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
行昭闻言心下一颤,无端想起了登堂入室四个字。
太夫人笑了笑没接话,吩咐人又加了一筐红螺碳进来,又重新上了茶与糕点,岔了话连声说:“都坐下都坐下!尝尝新做的绿玉糕,我们家二爷是个定京通,前些日子嚷着从皖记高金请来个厨娘,说是做绿玉糕是一绝,我尝着是还不错。”
应邑长公主坐在左上首,与太夫人并排。大夫人坐在次席左上,二夫人坐在次席右上,下面挨个儿坐着行明与行昭。
二夫人捂嘴笑,与有荣焉的样子:“若要问定京城里哪里的簪子打得好,哪里的炖肘子好吃,我们家二爷哪个不知道?这绿玉糕是拿过水糯米,加上过霜的绿梅花和珍珠粉,再用白玉盘细细地磨。。。。”
二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应邑轻咳一声打断其言,眼里仿佛只有太夫人,笑盈盈地说:“您屋子里的东西能有不好的?前些日子我属官从封地里得了一匹老坑玻璃种青碧翡翠。这也不算稀奇,难得的是上面的水头极好,又侵了几点水光进去,瞧起来像只仙鹤在舞。”说罢,一扬手,身后的丫鬟便捧了一个红漆描金匣子上来,一打开,有一整块的玉璧,水天碧的颜色,没有黑点,只在玉璧中间有几条光丝凑在一起,是像一只仙鹤在扬翅。
应邑扬了扬下颌,笑得更真心:“中宁要用她的一个小郡邑来换,我没给,就等着捧着它给您拜年礼呢。”
二夫人面色青一块白一块的,被应邑抢白,面上有些挂不住。再一看那物件儿,不禁也倒吸一口气:“那和氏璧,怕也只有这样的水色!”
行昭低着头喝茶,贺家招待人的茶分三类,第一等是雨前龙井,第二等是云南普洱,第三等是铁观音。而今日应邑来,太夫人吩咐人上的是六安瓜片,性甘且温,一口品下去,舒坦到了心脾里,感到整个人都安定沉静了下来。
应邑听了二夫人的话,终于拿眼瞧了瞧她,似笑非笑地说:“二夫人见过和氏璧?”
二夫人又被抢了话,憋着气再也不答话了。
“长公主有心了。老婆子倒觉得那和氏璧在这玉璧跟前一比,都不过尔尔罢。”太夫人乐呵呵地给二夫人解围,大约明白了应邑长公主的来意,却推辞“玉养人,人养玉。老婆子怕是没那个福气能养得起这翡翠。咱们大周朝啊,大概只有宫里头的娘娘主子能有这福气!”
应邑一急,脱口而出:“太夫人莫不是嫌礼轻了?属官快马加鞭送来,中途累死了几匹好马,就为了赶在年前给您拜年呢!”
行昭默默在心里给应邑安上了急躁两个字。自傲、自负、急躁、恣意还有刚愎自用,多像前世的自己。
太夫人笑着摇摇头,将那匣子盖上,又吩咐那丫鬟拿过去:“太后娘娘都没有的东西,老婆子敢要?这百子戏婴的匣子挺好的,寓意也好,就当做这匣子是贺礼吧。”
应邑被第一句怔住,启了唇嗫嚅几下,到底没说出声。她今儿个本是抱着讨好太夫人,为以后嫁进贺家铺路来的。加上贺琰一道支支吾吾,只说让她等,她哪里等得住啊,索性收拾东西就来走太夫人的路子。在那病痨鬼身边忍了十几年,好容易摆脱了,话本子上都写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到她那儿就这么多坎坷啊!
应邑泄气,算是默认了太夫人的道理,自己到底急功近利了些!垂了头瘪瘪嘴,眼神瞄到了置身事外的大夫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腰身,圆圆的手腕,贺琰喜欢的明明是她这样身姿婀娜,个性伶俐的女人!又想起了那几日幽会,贺琰抚过她的背,她的颈,她的眼,热切而急迫地低喁,一次一次地占有她,不禁红了脸。
“这么些年了,卫国公府与临安侯府也不亲近,应邑空有一颗亲近的心。。。。”应邑扭扭身子,望向大夫人,盈盈道:“这九井胡同是太祖皇帝特意赏给临安侯府的,以碧波湖畔、九里长亭、九转游廊的景闻名。可能劳烦大夫人领着应邑游上一游?”
行昭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前世里并没有这样的场景!
太夫人正端着茶盅,闻言手腕一顿,就顺势放下了:“那是自然的。老婆子也要陪着,这才是待客的道理。”
大夫人大惊,可不敢在这样的大雪天让太夫人出去走,带着歉意同应邑那头说:“太夫人可不敢这样出去走!她老人家腿脚不好,要在外头这样一冻,晚上铁定膝盖疼,怕是明儿个路都走不了。望长公主千万见谅!”
行昭不由哭笑不得,太夫人主动作陪不就是提防着应邑在大夫人面前说什么,怕刺激她。大夫人倒好,就这样给推了。。。这样实诚、心好、纯孝又和软的人,怎么生出行景那样率直和她这样的啊。
太夫人显然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心头没来由的一暖,只好又吩咐:“那老二媳妇也陪着吧。两个小丫头也陪着。总不好叫应邑长公主觉得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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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端倪(下)
应邑抿了抿嘴,率先起了身,向太夫人一颔首,便往外走去。
大夫人与二夫人应了声便紧随其后,行昭与行明跟在后头。行昭特意认真地与太夫人屈膝辞行,太夫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指了指行昭,侧头向张妈妈说:“你也去看着吧。守在行明与行昭后面,别叫她们俩离水近了,危险。”
明显的意有所指,行昭郑重地点点头,拉着行明追了上去。
大约精明的人,都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攥在自己手上。就像太夫人不放心行昭一样,一定要安排一个人看着她,才能安心。
出了荣寿堂,走在游廊里,转个弯儿,二夫人落在了后头,应邑与大夫人挽着手走在前面,听见大夫人指着西南边在说:“过了碧波湖和九里长亭,就是我们家正院了。长公主春天来最好,能看得见垂柳长堤,偶尔后山养的鸟雀就飞在柳枝上停驻下来,嘤嘤啼啼地叫,五彩的羽毛与碧青色的垂柳放在一块儿,真是好看极了。”
大夫人说了大半天,见应邑没有反应,凑过身连声唤道:“长公主长公主——”
应邑这才回过神,漫不经心地望着迷迷蒙蒙的天,敷衍点头:“是好看。”
行明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走一步就抬头望望天。行昭看着好笑,也抬了头,只能看见雕着或是博古,或是蝙蝠图案的五彩直枧,没什么好看的,推推她,小声问:“你怎么了?”
行明回之苦笑,特意慢了步程。张妈妈乐得行昭离应邑远点儿,也不催,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长公主看不起我们二房,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行明轻声说,没有避开后面的张妈妈。
姐妹多年,这是行明头一回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因为自卑所以敏感,因为自卑所以坚强,行明一向以虚张声势和争强好胜来将自己伪装得滴水不漏。这是第一次,行昭听到了行明真实的想法。
行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头软软的,有一种叫喜悦与温暖的情绪充斥在心间。她轻轻捏了捏行明的掌心,回之:“她也不见得瞧得起母亲和我。你看,母亲说十句,她能回一句都算好。这样没有礼数的人,也不会讨别人喜欢。”
行明摇头,语气苦涩地说:“她不需要讨别人喜欢。”
行昭愣了一愣,以前她也以为站得高,臂膀硬,就算别人再不喜欢,场面上也要做出一副谄媚的样子来讨你欢心。可假的就是假的,换不来真心,她正要劝行明,却听见前面二夫人在唤:“两个小娘子快跟上来,可是走不动了?”
行昭拉过行明就往前去赶上,被行明一打岔,竟然忘了正事儿。
到了前头,应邑瞥了眼两个,没在意又转了回去。倒是大夫人想起什么,提了句:“要不咱们叫几辆青帏小车来?”
应邑摇摇头,突然素手一指,烟雨朦胧中越过长亭与半池碧波湖,指向小山腰上的一处小苑,苍翠丛林见隐隐可见飞檐走栏,十分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大夫人顺着手指望过去,一笑:“是历代临安候的书房‘勤寸院’,在别山山腰上,碧波湖围着,又要穿过湖心小岛,上半座山才能到。太夫人说那个地方是我们家的心脏和头脑。”
应邑步子停住了,直直望向那里,轻声问:“侯爷也是在那里办公,行文,做出举足轻重的种种决议?”
行昭心里揪紧,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应邑痴痴的神情和含情的眼眸。
大夫人没有察觉,笑着点头:“是呢。侯爷十日里有五六日都在‘勤寸院’住,一应日常东西是正院里备一份儿,‘勤寸院’备一份儿。侯爷颈脖不好,坐久了就使不上劲,这样凉的天,也不知道德喜尽心不尽心。。。。”
大夫人唠叨个没完,应邑支着耳朵认真地听,时不时地应声和一句,“。。。。。那侯爷每回上去都要爬这样高的山?那用膳怎么办?在书房里设个小厨房?”
大夫人似乎很高兴有人应和,说得更细了:“我们家郎君从小就要勤练身体,这点山路算得了什么。书房不许设小厨房,只能按点烧水,怕出问题。每回就由小丫头提着食盒上去,冬天里饭菜不是容易凉吗?就用隔着瓷碗拿热水烫,烫温了侯爷才吃。”
行昭不由失语,两世为人,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正室和这样的外室。一个生怕别人不晓得自家老爷的习惯,一个生怕别人看不出藏在心里的居心。
行昭拉了拉张妈妈的衣角,仰着脸冲她眨眼睛。张妈妈哪里又没听出不对,心中正焦急,看着远远的有个小丫鬟急急匆匆地来报。不由大舒一口气,笑着上了前屈膝行礼:“张院判来了,是让他同您请了安再去瞧病,还是让人直接领去东厢房?”
“直接带过去,有什么好请安的。”应邑听得正高兴,被人打断,没好气儿说:“东厢房住着谁呢?这样大的颜面,请的来张院判瞧病。”
行昭心头一动,转眼望着大夫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只听大夫人会怎么说。
“是万姨娘的屋子。晓姐儿,哦,我们家七姑娘,您也见过,病了有些天了。昨儿个夜里加重了,就请了张院判过来瞧瞧。”大夫人一副粉饰太平的模样,似乎很没有颜面说起侯爷重视妾室的举动来,不自在地拿话岔开:“说起来,侯爷最喜欢北碧波的景儿,还写过一副对联‘绿水柔波碧无痕青光云天亨永享’,还亲自写下来裱了。。。”
“裱起来,还充作了东厢房的楹联,万姨娘欢喜了好些天!”行昭掩嘴直笑,杏眼瞪圆了,显得天真烂漫,又扬了头,很是得意的小模样:“爹爹不仅是能臣,还是慈父。平日里除了在正院逗行昭,便是去东厢房看七妹妹,而且常常是一连几日都住在东厢房里了。上回爹爹得了一套十二个红玛瑙摆件,给行昭了两个,其他的都送到了东厢房里了。行昭还在想,七妹妹喜欢的是金器,什么时候转了性喜好玛瑙了呢。可七妹妹是妹妹,行昭得让着她。长公主,您说,行昭是不是可乖了?”
应邑越听心火越冒,到最后,气得一甩袖,又看见行昭仰着脸得意的模样,心里又气又笑!方氏蠢,生个女儿比她还蠢!庶妹不喜欢玛瑙,可架不住那妾室喜欢啊,嫡出正房不留,流水样地往妾室房里送!请太医院院判去给一个庶出娘子瞧病,还亲自给妾室写楹联,还流连在妾室房里!贺琰不是喜欢极了那万姨娘是什么!?亏得他还口口声声说,一辈子都没忘过她,心里只有她!
大夫人见应邑神色陡然不好,却不知为何,云袖扫过的风,将行昭的鬓发都吹扬起来。行昭的话虽是冗长些,却是一片慕孺之情啊,莫非是太唠叨惹了这位喜怒无常长公主的厌?
“小娘子总觉得父亲比天高。”大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地赔笑,将行昭往身后拉:“长公主不要怪罪。”
行昭怯怯地藏在后头,强抑住嘴角扬起的欲望,有期待的女人最容易受挫,他爱我吗?真的爱我吗?只爱我一个人吗?反复反复地想,反复地问,可惜的是男人却总禁不起质询与诱惑。以应邑这样执拗与偏激的个性,容不得贺琰对另外的女人用心。
哪里来这么多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应邑冷哼一声:“不过一个妾室,至于这么抬举吗?叫旁人知道了,只会说临安候没规矩!”好容易平复下心绪,却终难咽下这口气,转了身:“本公主来得不巧了,遇上临安侯府又有客!就不去同太夫人辞行了,劳烦临安候夫人传个声。”
大夫人愣了愣,原是看不惯贺琰宠爱妾室,不由惺惺相惜起来:“。。。。卫国公世子原先怕也是在妾室身上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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