变成坟墓下的白骨。
他苦闷地想,“还是真是软弱呵。我曾放过了帕丽斯,结果差点让芭蕊与剧团的朋友陷入危险,幸亏那个女人与她的计划都同样幼稚;没有向卓尔法·隆奇痛下杀手,却让劳薇塔险些遭遇死亡。瞧,我曾经都干过什么,那愚蠢的公正与滑稽地怜悯,是让我给朋友和同伴带来危险的么?”
他面容扭曲着,身子在颤抖,额头爆凸起青紫色的血管,喉管发出低沉嘶哑的咆哮,内心天人交战。
我相信公正,冥冥间总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
如果你相信,那为何要复仇?只需要等待,等待那遐想中遥遥无期的审判降临。
我不愿沾染上疯狂无止境的血腥。
你早就沾染上了,混入清水的一滴污浊,与一片污浊,难道有质的不同么?
我只是不想堕入地狱。
你已在地狱。
“我已在地狱。”他喃喃,返身,朝着方才离开地地方走去。
傍晚五点二十七分
一个探员疾步走过来说,“我们有个奇怪的发现。”
阁楼屋顶破了个大洞,抬起头,就能望见天际逐渐隐退的夕阳余辉。地板有层薄薄的灰尘,能看出一排延伸到走廊的鞋印。
“两个入侵点?的确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屋子外墙长满了滑腻的苔薛,我们却没发现攀爬的痕迹,而且,”探员指着散布在地板上的一诧挖焦黑的残渣,“除了这些,再找不到任何瓦片和木头,那些被破坏的建筑材料,到底哪里去了?”
凌晨五点零三分
福兰再次越过墙壁时,听到了一声枪声,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他停住脚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风在街角巷间穿梭的声音,灌木草丛里微弱的虫鸣,除了刚才的枪响,依然是个死寂阴潮的黎明。
“不,不对,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福兰微眯起眼睛,掏出了枪,墙壁上的藤蔓将他的身形隐藏。
不到五分钟,别墅的门开了,一个男人缓步走到前庭。那人大约一米八几的身高,肩膀宽厚,脑袋囊在斗篷里,他翻转手指,“律令:探刻人形生物。”
福兰胸口防御侦测类法术的魔法吊坠,微微晃动了下。
“没有目击者。”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在虚空中划了个十字,然后敏捷迅速地跳过围墙。
“两日前,我曾在奈哲尔交易所遇见过这人。”福兰从隐蔽处走出来,暗付道,“能施展神术,是圣武士?拜伦有圣武士并不稀罕,安诺的骑士团就停留在坦丁城的附近,但为何,教廷的神圣战士,会出现在一个伪造专家的府都中?”
因为马蒂达的缘故,福兰对安诺格外敏感。追上去打探究竟?他思索片刻,放弃了这个打算。比起追踪一个身手高超的圣武士,有更直接的方法。
在浴室,他瞧见鲁本奈哲尔面朝下躺在往外溢着水的浴缸里。福兰把枪放回口袋,下意识地将鲁本捞了出来,人正昏迷着,但还有虚弱轻微的脉搏。
压挤胸口,排出肺腔的水,有四成可能性救活他。
救活他?
福兰颓然地松开手,让鲁本的脑袋重新栽回了水中。
他在对方的衣服上搜索了一阵子,没发现要找的东西,于是朝楼上走去。在主人的卧室中,福兰发现了那间暗房。
保险柜的柜门敞开着,正在寻找的钥匙就插在锁眼上,但柜中除了钱和普通文书,没有福兰感兴趣的东西。
“圣武士取走了他所委托的事务,并且杀人灭口。”福兰无不讽刺地想,“所谓的光辉与神圣的使徒,和我不正是一路人么?”
他刚准备离开,又停了下来,伸手拨出那串钥匙。诈骗的经历,让福兰了解各种锁的型号,保险箱的锁芯以繁复的构造著称,而开启它的钥匙,齿牙也显得格外众多,在链圈上,分明有两把保险箱专用的钥匙。
“其它房间并没有保险柜,那么,另一个应该在……”
等福兰走出别墅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栋黑黢黢的屋子,已是座货真价实的墓穴。
“请安息,我只能如此虚伪地说。”福兰嗫喏,“公正并不愚蠢,怜悯也并非滑稽,但这些,不是我这种渺小的罪人,所能够掌握的。”
傍晚六点一刻取得了搜查令的探长,率人前往属于死者的艺术品交易行。
以经验来分析,涉及到地下交易的人,不会把秘密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但他只看到,放置在交易行办公室一个橱箱中的保险柜,已经被人打开。
“歹徒委实狡猾,我们晚了一步。”探长沮丧地想,没有更明确的线索,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个个排查受害人近几个月来,接触过的所有人。
那将是个漫长烦琐的过程。
而这个时候,福兰正坐在马车上,早已远离了佩拉斯特镇。他一边寻思着找个合适的地方下车,转变体型,以便返回坦丁城;一边翻阅鲁本奈哲尔近段时期接受各种委托的交易备忘录,看着末尾那行文字,福兰想,“贾萨文教授是谁?圣武士为何要托人伪造他的证件与档案,并不惜事后毁灭人证?”
…
第四十一章 梦想
下蹲……屈膝……脚跟离地……直立……韧带绷紧再松开……
理疗运动让劳薇塔大汗淋漓,吊带小背心几乎透湿,伤口愈演愈烈的隐痛开始向全身扩展,仿佛正在埋怨她的鲁莽。一刻钟后,姑娘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比昨天多坚持了五分钟。”半响后,劳薇塔才缓过气来,头配置的药对骨裂与肌肉拉伤非常灵验,但始终无法超越肉体的局限,能行走,但一旦奔跑或者跳跃,就会感到力不从心。“我可不能扯头的后腿。”姑娘咧嘴一笑,勉力站起来,朝浴室走去,热水应该烧好了。
泡澡的确是种舒适的享受,劳薇塔躺在浴缸里,微闭着眼眸,清晨阳光透过浴室百叶窗的缝隙,在荡漾的水波氤氲的热气与雪白的肌肤间袅绕。
泡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微烫的水变凉,她才从水中站起来,用一条长毛巾裹住展现着美妙曲线的身体,让潮湿的头发披散在背后,拿出药,将那些黑色的药膏覆在大腿左侧一道鲜红的伤痕上。
“希望别留下不雅观的疤痕。”姑娘将干净的新绷带帮扎好,打开门,走到书房,从福兰放在书桌抽屉里的银箔烟盒中,拿了只细长的卷烟,嘬到嘴里。
楼下的厨房传来肉排和鸡蛋在煎锅滋滋作响的声音。“大胸脯今天倒来得早,不过说实话,除了个别的菜式,她的手艺差劲透了。”劳薇塔以为是芭蕊·席拉娜团长又来了,蹩了蹩嘴,扶着楼梯的扶手走下去。
如果抛开大脑,单纯从美学的角度来说,劳薇塔私下承认,芭蕊的确很漂亮,特别是胸脯,汹涌澎湃得能让男人们失魂落魄。而且那些自然而然,充满着成熟女性韵味的肢体动作。自己怎么也学不来。
女人的天性让姑娘嫉恨地愤愤不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蹙起眉头,一屁股坐到沙发椅上,猛吸了一口烟,干涩的烟的味道让她地喉咙挺不舒服,难以相信,头一天居然能抽两包。
“小心点。别让热油溅到身上。”调整了一会心情,劳薇塔扮演着好闺友好妹子的角色,笑着喊道,“这次别把鸡蛋煎糊了。”
“虽然我比不上饭店大厨的水准,但对付煎鸡蛋和炸肉条还是游刃有余。”
劳薇塔吃惊地把烟掐熄,扔掉,快步走进厨房,她看见福兰正熟练地将肉块用刀刨成薄片,放到面包屑和打散的鸡蛋里滚几滚,然后扔到锅子中。
“头。你回来了?”
“刚回来。正赶上吃早餐的钟点。”
“事办得顺利吧。”
因为背对着,劳薇塔没瞧见福兰咬了咬牙,目光里闪现出一丝隐约的迷惘。他很快恢复平静,“很顺利。”
“但指纹,我是说连伊戈·安德希的指纹也要假冒,会不会太谨慎了。”
“细节决定成败,就像做菜,多放或少放盐,味道截然不同。”福兰注视着煎锅,等肉片在沸腾的油里变成金黄色后,用漏勺捞起来,逼干残留地油。再撒上葱末、姜丝以及不能缺少的插皮,接着说道,“今天,我不想谈论这些,随便聊聊别的吧。”
“偶尔让自己放松也不错。”劳薇塔靠在门边,手指把玩着发梢,柔声说,“那,头想过以后的事情么?”
“以后?”
“比如梦想之类的。记得小时候,我非常喜欢费都西大街商店里的一个红色发夹,现在回想起,也只是很普通的货色,早没得卖了。但那时就是很喜欢,做梦都想买,隔着橱窗望着它,仿佛是看见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现在就算是价值十万的钻戒,也带不来那种感觉了。我想,这就是梦想吧。”
“也许有过,但现在,怎么也找不到了。”
“一定会有的,人生很有趣地,可以去旅行,可以去冒险,也可以再找个对手斗智斗勇,总有种乐趣,会让你沉迷于其中。”
福兰轻言轻语地回答,“大概吧。”他拿起一块肉条,咬下半截,品尝了下味道,满意地想,“手艺没有丢。”随手把盘子递过去,“味道不错。”
“那我得好好试下头地手艺。”姑娘伸出手,刚接过盘子,失去手臂阻碍的浴巾随即滑落,浑圆柔软毫无遮拦的身子暴露在福兰眼前。
“噢,我忘了换上衣服。”姑娘耸耸肩,这是个事故,但是个好事故,劳薇塔想。
“倒让人难堪。”福兰拾起毛巾,表现得很自然地披在姑娘身上,“你去换好衣服,吃过早餐,我们去街上逛逛。”
“这算约会么?”
“算假期吧,可能以后,再也没休闲地时光了。”
直到走上楼,劳薇塔脸才开始泛红,一种羞涩与眷恋的感觉萦绕着她,“我身材不比大胸脯差,好吧,就算差,也只逊色一点。”
福兰挑了挑眉毛,刚才他的确很尴尬。除去曾经的那次意外,他和姑娘一直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距离。
不过当坐到餐桌前时,两人谈笑风生,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无论是对敌人,对亲友,对同伴,对爱人,天性让我们掩饰真实感情,表现出想展现给别人看的情绪。
人生,本就是一场假面舞会。
※※※
坦丁热闹非凡,皇室近在眼前的婚典让达官贵人们蜂拥而至,而根据传统,颁布给公众的假期,更让街道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两名观光客打扮的游人,正兴致勃勃地游览着都城的风情,他们参观了奥古斯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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