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
皇帝癫儿是癫了,可他还没死呢!
陈显默不作声,陈婼轻轻抬起头来,目光含义不明,老六拉上陈家长子无非是想拉个保命符,把陈家老大攥在手里,江南官场纵然与父亲相勾结,也只好投鼠忌器。。。
有什么比老子辛辛苦苦打了满城江山,儿子却死在半道上,偌大个家业没人绵延更荒谬?
陈婼心里头笑了笑,陈家是不是祖坟没埋对,长女嫁了个瘸子,次女嫁了个庶出,唯一的儿子就要被人攥在手上当筹码了,生死全靠天定,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听人说,有种坟头叫埋骨血尸地,专旺嫡系家长一人,子嗣后代全都不得善终。。。
陈婼再抬了抬下颌,将陈显看得更清楚了些。
她的父亲两鬓斑白,额上嘴角上,一动全是纹,唯独一双眼睛精光大显,亮得如同二十岁的小伙儿。
哦,野心也像二十岁的小伙儿。
陈显冷脸往陈婼处低低一扫,陈婼当即往后一缩,连忙将头低下。
“写信让放之回京。”
陈显收回目光,一锤定音,“幕僚、死士与侍卫全数带回,都别留在西北。让他与贺现交接妥当,从川贵一带回京,途中顺道拜访秦伯龄。”话头一顿,扭头高声将总管唤进内厢,再低声交待,“给江南那头递个话儿,让他们稍安勿躁。端王和放之一行人,最多捱到五月下江南,他们尚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妥当,这回没预备查出个什么端倪来,就算查出什么端倪,到时候定京这处也能替他们解围!他们只要拖住端王便可,若实在按捺不住要下手铲除。。。”
话到此处,谋划慢慢显出些雏形来,陈显出身皖州,皖州紧挨江南一带,官官相护,陈显与人结羽多以共同利益为轴心,江南怕被查出东西来,被愣头青连根拔起,陈显便许他们一个安稳的丝毫不动的未来局面。
人情关系?
别说笑了,人心最不可靠了,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陈夫人回过味来,语气哽咽,陡然惊呼,“大人!”
陈婼被那话一惊,心里却无端端地异常突兀地顺畅下来,这才对嘛,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抛弃,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看成弃子,凭什么?胞兄陈放之从来就不是个精明之人,陈显拼死拼活打下基业来,他也守不住,陈家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几十年了,他靠着一个长子,一个独子的身份也平稳过了这么几十年了,没用的人就不应该活得舒坦,父亲。。。父亲早该将他放弃了。
“大人!求您三思而行啊大人!”
陈夫人一辈子没失过态,眼圈微红,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端王要拿放之当做筹码,你这样交待,等于直接放弃。。。”
“如果江南官场实在按捺不住要下手铲除老六,那就随他们去吧!”
陈显陡然出声打断陈夫人后话,再重复一遍,慢慢斩钉截铁起来,“老六的人手是要先下手为强也好,还是要死也拖个垫背儿的也好,也随他们去!放之逃得过就逃,逃不过是他无能,是他命不好!此乃千载难逢之机,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置老六于死地,别人可以!我们至始至终都占着名正言顺的道理!”
放弃了长子。。。来求得一个击杀六皇子的机会。。。
任谁看也没亏,照旧还带着点儿陈阁老一如既往的精明劲儿。
话一完,陈夫人随之手一松,一把打在黄花梨木的棱角上。
那滩茶水越淌越宽了呢,这水已经彻底凉了吧?
陈婼心下暗忖。
陈显又低声吩咐几句,总管应声而去,陈显决定之事如磐石一般,陈夫人再不过多置喙,扶着丫鬟匆匆告退,陈婼赶紧起身紧随其后,还未走到门廊,却听后头响起低沉一声,“阿婼留下。”
陈婼脚下一滞,心头陡生惶恐。
她怕她的父亲。
一种避之不及的恐惧。
见陈婼久未转身,陈显加重语气,“阿婼,回来。”
陈婼抿了抿嘴唇,扭过身来,福了一福,“阿宁怕是也要回府了,见不着我怕是要找。平阳王妃也不喜欢我常常回娘家,等会儿用晚膳的时候怕是又唧唧咕咕地说个没完,没得让人扫兴。”
“管她做什么。”
陈显听到陈婼与周平宁走势大好,心宽了宽,到底还有好事发生,语气松了松,“你与周平宁可还好?”
那一个黄昏的口不择言,导致了两人的不欢而散。。。
陈婼心慌起来,再想起当初父亲的耳提面命,立马答话,语气放得很平和,丝毫听不出带着些掩饰的情绪在,“自是好的。周平宁其人念旧长情,说好听点儿是不易改弦更张,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死胡同走到底,什么东西都是抓到就不肯撒手了,再看别的也只能是自己家的这个东西好。。。”
陈婼拉拉杂杂说了这样多,陈显放下心来,这才转手端起将才陈婼奉上的那盏茶水,抿了一口,扯起嘴角笑了笑,连带着下巴蓄起的胡须也往上翘了翘,“那便好,你自小就个性强,嫁得也是一波三折,周平宁出身不好,可他也姓周,笼络住了到底也有用处,这是其一。你嫁都嫁了,不凑合着好好过,还能做什么?嫌东嫌西,反倒不美。”
陈婼越听越心慌。
“周平宁在兵部做得还好?”
陈显想起什么来,接其前言说出口,“兵部旗下可调任近五万机动兵力,占定京直隶一带兵力的三成不到,比例虽小,可禁卫多出身于勋贵公卿之家,关系错综复杂,是个兵家必争之地。 被皇帝放在这处,我四下活动才将周平宁 去,他可千万不要给我丢脸。”
这点陈婼是不知道的,周平宁凡事都不同她说了。
如果让父亲知道她一手激怒了周平宁,父亲会怎样。。。
陈婼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定京少雨可天气多阴,这两年每每至梅子黄时雨的时节,膝盖与小腿受的痛就像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似的,囫囵点点头,丢下话来随即落荒而逃,“。。。大约是好的吧,没见他有过烦心的时候,既然是您保举进的兵部,又同豫王一起当差,谁敢为难他,既蒙得器重,阿宁办起差来,亦是尽心尽力,三思而行。”
尽心尽力。。。
周平宁做事是尽心尽力,一心不可二用,通常都很是认真,可为谁尽心尽力呢?
如今还要打一个问号。
ps:
今天晚了点儿,再推荐一本基友的新书吧!基友头一回写书,难免有不足之处,恭请亲们指正教导,阿渊明天二更奉上谢过~
《荒芜之人》,彼此是为对方黑暗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决不允许折断,因此,我们始终肩负肥硕的使命要让自己在一切境遇里,再一次嬉皮笑脸起来,马上!
第两百六九章+第两百七十章 临行(上)
没隔两日,陈显的折子就递上去了,是启奏折子,“。。。微臣启奏,西北督军陈防之因职调任十三道监察御史,另随行端王殿下南下。。。”
西北督军是正四品,十三道监察御史也是正四品,可一个是外放,一个是堂官儿,一个是隶属户部,一个是直属皇帝。老六在户部说一不二,陈放之若仍旧隶属户部,那老六就是陈放之的顶头上峰,陈显把他儿子的官职做了个平调之后,陈放之的上峰就变成了皇帝。
身份这种东西没法子变,是王爷是天家贵胄,在陈放之面前就一定是高了那么一等的,那官位总要挑个利己的来吧?
如此一来,人家成了反客为主了,一张马脸坦荡荡。
人老子都这么大公无私,内举不避亲了,朝堂之上谁人不赞上一句,“首阁为大周当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老皇帝御笔朱批,明明白白应了个好字儿。
终究尘埃落定。
真的尘埃落定了吗?
六皇子觉得悬。
春光明艳,端王府正苑前种下的那棵小松树迎着春光向上窜,这是阿舒出生第二天,他爹亲手种下的,老六说是旧俗,行昭“嗤”了一声,大家伙儿都是定京城里长大的,她怎么就不知道这门子旧俗。
六皇子便解释起来,“你知道未央宫前有一株长势极好的柏树吧?”
行昭点头,彼此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有参与,这大概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吧。
六皇子展颜一笑,笑得很温和,“。。。那是我出生的时候,母妃亲手种下的。松柏长青。这是老一辈的好心意。柏树旁边儿的那棵香樟树是长姐的,长姐出嫁的时候,母妃想让人砍下来当嫁妆箱子,长姐整整哭了两天才将那棵香樟树保下来。。。”
处在任何地位,人都需要有感情,有爱有狠,才完整。
光从窗棂之外倾斜而下。六皇子背手于后。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嘴角抿起一抹笑来,一半处在春光里,一半处在春光外。明暗交替,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且挺拔。
嗯。。。当然,如果他没有拿手去戳小阿舒的小脸,行昭会更欣慰。
“周慎!”
老六连忙 手来。
行昭下榻趿鞋,几个快步双手将阿舒从小床上抱出来,眼瞅着儿子嘴往下一瘪,跟着就快哭出来,赶忙轻轻晃了晃,将脸贴到儿子面颊上。柔声细语地安抚。“阿舒乖呀,阿舒乖。。。”
小郎君哽了哽,砸吧了嘴,这才眯了眼又睡过去了。这小子性子不好,好哭得很。等出了月子,一天一个样儿过后,唯一不变的就是嚎天嚎地的哭功,欢宜捧着肚子过来瞧他,心有戚戚然,“。。。是小郎君都这么。。。。”没好意思说撒泼卖踹,想了想选了个温和些的词儿,“都是这么中气十足吗。。。”
当然不是了。
行昭觉得他纯属是被黄妈妈给惯的,黄妈妈找着了寄托,整日整日的不撒手,给阿舒养成了个坏习惯——只要没人抱着,就放声大哭,直到被人抱在怀里头,然后状况就陷入了无限循环中。
六皇子压低声音清咳一声,再看了眼梦里头还在咂巴嘴的长子,再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媳妇儿,想了想火速转换话题,“。。。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陈首阁倒是谁也不爱,说弃就弃,倒也痛快。陈放之膝下统共两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生下来,陈显当真不怕断子绝孙?”
“你怎么知道他没别的儿子?陈显和皇上差不多年岁吧?你自己想想七皇子这才多大点儿?”
行昭应了声儿,又怕再把阿舒闹起来,轻声轻气儿地让莲玉先将阿舒抱到花间去,又交代道,“若醒了,他哭就由着他哭,千万拦着黄妈妈冲进来抱他,三岁看老,别养他这个性子。”
这世上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殊不知,有奶吃的方式却不只哭这一种。
莲玉觉得任重道远,看了眼在外厢坐在小杌凳上精气神十足的黄妈妈,郑重地点点头。
两口子要说正事了,小丫鬟眼力见儿有,跟在莲玉后面鱼贯而出,“嘎吱”一声掩上门,待下人都退出去了,六皇子这才轻笑一声反驳行昭,“有三岁看老,也有浪子回头,这可都是不定的。陈放之较我年长六岁,我小时候陈家已是没落,还没崛起来,饶是如此,陈放之才子的名声也传进了宫里头,你看看现在的陈放之,周身上下有他老子哪一点儿精明劲儿在?”
连贺现都能给他下绊子。。。
行昭摇摇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边说边轻轻摇了摇头,“陈显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心太急了,如若陈放之再灵便一点儿,同你一起下江南,也未必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如果陈放之再聪明一点儿,陈显也未必这么痛快地答应出行。”
六皇子说得不带一丝感情。
行昭笑了笑,笑到一半就挺住了。
看起来这场博弈是老六胜了,可事情未到最后一刻,结局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更何况,这场局,谁也没有必赢的把握。
万一输了。。。
行昭仰了仰脸,静静看着神色淡定的老六,抿嘴一笑。
那就输吧,有情人常伴其右,放手一搏,论它输赢成败,总是乐事。
从西北快马加鞭到定京得要近半月的光景,春夏交际,顺水路下江浙是逆行,零零总总加起来怕是要二十天,钦天监算了日程,定在四月底五月初启程南下,如今是春朝三月,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只有短短两个月还不到。
六皇子日日在外应酬,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府来,喝下几碗解酒汤,再红着一双眼睛看账册,看行进图。。。还有看定京内城外城的舆图和排兵布阵。
舆图自然是方祈送过来的。交兵符的时候私下将四方舆图都扣下来并未上缴到兵部,舆图是精描细绘的,定京城外城哪一处有哨所,哪一处排了多少兵马,哪一处的暗哨建在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