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
莲玉赶忙将手藏在了袖里,摇摇头,只说:“将才做噩梦,手一挥,就撞到了床头的匣子上,不碍事。”
行昭闻言,便仰头看她,小娘子神色不像是精神不好的,但眼下却是又有团乌青,这几日的事儿,让这个沉稳内敛的女孩心力交瘁,不禁有些心疼,说:“去拿一匣安神香点着吧,点着能睡好些,等二十五日咱们去定国寺,再去求求符来镇镇,会好的。”
莲玉点点头,却暗地里瞥莲蓉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差,不禁一叹,心想总要找个时机和姑娘说说。
第二天,和太夫人定下了四个二等丫鬟,一边麻溜地将小苑收拾了,一边将东厢房收拾完了。
大夫人一连几天都是笑逐颜开地跑上跑下,连小苑里的栅栏用藤木还是青竹,都要来荣寿堂与行昭商量。
几处的人,几天的功夫;紧紧拧成一条心,总算是拾掇妥当了。
第一卷 第十八章 乔居
到了腊月十九日,一大早晨难得的放了晴,卯时一过,天际边就有半轮明日羞答答地露出头来,洋洋洒洒飘落下的,从鹅毛大雪换成了梅花瓣儿一样的细密雪花。
王妈妈从暖阁出来,望着天欢喜极了,连说:“好兆头好兆头,一连几日都没出太阳,今儿可真难得。”
行昭牵着莲蓉的手,跨过门槛,扶着门栏,回首一一扫过,暖阁里摆置得整整齐齐的几个大黑漆箱笼,床帐前挂着的还没来得及收下来的石榴红如意结,墙角长得郁郁葱葱的冬青树,还有隔间上小时的玩物,几个神情生动的唐代木制仕女玩偶。
行昭仰头看着莲玉,笑了起来,从醒来到现在事情终于有了质的变化了,轨迹正在慢慢地改变。
莲玉一颔下颌,便看到小娘子乌溜溜的一双眼睛里有欢喜与期望,如同盛夏的天里被雨刷洗过的碧玉珠子一样,也发自内心地弯了嘴角。
莲蓉一侧身就挡在了二人中间,蹲下身笑说:“咱们快走吧,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顺天真人又算了挂楠木和放鞭炮的时辰,放过鞭炮后,各家各房才好来向主人家窜门问礼。
行昭笑一笑,穿过游廊,见太夫人穿了一件深绛红色七珍纹杭绸褙子,额上箍着墨绿色兔绒抹额,正由张妈妈扶着乐呵呵地向外走,太夫人说她要亲去给行昭挂上楠木镇宅。
行昭赶忙上前去扶,和太夫人一前一后做上辇轿往小苑去,后面跟着一行或抬箱笼,或提着包袱的仆从,还有四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统一穿着秋香色小袄,低着头跟在后头。这就是新来的四个二等丫鬟,行昭的眼神落在其中一个眼睛大大,鼻梁挺直的小娘子身上——她的哥哥在贺琰身边做小僮子,虽不是要职,却日日不离贺琰。
太夫人能掌住贺琰身边的管事,她没这个能耐,只能从不打眼的人身上入手。
临安侯府大约有八十亩地,太夫人喜好清净,荣寿堂和祠堂在最北端,正院在全府的正中地方,另有东跨院与西跨院。二房住在东跨院,如今西跨院没有人住。
过九里长汀和碧波湖,就到了正院了。
行昭的小苑唤作怀善苑,在正院的东北角,原是贺琰的胞妹,贺太夫人的嫡长女贺琉的住所,共有上房五间,偏厢三间,另有围着篱笆精巧别致的小花园一个。
到时,大夫人已经候在了门口了,行昭先行下辇,眼见自家母亲穿着一裳鲜桃红万字连纹比甲笑意盈盈地去搀太夫人,便乖巧跟在后头,边走边听前面说话。
“…备了五大串鞭炮也不晓得够不够放…中午让厨房特地整治了一桌席面,也把府里的孩子们都请来了,孩子们都渐大了,能聚一次是一次…咱们就在正院吃,备了您爱吃的烩八珍。。”
太夫人听得连连颔首,这时候也不愿意再去挑儿媳妇的错处,自打晓得了贺琰与应邑的事儿后,她便对大儿媳妇宽容了很多。又见这怀善苑焕然一新,叶子都没沾上昨夜的雪粒儿,心里勾起了对远嫁女儿的思念,直说:“好好好,咱们去挂楠木,点鞭炮!”
是太夫人掐线点火,火舌缠上那麻线,鞭炮跟着“噼呖啪啦”地炸开,大夫人佝身跟行昭欢快地说着:“你父亲今儿个答应早些下衙,就为了来给你坐屋。”
坐屋子,也是大周的习俗,让男性长辈在小辈房里镇一镇,与挂楠木点鞭炮一样的道理。
行昭一听,笑容一僵,却很快反应过来,笑得粲然,连声答应:“好!用过午膳我就去将龙井给父亲备上!”
府里四通八达的消息传得极快,将点完鞭炮,二夫人就带着行明过来了,行昭行过礼后,怀里就被塞了一个锦囊,二夫人柳叶眉一弯,笑着说:“恭贺迁居之喜!我们四姑娘长大了,也分院了,快带着行明四处转转,好好行地主之谊!”
行昭捂嘴谢过后,二夫人便缠着大夫人与太夫人要去正院烤火,让小辈们自个儿处。行昭挽着行明进了正房,里头熏染的是清淡雅致的茉莉香,几桌上摆着原先太夫人房里的碧玉红玛瑙水珠,青砖光亮映人,红螺碳摞在地龙里,暖烘烘的一片。
行明几日不见,脸瘦了一圈,虽在笑却能发现笑得极勉强,行昭诧异,莫不是还因为那黄家,携着她坐下就说:“一个抹额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这几天做不出来,祖母难不成还没抹额带了?”
行明低了头,再抬头却是双眼含泪,摇着头说:“我知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我本不该说这些的,只是我想了又想,实在不晓得该和谁说了。。。”
行昭坐近了些,看了看屋里要么是她的心腹,要么是行明的贴身,便握了握她手说:“还是因为黄家?”
这回轮到行明大惊:“你怎么知道!?”
行昭一怔,按道理她确实不应当知道。这几日的事事顺遂,她的警惕竟弱了下来,心下后悔,咂咂嘴,敷衍过去:“在堂会上,黄三娘与我们斗嘴,二婶教训你了吧。”
行明一听,有些落寞地垂了头,说:“不是这件事。。。”
话还未完,就有人闹腾着撩帘子进屋来了,是行景和行时两兄弟来了。
“阿妩!”行景性子急,又有少年人心性,几个大跨步进来,把包袱一甩给了莲蓉,就一脸期待地哑着嗓子说:“给你寻了一管白玉萧!你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行时才五岁,前面牵着他的大哥哥走得快,他跟不上,就弱气地先停住了,给姐姐哥哥们请安,又说:“我姨娘给四姐姐绣了一方帕子。。。”边说边从怀里抽出一方丝帕来。
行昭接了,笑盈盈地拍拍行时,又看看帕子,上面绣着缠枝西番莲纹,配色鲜艳又做工精细,说:“好漂亮!时哥儿,记得替我谢谢姨娘!”又转了头,笑着起身向行景问安:“喜欢喜欢!哥哥送的东西,阿妩都喜欢!”
“你就晓得敷衍我。连时哥儿的帕子都看了,我的白玉萧却不看,可见你是个喜新厌旧的。。。”行景颇有些委屈地说。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行昭心里如破冰般,再活一世,看到是行景的率直性情,行明的明朗欢快,行时的守礼温和。
为什么,在前一世清傲自负的自己心里,行景是冲动蠢钝,行明是刻薄傻气,行时是畏缩孱弱呢?
或许有时候只有改变自己,才能改变世间。
厢房里正说着话儿,一个穿着十样锦夹棉衣大袄的丫鬟撩了帘子进来行礼,边说:“六姑娘前日着了风寒,就不便来了。特遣了奴婢来送上贺礼。”边从袖里掏出了一个荷包来,承了上来。
行昭笑着让莲玉收了,又关照了几句,让行晓她自个儿好好歇着。
贺行晓的缺席并没有带来遗憾与惋惜,四个孩子围坐一块,热热闹闹地用过了午膳,行景与行时就不舍地告了辞,两个小郎君下午还有学要上。二夫人也派人来接行明,姐妹两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行昭憋在心里的安慰也只能化作一个温暖的握手,化作一句温暖的话,凑在行明耳边说:“你别急,凡事要从长计议。”
行明愕然相看,瞪圆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却被刘妈妈催着走,却一步三回首。
太夫人用过午膳后来瞧了瞧行昭,看厢房里什么也不缺,便嘱咐了个没完“你别去管万氏,有人收拾她。”、“缺什么要说,你母亲要不来的东西,就来找祖母。”、“过会儿你父亲专门要来给你坐屋,要沉住气,别说岔了。”、“丫头婆子不听话,就打发出去,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
行昭只窝在软垫团子里点头,有些想哭,却也晓得不能勾起太夫人更深的思绪:“晓得了晓得了。您就别唠叨了。我总日日还要同您请安呢。父亲无论怎样也是我父亲,行昭心里都明白。”
太夫人这才勉强点点头,行昭性子原先也烈,又傲气。可如今变得愈来愈沉稳和明白了,孩子原本都是在种种磨难中成长。她却有些迟疑,让小娘子一个人来面对薄情的父亲与软弱的母亲真的好吗?
太夫人蹙着眉头一抬头,却看见行昭眉眼间一派风光霁月与从容大气,又将心放下了。这整件事就像一块磨刀石,直面苦难与风波,比什么都强。左右还要她拦着,应邑能翻起什么浪来。想了想,带着人走了。
曲终人散,怀善苑里终于恢复了安宁与静谧,午后的冬日,有风绥绥而来。
行昭盘腿坐在炕上,又点了一炷茉莉香,边照着颜真卿的帖子描红,边等着贺琰来坐屋。午睡都等过去了,也没等来贺琰,却等来了白管事,白管事是贺琰身边的第一人,只听他弓着身子抱歉:“侯爷今儿个着实早回不了屋,晚上是信中候摆宴,也推不掉。小的在这儿恭贺四姑娘乔居之喜了!您喜欢玉器。侯爷特别吩咐了老王记给您送来了一盏白玉嵌夜明珠的花壁宫灯来,您瞧瞧喜欢不喜欢?”
行昭心头冷笑,明晓得贺琰的慈爱是水中月,镜中花,自己竟然还心有期待。
面上不显出来,仰着脸,稚声稚气说:“不碍事的,祖母已经点了鞭炮了,镇邪了!您记得让爹别喝多了。”
白管事应过后又躬身一行礼,这才抹了抹额头出了门子,心却想着坐屋本来就是父亲应当做的,侯爷这明明都答应了,却为了约给推了,赴的谁的约,他可不晓得。可他知道,肯定不是信中候摆的宴,人信中候才死了房宠妾,哪有这个心思啊!
白管事走后,莲玉捧了盏山楂水进来,她也晓得贺琰今儿不来了,把方才收的荷包拿了出来,有意逗行昭欢喜起来:“这还是六姑娘头一回给姑娘送礼,姑娘您快看看,里头是什么?”
行昭接过荷包,打开一看,脸却僵住了。
里头赫然是堂会上,应邑给行晓与行昭一人一只的,那个赤金镶青石镯子。
第一卷 第十九章 拜佛(上)
接连几日,贺行晓都以风寒为由,卧病在床,早晚问安都告了假。大夫人拿着帖子先是请来年纪尚轻的郑太医,贺行晓仍旧每日昏睡不醒,后来又请来了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开了长长的一大张药方子,吃了几天这才稍有好转。
到了腊月二十五日,贺行晓仍旧缠绵病榻,自然也去不了定国寺。
大夫人带着行昭,二夫人带着行明,先后在荣寿堂碰了头。在不长的寒暄时候里,太夫人却看了行明好几眼。
等外头的雪落得小点了,众人这才出了内院上了青帏小车。
行昭与行明仍旧坐一车,马车轮子咕噜噜地直转,行昭斜靠在大红绣麻姑献寿的垫儿上,一截碧玉样的手腕从袖里露了出来,腕上直直坠着那对实旺的赤金镶青石镯子。
行明日日来怀善苑,自然是晓得行晓将另一只镯子给了行昭,边转了眼挑开帘子往外看,边说着:“你怎么还给戴了出来?她不过就是想给你安个刻薄庶妹的罪名罢了。”
行昭敛眸一笑,不在意地把袖子重新拢住了。她连想了几日,总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前世贺行晓并没有生病,更没有将镯子送来,这是个预兆,或者说得更模糊,这是一个转折,她却琢磨不透,这到底在预兆和表示些什么。
行昭却抬了眼,打量了行明好几眼,梳的是平髻,她前额宽广,本不适合梳平髻,平日里都是梳的双螺髻,意在盖住前额一些。穿的是秋月色平襟小袄,里面却套了件青白色的综裙,加上髻上垂着的朱粉色流苏,整个人显得安静有余,灵动不足。
“过会下车,三姐姐披上我的玫瑰红灰鼠毛披风吧。太夫人方才可是看了三姐姐好久呢。”行昭笑着拿话岔过了。
行明不以为然,今日的相看她本来就是十万个不乐意,二夫人忍着没说?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