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
蒋明英点头:“定下了,是户部湖广清吏司的郎中杜原默,被六皇子瞧上了,回报了黎令清黎大人,便平调成为了端王府的长史。”
王府长史与公主府长史可不一样,王府长史相当于王爷的幕僚和执管府中政令之人,若效命的王爷是个得势的,或者直接就是以后的君王,那这家王府的长史相当于一跃成为君上身侧第一人了。
“是端王殿下拜访了平西侯之后,第二天做出的决定。”
蒋明英想了想,再补充了一句,“奴婢还听说,平西侯当时并没有提出意见,是赞成也好,反对也好,还是另提人选也好,平西侯都没有多话。。。”
既然是户部的郎中,自然就是六皇子用了好些年的心腹,方祈却没有过多置喙——人粗心思不粗,到底还有分寸。
方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儿转到行昭的嫁妆上。
“阿福原先的嫁妆可有失损?”
蒋明英轻轻摇了摇头,“全都封在正院的小苑里,打了封条,挨个儿对了册子,既没有遗漏也没有损耗,连。。。大喜那天晚上的烛台都留存得好好儿的。奴婢都还记得那对儿烛台,嵌着两颗猫眼石,上头蒙了一层灰,拿手一擦,猫眼石还是亮得很。”
那肯定是。
人心又不是石头,哪能擦一擦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呢?
修缮府邸、选陪嫁、备嫁妆,凤仪殿忙得团团转,陈家也好、贺家也好,都先让方祈顶着,等小娘子嫁了过后再说,否则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儿地耽搁,亲事又得耽搁到哪儿去?行昭等得,六皇子都快十**了,放在平常百姓家都是做父亲的年纪了,再等,胡子都等白了。
小娘子年岁小,方皇后舍不得,没关系。
等及笄礼行过之后,再行敦伦大礼也是一样的,六皇子扳着手指头算,当下就放了心,没事儿,就还等个半年而已,四五年都等过来,再等半年完全不在话下!
淑妃和方皇后有商有量地办——嫁给老六这点儿好,婆娘娘家一家人儿,别人家里头的婆媳之争,姑嫂之争,一堆事儿,放在老六身上压根就不是事儿。
淑妃见过没?大姑子欢宜见过没?
不仅见过,还是看着行昭长大的人,阿妩阿妩温声唤着的长辈,根本就没一点儿陌生感也没一点儿忐忑感,夫家上上下下都认识,还在夫家老宅里头住了这么多年,行昭就算是想紧张也没办法紧张起来。
干脆日日窝在房里做针线,行昭手脚快,没几天就把枕头罩子、鞋袜、床单这些旧例上的东西做好了。
至于嫁衣、盖头,就交给六司去忙活。
其实想一想觉得有点儿奇怪。
宫里头算是夫家,她的嫁衣、盖头交给夫家人去忙活,有点儿说不过去,可让她找娘家人忙活,邢氏西北出身请她帮忙驯匹马还来得痛快点儿,请她帮忙绣嫁衣?
嗬!
您是见过穆桂英挂帅,可您见过穆桂英补鞋底儿吗?
方皇后便笑话她,“。。。自个儿想躲懒还瞻前顾后的,自小的性子就没大改过。有本事就把司线房的嫁衣、盖头都拿回来,让莲玉、莲蓉加班加点地帮你绣。”
莲玉、莲蓉默契地往后退了两步。
除却嫁衣,司线房还得过来量体裁衣,春夏秋冬的衣裳各做了十二套,都是大红大紫的喜庆颜色,襦裙、褙子、披甲、霞帔全都有,行昭抬手挺胸抬下巴的动作做了无数次。
她一惯是生在温柔乡,长在富贵堆儿的主儿。
可见着方皇后帮她备下的嫁妆,仍旧惊了一惊。
凤仪殿开了库房,搬出二十六个大樟木箱,每一只都被铜锁锁住,鎏金铜边嵌在木箱底部,重重地搁置在青砖地上时,“砰砰”地发出声响来,起开一看,头面首饰、摆件饰器、书画古籍全都有,这得攒多少年啊。。。
木箱一起开,就有微尘飘在了正殿的空气里。
方皇后面上扯开一丝笑,动作轻柔地揽过行昭,“。。。这么几十年,竟然存下了这么多东西。往前皇帝赏下个什么,我便急吼吼地揣在怀里头,谁也不让看,全都归到库里,既怕摆放出来遭了灾,又怕人背后说闲话——娶妻娶贤,纳妾纳美,正妻从来就不是拿来宠的。。。”
行昭点点头,表示了解。
正妻的派头是端庄严肃,男人们得敬着,而非宠着。
“这些东西,一件两件地赏,也不觉得多。如今开了库房再看,悉数放在眼前这才觉得惊讶。”
惊讶什么?
是惊讶日子都过了这样久,还是惊讶我还保存着这个男人留下的印迹?
“您和皇上在最初。。。”行昭口中发涩,“阿妩是说最初,总是恩爱和睦的吧?”
方皇后刚想点头,愣了愣,随即轻轻地、带着迟疑地摇了摇头。
最初,若如定云师太所说,她的不孕之症全仰仗外物所致,没个十年二十年,她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子根本不可能生不出孩儿来!
从最初,就从阿妩所说的那个最初,皇帝就在防着她,防着方家,防得连嫡子都不想要。
如今一个儿子被野心勃勃的外臣盯上了,一个儿子防得跟防狼似的,一个儿子脚瘸了,一个儿子先天不足,谁说世间无因果,谁言佛祖无报应?
仲秋一过,大寒一下,初雪将至,婚期便近了。
冬天到了,天儿便黑得早了,天一黑,六皇子托其婉带了信儿,说是候在春妍亭里等她。
行昭拢了暖袖,手上提着羊角宫灯,迎着落雪,缓缓而至。
第两百一三章+第两百一四章 旧梦
一路走来,宫灯发出晕黄的、暖人的光,光晕一圈儿圈儿散开,恰似那碧水秋露的波纹。
莲玉小心翼翼地轻捻裙摆,跟在后头,绣鞋踩在还没来得及结成霜的水雾上,感觉好像在梦里头。
“端王殿下给您送信也是约在了春妍亭吧?那年是盛夏约的,您一回去才发现,脸上脖子上,全是被蚊虫咬的大包,皇后娘娘问您,您还不敢实话实说,支支吾吾地反倒让皇后娘娘下令彻查。。。仔细数一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莲玉是个很冷静理性的人,很少发出这样的喟叹。
如今却拿出一幅此去经年的口气来。
“是呢,一开始若有人告诉我,我今生会嫁给六皇子,我一定打死不信。”
再来一世,分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安安分分地直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奈何世事无常,偏偏命中注定就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干净果断地打破定下的一切桎梏。
前世的端王妃温婉和顺,以夫为天,照六皇子的个性,那样闲云野鹤的日子,他未必不会更想过。
行昭笑一笑,轻轻将手放在莲玉的手上,“有始有终,开始是在春妍亭。。。”
话头一顿,细想了想,觉得自个儿有点欢喜傻了,这叫终吗?
不算吧。
任何开始都是过往的终结,任何终结都是未来的开始。
她的人生重新开始了两次,第一次的重生时还来不及收拾情绪,一切都显得有点儿兵荒马乱,而第二次的开始,她的身边无端多了一个人,一个能让她哭能让她笑,能让她心安能让她惊慌的人。
把自己情绪全都交给另外的一个人,一个没有血缘牵连的陌生人,真的是一件很冒险的事。
她输过一次,便更珍惜第二次。
婚前最后一见,带了点儿偷偷摸摸的意味,莲玉自觉地站到小巷口放哨,好巧不巧,遇见了同样弓着腰守在巷口的六皇子贴身内侍,行昭笑着颔首致意,“。。。今儿个天气凉起来了。李公公也辛苦,过会子索性寻一个避风的地儿站。”
李公公身形一缩,连眼神都不敢抬,连称受不起,“殿下在里头等着您咧!”
在宫里头长大的人,最信任的大多都是身边儿的奴才。
宫里头的信任可不是拿真心换的,是拿命换的——手上攥着你的命,我才能舒舒坦坦地接受你的忠心。
这一点儿前世的行昭不太懂,和周平宁身边儿的人闹得很僵,对丫鬟们是防东防西,对管事们是指手画脚,对王府史官们是越权插手,一番做派显得既不给男人脸面,又没教养。
相互倾心、爱慕是一码事儿,在一块儿过日子又是一码事儿。
两个爱人成了家,慢慢过日子,磨啊磨,磨啊磨,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磨到最后,磨得女的是面目可憎,男的是心怀鬼胎,也不是没有。
爱是基础,可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却各凭本事。
远香近臭,佳侣吵成怨偶这种事,行昭看得多了。
这事儿方皇后没法儿教,行昭便借来古籍,自个儿静下心来琢磨,所以说成个亲最忙的是女人啊,既要适应又要做足心理准备,还得像琢磨常先生布置的课业似的,拿出笔来勾勾画画记重点。
没法子,行昭晓得自个儿不算机灵,索性勤能补拙,什么时候补好,什么时候算完,晚点儿也不怕,总算是补好了的。
雪天路滑,行昭自己提着宫灯往前走,既是偷摸见面儿,自然是黑灯瞎火。
宫灯能照多远?顶多照到脚下的路,行昭摸摸索索往前走,哪晓得绣鞋一打滑,身形往外一歪,险些摔地!
嗯。。。到底还是没摔着。。。
还没落地,行昭的胳膊让人猛地往上一提,宫灯“砰”地一声就势落地,整个人很自然地扑到了来人的怀里。
行昭来不及轻呼一声,耳畔边便听见那人闷声一笑:“甭激动,阿妩甭激动,咱再坚持个几天儿。。。”
这一笑缠缠绵绵的,连带着胸腔腹间都在跟着动。
行昭脸都懒怠假装红一红了,一手使劲儿撑在六皇子胸前要挣脱开,这一按不打紧,行昭像按到了块儿硬石头上。
如今的文人风骨里。。。还得加了条——必须练就一身腱子肉?
行昭脑子里头莫名其妙闪现出这样一句话儿。
无端冒起一头冷汗,脑袋赶紧甩一甩,腰杆往下一佝,伸手去够落在青砖地上的那盏宫灯。
小娘子实在挣得厉害,六皇子从善如流放了手,脸不红气不喘地弯腰将宫灯拾起,没准备递给行昭,反而自己拎着也没往前走,就停在春妍亭的阶下,一笑:“雪天路滑,本来是想到凤仪殿寻你,哪晓得母妃告诉我凤仪殿前些日子让内务府送去了几只小犬。”
很有自知之明,就是为了放狗咬你的。
行昭咧嘴笑开:“婚期越近,方皇后管得越严。不仅院子里养着几只小犬,瑰意阁里还有蒋姑姑镇守,从早晨到夜里,她若不在就是碧玉在。”
蒋姑姑不咬人,但是她训人。。。
得咧,您还是让狗来咬我吧。
行昭如愿看到六皇子神色一囧,笑得更欢了。
“那皇后娘娘明知是慎,还放你出来?”六皇子也笑,跟着媳妇儿笑。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姨母大概是在掩耳盗铃。只要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就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两个人便一起望着笑。
若再有旁人看着,一定得笑话两人,这两个傻蛋啥都不说光对着傻笑个什么劲儿啊?
可在青春少艾中,能望着那个人傻笑,都是一种福气。
光从下而上地照射,照在少年下巴上、嘴上、鼻上,最后分到眼睛里的光就少了,可饶是如此,一双眼也亮得像两颗星星。
行昭不由自主地咂咂嘴。
夜风一吹,身上一凉,人就静了下来,行昭鼻间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冰薄荷香,眉心陡然一蹙,刚想开口,却听到了六皇子褪去少年青涩,没了沙哑变成很沉很稳的声音。
“我今儿个与二哥一道,去见了平阳王世子和平阳王庶出次子。”
行昭勉力克制住想上挑的眉梢。
原来如此。
冰薄荷香是周平宁惯用的,他一向刻板,一个味道能用几十年,一个人能记一辈子,一种厌恶一旦生成便根深蒂固。
“直到前日,我才明白你为什么让我派人别去盯陈家,却转头去盯紧平阳王府。”六皇子声音放得很低,“陈家长女绥王妃平庸,长子陈放之刚愎自用却无能,陈家悉心教导的次女陈婼。。。竟然一直和平阳王次子暗里传情。”
说到此,六皇子一笑:“说传情,其实是给平阳王次子脸面。我的人在平阳王府门前守了近半载,只有前日,看见平阳王府的一个家丁在角门处和一个十四五的女子拉拉扯扯——是那家丁在求那女子,求她将手上的包袱收下。当时就觉得不对,便尾随那女子,却见她入的是陈显陈阁老家的大门。陈家宅门又高又严,我让下头人扮作平民,尾随那女子入府,结局一定是被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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