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
下来,靠着长兄贺琰的面子,谋了个五品馆阁学士的虚职。
前一世的行昭瞧不上贺环,打着子嗣的名号,左一个通房,右一个妾室地收,最后还是无子,气急败坏地把罪怪到正妻秦氏身上,太夫人拦着这才没休妻。贺行明是独女,父亲无能又要护着母亲,养成了争强好胜,毫厘必争的性子。
这样的个性与身份放在前世,行昭自矜身份,不屑同她亲近寒暄,相互间来往不深,甚至有时还会有言语龃龉。哪晓得到最后,行昭连遭惨淡,心气郁结时,姐妹间,只剩了个贺行明还愿意来宽解劝慰一二。不由让人叹一声,世事无常。
太夫人瞧着堂下,笑得开了怀,老夫人前半生坎坷多舛,老侯爷偏疼妾室崔氏,很是让她吃了些苦头,索性憋着口气生下嫡子嫡女,又抬了身边的陪嫁丫头晚秋为妾,和东边那个去争去斗…
看着撒着娇的三姑娘,老夫人不由眼神一暗,晚秋生的老二不成器,倒是崔氏生下的老三成了才,外放回来了,还好崔氏早死了,若现在还活着怕又是桩祸事!
贺太夫人眼神扫过堂下挨个儿坐着的女孩们,抿嘴笑得娇憨的行昭,已渐渐显出几分少女般明艳的行明,再落在缩手缩脚,静默无言坐在最边上,穿着件做工极差,针脚粗重茶色小袄的六姑娘贺行晓身上,眉头一皱:“六姑娘穿成这样,乳母是怎么伺候的?”
行昭闻言敛了几分笑意,往边上一瞍,果不其然看见贺行晓颤颤巍巍低着头,还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连忙跪下,细声细气:“祖母莫怪刑妈妈…是。。是…。”话结结巴巴地顿住,瞧她抬头偷偷瞥了眼行昭。
行昭心头暗道不好,接着便听到她接着说道:“针线房上昨儿来说…今冬的夹袄做得时间紧…孙女只好讲究着这衣裳穿…姨娘房里也是…”话到最后,竟是哽咽起来。
太夫人看景哥儿、时哥儿并行昭,行明都穿着簇新大袄,针脚细密一团喜气,抿了唇,半晌没说话。
这厢行昭忍着气,母亲再厌恶贺行晓,再厌恶她万姨娘,也不会从这些针头线脑上亏了东偏房的份例。前世母亲绝望惨死,万氏功不可没。欢哥儿去后,贺行晓又被应邑长公主送到晋王府,要她给贺行晓一个侧妃的名分,就当做为主母生下儿子的?媵!
行昭手缩在宽袖里,气得直颤。前世也是这样的场景,她没忍下气,当场斥责了贺行晓,严词厉烈说她诬蔑作怪。祖母又何尝不知万姨娘与贺行晓的伎俩,却始终觉得母亲性懦,连妾室庶女都弹压不住,叫她们作怪到了自己跟前,母亲受了祖母责备,惶惶不可终日。
室内皆不敢言,贺行晓跪坐在青砖石上,行景开口欲言。却见行昭轻敛了裙裾起了身,上前一步将贺行晓拉起,边垂着头帮她理了理有些皱着的裙摆,边轻声说着:“六妹这是做什么…穿着新衣好过年,针线房时间也紧,是不是该先紧着将老夫人,爹,娘,二叔二婶这些长辈的衣裳先做精细些?三叔三婶才从外边儿回来,八灯巷自己做新衣裳难免有些赶不及,加上二哥五妹,是不是也要穿新衣裳过年?今儿三叔这么些年头一回着家,初冬时候才做的衣裳总是好的吧?怎么就不能穿了呢?”
行昭轻轻一顿,背对着贺太夫人,目光犀利地看着泫然的贺行晓,有些嘲讽再接着说:“六妹是最小的小娘子,七弟又一向身子弱,古有孔融让梨,黄香暖席,先紧着长辈兄姐是该的,长幼有序天地孝道是不该变的…。”
边说着,行昭边转了身子,望着贺太夫人笑说:“不过姐姐为妹妹出头这个道理也是不该变的,昨儿针线房才送了四件夹棉大袄来,我瞧着是比往前做工要糙些,大概时间是着实紧了些。母亲牵挂着三叔回来的接风宴,总有力有不及的时候。针线房的人怠慢六姑娘,却着实可恨。祖母,您看要不要叫针线房的管事妈妈往东偏房陪个不是,扣了月钱儿,再让她们加紧时间重新做?”
贺太夫人听了这么一长席话,哪里不晓得小孙女话里的道理…先点出老三回府,大儿媳妇力有不及,再点六娘不识大体这时候将事儿给闹出来,最后让东偏房把针线房得罪了。临安侯府里的奴才都是家生奴,百年来盘根错节关联复杂,掌事的妈妈虽然是奴才,但背后的关系网又有谁数得清楚,让针线房吃了个哑巴亏,针线房只会把账算在六姑娘与万姨娘身上…。
老夫人心下大慰,眼中带了笑看着堂下言笑晏晏的小孙女,正欲言,却听外头一声清亮地打喝:“侯爷,二爷,三爷并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来嘞——”
第一卷 第三章 再会(下)
绣着云凤的门帘子被高高打起,随着疾行呼啸带着雪气的风,一身形颀长,面白眼亮,着绯色直身常服,牛皮直筒靴的清俊中年男子先行大步跨行入了内,这便是现任临安候,兼任三公之一太子太保,贺琰。
随后而入的便是三爷贺现,较之长兄,书生气更重些,面容也不那么出众,眉宇间带了些肃穆。入了正堂后,却出人意料之外地直直跪下,俯首向太夫人磕头,语中有喜气有哽咽有殷切,大声说:“儿不孝…”
小字辈儿们皆是忙站了身来,向入了内的贺琰、贺环躬身行礼。
“快快快!老二快将三爷拉起来!”贺太夫人以袖掩面,亦是带了哭腔,从仙人龟鹤黄楠木靠椅上忙正了起来,急急指着说。
二爷贺环,年近三十,看着有些体虚浮肿,闻言忙佝身去拉。
又听立身在贺太夫人身侧扶着的贺琰朗声笑着说:“三弟孝心,昨儿才下船,八灯巷都还没收拾妥当,今儿一早就赶来问安了。母亲心头明白,你这样倒反惹得母亲伤心了!”
三爷只好搭着贺环,形容激动地起了身。
行昭垂头端手,恭谨立在尾端,眼神定在了搁在八仙桌旁,来回摇动的自鸣钟钟摆尖上。好一番母慈子孝的场面,三叔生母崔姨娘得意了许多年,老侯爷一死,崔氏便在灵堂里撞棺而亡,三叔心里不可能没有疙瘩,若没被膈着,又哪里会老侯爷一去世,就执意开了祠堂,搬了出去…
如今这番作态看起来,三叔在外三年,磨练出来了,倒真真担得起前世官宦人家中评价他的那八字“言辞若恳,屈伸皆宜”。
行昭正有些好笑地想着,却忽闻身后爽利干脆一声:“五日前才送来的信,说是今儿三叔就回来了,母亲接着信时,还吃了个大惊!”
说着话儿,一个穿蹙金纹孔雀秋杏色比甲,髻上插着了支青石镶金如意簪的圆脸妇人,同一青碧着衣,长着个瓜子脸柳叶眉的妇人,携着一挽了个高髻,箍着个彩线细发箍,瞧起来明显年纪轻些的贵妇而来,身后还跟着一着紫少年、一红衣少女。
说这话的便是那青碧着装的二夫人,刘氏。
行昭心头又酸,又欢喜极了,抬起头痴痴望着那一脸福气象,笑起来便有个浅涡儿的圆脸妇人,直想扑上去哭着抱着唤母亲,将上一世的苦痛通通都说与她听。
二夫人说完这话,太夫人在案首斜倚着微不可见地挑眉一笑,被人搀着的高髻妇人,三夫人何氏却心头一咯噔,若是真心思念亲眷,又哪里会在回来前几日,才修书回京,敲定行程呢?
“从湖广到定京,晴姐儿坐船难受,一路上走走停停,三爷怕早早写信回来,到时候却没到,让大家伙儿空欢喜一场…”三夫人瞧着柔柔弱弱的模样,反应极快,快步向前两步,哭着半跪半坐在了太夫人身边儿,抽搭着说着:“在外面儿三年…心里头想的都是定京、临安侯府、娘、两位嫂嫂和侄儿侄女儿…。在外头独门独户没人帮衬着。。着实辛苦…”
三夫人见太夫人面色颇为动容,微松了口气儿,站起身往后招招手,唤道:“昀哥儿晴姐儿快过来,叩拜祖母!”
紫裳少年牵着红衣女孩,大大方方跪下行了礼,贺太夫人笑着拉过小女孩的手,眼却望向那十岁出头的沉稳男孩,扭过头同三夫人直笑说:“孩子们都是早上吃晚上便长,不过一晃神儿的时间,竟长这样大了!”
又连声唤张妈妈将早已备好的一个织金胡桃十锦荷囊,一个绣着瓶插三戟蹙金丝荷囊拿出来,织金的给了女孩,蹙金的给了男孩,里面儿一个装的是和田玉如意盒,一个装的是赤金宝玉锁,都是极好的寓意。
待两个孩子谢了赏,老夫人便一手搂一个,指向行昭这一行小字辈儿,挨个儿介绍着:“这是你大伯家的景大哥哥,这是你二伯家的三妹妹明姐儿,这是你四妹妹昭姐儿,七弟时哥儿,你六妹妹晓姐儿…三年时间没见着,可别生疏了…”
孩子们相互间又是哥哥妹妹,姐姐妹妹的亲亲热热地唤了。
“母亲,三弟远行归来,总要先去拜了祖宗祠堂,知会一声。”临安候束手在背,瞧这一室的热热闹闹,再看了眼唱念做作打完,就恢复一脸肃穆的三爷贺现,出声打断。
贺太夫人点头道:“是这个道理。男人们先去拜祠堂,知会祖宗先辈一声,不管好赖,贺家三爷总是回来了…”
“我们女人家就去暖阁摆箸布菜,好躲风避凉!”二夫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亲热地挽了大嫂方氏。
方氏瞧了眼太夫人,见老人家正笑呵呵地起了身,行昭与行明忙一左一右地上前去搀,便回挽了二夫人,又扭身温和招呼着三夫人,一行女眷便往东暖阁去。
大家贵族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贺太夫人落了座儿后,女眷们依次坐下。待男人们回来后,隔了屏风,净手漱口,一顿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送走三房一家,行昭搀着贺太夫人走在抄手长廊里,只留了个张妈妈在旁侍候,两列仆从远远地跟在后面,耳畔边只有雪落到青砖地上,细碎的声响。
“阿妩。”贺太夫人沉声唤道,晨间慈爱安和的老太太模样已换成了一副沉敛严穆的样子。
行昭极少见这样的太夫人,一怔,随后恭谨答应着:“是,祖母。”
“今天软硬兼施劝下贺行晓,做得很好。”老人家缓缓说着,瞧了眼小孙女垂下的已显出一点清冽意味的眉眼:“你是我嫡亲孙女,伶俐大气,又喜你个性不像你母亲那样软懦可欺,不像你父亲那样苛刻冷性…我便一直纵着你…却也一直担心你。”
行昭紧抿了唇,前世祖母并没有掰扯开,明白地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有些茫然抬头望着太夫人,不晓得老夫人要说些什么。
小女孩的眼神清澈澄粹,太夫人终是轻轻扯开了笑:“我担心着你,过刚易折,不晓变通。今天六丫头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万姨娘算着日子要在三房面前撕扯开,逼我不得不给你娘下重话,你娘素来惧我,难保不会自己偷偷地伤心难过。”
最后一句里,多少带了些无奈。行昭点点头,见祖母的抹额有些落低了,踮起脚,轻手轻脚地帮着理了理,边柔声说:“我虽变相承认了六妹的衣裳是有问题,却拿孝道去压她,又软和地退了一步让针线房又赔礼又返工…”
太夫人眼含欣慰:“另辟蹊径、口舌伶俐不可贵。难得的是,你肯让一步,没依以前的性子闹起来,还以此将了万氏与六丫头的军。”
行昭弯了嘴角笑一笑,心里有些澎湃,却没说话,晓得太夫人还有话说。
果然太夫人停了步子,摩挲着食指上的绿松石断纹戒指,沉吟半晌才转首说:“三房怨恨临安侯府,却愿意做低俯小。我深恶贺现,也乐意与他演一场其乐融融的戏。”
“老侯爷去的时候,贺现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执意拉着宗族叔伯开了祠堂要分家。现在的贺现却能屈能伸,在湖广三年兢兢业业,政绩评的只是个中,等了半年才等来调令,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行昭眨着眼摇摇头,心里却想总与临安侯府有关系。
太夫人一笑,带了点轻蔑:“因为他闹得沸沸扬扬分出了府!以为能凭己力入阁拜相,出人头地,却不晓得别人以前抬举他捧着他,是因为他姓贺!他老子是煊赫的临安候!”
“所以三叔现在才要做低俯小,同临安侯府重新亲热起来?”行昭思维极快,接着话就回答。
太夫人垂了眸,眼神复杂地摸过孙女扎着的小鬏鬏:“审时度势,莫强求,不是压抑本性,是为了活得更好啊…”
贺行昭没说话,伸手去接长廊外簌簌飘下的雪花粒儿,看冰落在掌心里,没多久便化了,成了一点点水,若是前世她早明白了这个道理,是不是,活得便可以轻松些了?
行昭甩甩头,将思绪甩落出去,高声说道:“阿妩知道了!”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