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旧不认命!
孩子没了,怪谁!
应邑下腹疼得像钝刀子割,仍旧颤颤巍巍地扶着阿九站起身来,素指纤纤摇摇晃晃地指着冯安东鼻子,用全身气力。
“你做梦!你算是什么东西?孩子没了我跟你说,冯安东,我孩子没了,我要你给他陪葬!”应邑气喘吁吁,眼睛却睁得亮极了,有两团火熊熊燃了起来,“若是皇上不管,我就去求母后,母后不管,我就自己想办法。是啊,你我夫妻,吃穿住行皆一起,若是你茶里,酒里多了些东西,就休怪我无情!”
阿九沉下头去,她感到自己手心直冒凉汗。
应邑长公主硬撑,她能通过应邑打着抖tǐ判断,这个时候还要逞强斗恨,阿九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了。
冯安东怔了怔,随即大怒:“若要撕破脸皮,那好!大家都撕破脸皮过日子!我是个男人!我委曲求全娶了你,是因为皇帝以为你肚子里面孩子是我!若是皇帝晓得了孩子根本就姓贺,你以为贺琰仕途还会有吗?薄情寡义之徒,行迹败坏之人,还可能庙堂之上立足吗!”
应邑放声大笑,像听见了好听笑话,笑声渐弱下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粘答答地浮了冯安东身上。
“你拿什么证据证明孩子是阿琰?你当初既然接了圣旨娶了我,就表明这件事儿与阿琰分毫关系都没有了”应邑嘴发白,却显得愉悦极了,“甭说皇上不会信,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否则别人该怎么瞧您呢?我冯大人,忠贞之士却娶了个水性杨花女人。我为了阿琰什么也不乎,可你却不行啊,冯家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你还指望着入阁拜相呢!”
应邑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戳破了冯安东每一个盘算。
冯安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眼前这个女人就像一条色彩斑斓毒蛇,蜿蜒得游枕边,时时警惕着她会随时随地地扑过来将他咬死推搡公主,导致公主小产,这能算作是家事儿,可当真放大周几百年里还真是无迹可循,皇帝会怎么处置他,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应邑看着冯安东由青变白脸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手紧紧捂腹间,正好,正好!
驸马犯下了这样天大过错,是不是,是不是就有了理由和离了呢!
冯安东自然不晓得应邑想些什么,可他如今就像陷入了泥沼里,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了,梁家不知为何反目了,得罪了天家,贺家也攀不上,方家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手绛褐色泥浆里头乱舞,身子像被谁直直往下拽,一直挨不到底儿,落不了地。
被架了火上烤,又像陷入了冰窟里,冯安东手缩袖里,攥成一个拳,他想向眼前这个女人一拳挥过去,打瘪她眼睛,打断她鼻梁,让她嘴再也不能说话,让她耳朵再也不能听见,让她再也不能,呼吸。
应邑是累得喘粗气,冯安东是气得xing腔起伏。
既有气,有怕。
屋子里面空气静止凝固这一瞬间,应邑与冯安东就像两个伺机而动敌人,寻找着对方疏漏,再猛地扑过去,一口咬断对方脖子,所有恩怨便就此休矣。
可世间人心愿常常不能如人意,有小厮外面畏畏缩缩地扣了扣窗板,小声却清晰地一把将屋子里对峙打破。
“冯大人,有人门房候着您”
冯安东眉间一皱,正要怒斥,又听那小厮道,“说是急事,生死性命攸关,赖了许久了,您要不就过去瞧一瞧?”
应邑靠阿九身上,挺直了腰板,眉角一挑,冷声嘲讽:“冯大人真是处处都性命攸关啊,我若是你,活得这样窝囊,便一头撞死柱子上”说到这里,轻声一笑,“您也不是没撞过,可惜脑子却撞出一个包来,撞得轻重是非都不晓得!”
冯安东长呼出口气儿,到底忍了下来,拂袖而去。
冯安东身形一出院子,应邑便瘫软了阿九身上。
门房静谧无言,只有个带着幕帏男子候边上,冯安东风风火火过来,避到内间里去,那人一把揭开幕帏,冯安东顿时感到心都跳出了xing腔里,冲口而出一句话。
“方祈!”
第一百二二章 故梦(上)
定京城东郊被元河与绛河两厢围绕,一条像水头极好翡翠玉带,一条却像澄澈细密ì蜡串珠。元河源头从辽东来,雪山上冰化成了水,顺着细腻黑土地涓涓而流。绛河水从西北来,大浪淘沙,浑浊地卷过风沙铺成黄土,压面而来。
四方水土各有不同,却都汇合了大周朝心脏。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故而定京东郊打渔人家特别多。日头渐盛,有摆着摊没卖完鱼小贩百无聊赖地蹲摊子跟前,眼瞅着三三两两行人,日头大得让他都懒怠出声吆喝。
眼光游弋,后定了离集市百里远那对镇宅石狮子身上。
府宅庄严大气,灰墙绿瓦绵延不绝,时不时有穿着锦衣绸袍人进进出出,与集市热闹喧阗泾渭分明。
卖鱼小贩叼着狗尾巴草眼神发光,那是贵人们府邸啊,来往可都是公主王孙呢,往后娶了个婆娘生个崽儿,还能崽儿跟前充冒充冒,你老子我以前也是见过大人物人“啪”一声,隔壁摊上卖馄饨孙嫂子挥着锅铲,一下拍他后脑勺,啐了一口才厉声呵斥:“又管不住眼了!仔细公主府管事们又把俺们赶到外头去!贵人们也是你好看不成?”
小贩撇撇嘴“噗”地将狗尾巴草吐出三丈远,正想说话儿,他眼尖,眼神一亮,麻溜起身,凑到孙嫂子跟前朝那头努努嘴,嬉皮笑脸压低声儿。
“看那头!”
孙嫂子手里攥着锅铲,抬起手狠狠地又敲一下,小贩捂着头呼疼,连声直嚷嚷:“有男人!公主府里头有男人出来!”
孙嫂子气得反笑:“多稀奇啊?那公主府没男人出来,还能有女人家抛头露面啊?俺们是没法子,不出来就没饭吃,人家可不得”
孙嫂子话舌头上打了几个旋儿,后头话湮没了这熙熙攘攘市集里——她眼看着一个白白净净却满身是气势男人走了出来,一佝头,眼神往这头随意一瞥,再将幕帏戴上,翻身上马潇洒而去。
该怎么形容那道目光呢?
像一柄剑,不对,像一柄沾了无数血迹剑,带着寒光,叫人心头梗住,血气都上不去了。
孙嫂子后怕地抚了抚xing口,这个人可不是公主府里管事,那些管事凶是凶,可还没凶到眼神就能杀死人地步!那人简直就像戏台上楚霸王,比楚霸王还要可怕!楚霸王拿着枪,才骇人,那男人啥也没拿,可就是唬得人一口气儿喘不上去!
小贩推了推孙嫂子,挤眉弄眼,瞧起来欢喜得十足隐秘。
“公主们名声可不太检点那男人长得不坏,嫂子,你说,会不会是那长公主那啥”
“那啥!哪啥!赶紧给俺卖鱼去,你瞅瞅,一晌午了鱼都半死不活了,早上没人来买,过会儿没人来,你个小子回去又得挨淘!”孙嫂子骂骂嚷嚷,后头有客人催馄饨了,利利索索地一挑腕一撒葱,吆喝一声便往后去。
平凡人算计着柴米油盐,温饱吃喝,不过片刻便将刚才锦衣华服心有余悸,抛到了九霄云外。
定京繁华与喧阗,走街串巷熙熙攘攘人群,让方祈,这个常年泡西北风沙里汉子蹙着眉头,坐马鞍上看着水泄不通人群。
指腹摩挲着已经起了毛马缰,终究双tǐ一夹马肚子,扭身从小巷里头窜去。
东郊和雨hā巷确切来说,隔得并不算太远,一个是清贵名流集聚地方,一个是天潢贵胄落脚位置,可骑马走大道难免不会遭定京城里繁荣给堵住路。
方祈才入京却已经将定京城里大街小巷得一清二楚了,哪条路适合往官道上跑,哪条小道适合逃脱到辽东去,哪条道里暗娼多——这可不是为了自个儿便利,这是为了抓到朝堂上那起子诵风吟月文人把柄文人们嘛,讲究个风流倜傥,好像没个知冷知热红颜知己,就丢脸得臊了八辈祖宗似。
呸!
方祈想起将才冯安东那瘪三样儿就想笑,明明有贼心没贼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圣人君子,两袖翩翩模样来,嘴里说是这样话儿,眼神儿却直往别处跑,义正言辞模样加上缩得成只虾脊梁,可真是配应邑那老娘们啊。
贺琰那个龟孙子,就算心里头慌,面上还能镇定下来,笑着一张脸和他谈笑风生,时不时地还能扯出一句话来问“景哥儿是要过些日子回来住呢?还是住皇上赐下府邸里?雨hā巷是赐给平西侯,景哥儿久住那里,也不方便,左右是贺家儿郎,总是认祖归宗。”说得既无耻,却不能叫他撕破颜面,一口子闷心里头。
搁到冯安东这处来,啥啥都完蛋。不过也幸好冯安东是个软蛋,软蛋嘛,任着人压扁搓圆,又会审时度势,墙头草两边倒,又会见势不对,拔tǐ就跑,这种人他战场上看多了。
可看这书人穿着长衫披着道袍撒tǐ就跑,他还是头一回。
冯安东惊慌失措小白脸蛋,粉粉nènnèn,跟个小娘们似,是好看,和那些暗娼能有一拼。
方祈心里头过了一遍,挑眉一笑,见家门将近,亮声一“吁”恰好停了门前,毛百户守门口,方祈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他,粗声粗气地交代:“去宫里回事处说一声儿,七月半中元节请来了定国寺高尼给临安侯夫人唱经,若是皇后娘娘有心就赏点银子下来,我就去置办个荷叶灯,也算是祭奠了。”
毛百户顿时将一张脸垮下来,看了看四四方方天,又看了看自家将军这张白白净净脸,心里惆怅极了。
他不想进宫去啊!上回去是为了请温阳那个小丫头,这回凭什么又是他!
宫女儿脂粉气,软声软调语气,内侍公公们阴阳怪气,叫他不能生气提不上心气,凭什么蒋千户就能带着人马杀回西北,他就得留这四四方方定京城里头吃也吃不安逸,睡也睡不下去——那枕头还熏了香!甜甜腻腻也不晓得是个什么香,冲进鼻子里就让人打喷嚏!
“将军”
毛百户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方祈眼风梗了回去,舌头转了几圈:“都督”
都督,肚肚,什么鬼东西!
将军叫起来多好听,多威风啊!现还非得叫个肚肚!
方祈束着手往里走,轻哼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老蒋带着人回来了他和宫里头人熟,他是进过宫,还见过皇帝!”毛百户越讲越来劲儿,越想越有道理:“他去妥当了!我老毛头又说不清楚话,形象又还差,别堕了您老人家颜面”
方祈闷声一哼,焦点他前一句话上:“带回来是死人还是活人?”
“当然是活人了!连着他家眷还有四方邻居全都带回来了,虎口夺食啊虎口夺食,从梁平恭手里头抢饭吃,一个弟兄也没少!嘿!我老毛头除了将都督,佩服就是老蒋了!”毛百户话一说完,才发现自个儿已经被自家将军带跑了。
方祈顿了顿脚步,蒲扇大巴掌“啪”地一下拍毛百户头上“你还不进宫去!带个话儿能要了你命吗!那些宫女儿一个一个长得多好看啊!成天嚷嚷没女人没女人,送你进宫去看女人,还不去了!自己和蒋大脚拼酒拼输了,活该你去宫里,他回西北去!”
毛百户捂着脑袋,手里牵着马缰,三步一回头眼泪汪汪地望着方祈,宫里头女人那能是他看吗又是一番折腾,行昭挨着方皇后边看书边听林公公回禀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了,书是欢宜才送过来,《百年异遇志》,讲是书生遇上鬼怪话本,一番一个故事,原本认知里,妖魔鬼怪大抵都是坏透了,可这本书里头鬼怪大多都是重情重义,坏却是人心。
“方都督遣人过来递话,说是七月半要到了,请了定国寺定云师太去雨hā巷唱经,算是给先临安侯夫人祭奠”
行昭边阖上书页,边喜上眉梢,事儿成了!
若是请定国寺去唱经便是成了,若是回话说,请是明觉寺高僧,那就要再辟蹊径了!
林公公继续恭首边说:“也问皇后娘娘要不要给先临安侯夫人添盏荷hā灯,以慰旧思?”
方皇后笑了笑,语气却显得很平静,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意外。
“称五十两银子吧,既添荷hā灯,也算作我香油钱,一定让定云师太多唱唱福。”
大周旧俗,买纸钱啊添香油钱啊送hā灯啊,只要是祭奠他人,无论亲眷关系再密,自己那份就一定要自己出钱,否则就不算自己心意。
昭想了想跟后头添了句话儿:“中元节不夜行,阿妩没有办法出门去,莲玉跟着林公公再去称三十两银子,交给舅舅,劳烦舅舅将阿妩心意也带还给母亲。”
第一百二三章 故梦(中)
小富婆终于找到了用钱地方,可声音却显得十分低沉。
林公公敛容称是,告了恼,“毛百户回事处还等着回音”便又弓着身子往外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