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守城,慕容恪不行。让我们汉国在盖平城下,打破‘军神’慕容恪的不败金身。”
龙,这个字眼是神圣的,燕国把都城定名为“龙城”,把临时国都定名为“和龙城”,其志由此可见一斑。对此,晋朝上下竟然没有一丝察觉,可见,在这个杀戮时代,实力决定一切。燕军的强大让最迂腐的晋朝大儒也闭嘴不言。
战,人类所有的盟约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下,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战胜了燕国,汉国就是真理。
*****************************************与此同时,建康城瓦官寺内瓦官阁上,高卉正娇艳如花地站在三楼窗口,鲜红色的裙裾迎风飘动,玉色的脸庞带着盈盈笑意,恍惚之间,像一个临风欲去的凌波仙子。十四岁的晋帝痴痴地望着这幅画面,眼中全是陶醉。
“真美”,高卉喋喋浅笑:“怎么说呐——钟楼森立,经阁巍峨。还有——五间大殿,龙鳞瓦砌碧成行;四壁僧房,龟背磨砖花嵌缝。这是美不胜收。”
晋帝不觉插嘴:“美,那就别走了。”
此言一出,陪伴的群臣纷纷失色。高卉脸色一凝,旋即,又慢慢展开笑颜。他身边的两名黑人侍卫听不懂汉话,仍保持着一脸严肃,抱臂而立。马努尔听得懂,但他不懂汉语中的隐含意思,只腆着肥脸,憨憨而笑。
高卉此趟出访可谓大获全胜。按照礼制,外相马努尔与朝廷的礼部官员提前进行了沟通,双方把彼此的禁忌告诉对方,并就王妃朝觐的礼节达成了一致。
礼部官员同时还转达了,朝廷欲将司马燕容赐婚于高翼的打算,目前,辽汉的快船正驶往三山,就赐婚问题征询高翼的意见。
司马燕容身份未明,后来的朝觐活动,她没有参与。预先作了沟通的韩国与朝廷双方,把朝觐活动进行的波澜不惊。
高卉此行带来了大量的礼物,那些奇巧玩意儿深得皇上及其后宫的喜爱。尤其是她带来的数只日本狆,被皇太后与宫里的贵妃瓜分一空,现在日本狆已被正式定名为“辽獚”。
皇帝也爱这种小狗,皇太后褚蒜子宫里来了“辽獚”之后,皇帝经常借晨昏请安的时光,赖在皇太后宫中,祖孙俩人逗弄小狗,一幅亲亲融融的景象。
此后,朝廷一厢情愿把辽獚确定为贡品,要求汉国每年进贡。
按照规矩,汉国王妃为进献祥瑞而来,她进献的礼物朝廷应该按十倍价值回赐。可是朝廷现在哪有钱。荆襄蜀郡不交纳贡赋;广州、胶州新开发未久,被认为是烟瘴之地,哪有税收。
朝廷靠扬州三郡供养数十万的军队,以及数万名官员,财政早已枯竭,别说按十倍赏赐,便是按等值回赐,朝廷也拿不出来这笔钱。
越穷越好面子,朝廷穷,只好加倍的笼络高卉,以表示对汉国的恩宠。为了避免这种难堪局面再现,朝廷取消了汉国所有的贡赋要求,只要求进贡辽獚——因为他们付不起十倍回赐,实在让汉国这种进贡方式吓住了。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室还存有一些过去的书画珍玩。大臣们在宫中搜罗了一番,总算勉强达到了十倍回赐的礼数。
此后,朝廷便用年幼的晋皇出面,频频赐宴招待高卉。
晋帝一个小孩,懂什么。他在宫中见到的都是些遵从三从四德的死板宫女,他们讲究笑不露齿,走路小心翼翼,生怕踩错了步点。偶有交流,也是一副君臣对答的制式礼仪。哪见过像高卉这样,充满青春朝气的快乐少女。
此前数次,小皇帝已露出临别不舍的神态,但这次,他直接出言挽留,已越过了所有的底线,侮辱了汉国。
“此地景色虽好,奈何却没有活力”,高卉柔柔的说。
晋国群臣再次变色。
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134章
小皇帝那句话虽然迹近于挑逗,这对高翼是种侮辱,但他是皇帝啊。皇帝抢了臣子的老婆,还需要理由吗?还需要前例吗?
再者说,君无戏言,皇帝出口了,哪怕错了,哪怕违法了,哪怕因此亡国,身为臣下也要坚持维护皇权的尊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嘛。
而高卉那句回话,则视晋朝上下无活人。
这是对整个晋朝的挑衅。
但不等晋朝朝臣出言指责,高卉又幽幽的说:“我家外相是西蕃人。他曾经告诉我夫君,在一千多年前,西国有位圣贤曾说过:毁灭一个城市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战争,用战争的手段将一座城市抹去。
另一种方法是取消城市中所有人的产权。一个城市,如果人人都没有了产权,那整座城市就是一个人的村庄,村庄里所有的村民都是农奴。
它不值得快乐,也不值得纪年。
晋国虽大,却只有一个人有财产权;晋国风光虽好,却只是一个大村庄。而我汉国虽然国小人寡,可却不是一个人的村落。我家郎君虽身为国主,但也知道臣子牧场里的草不能喂自己的马。当初,他率一群逃奴在荒僻之地拓荒立国,举国上下莫不求他庇护。然而,我国三岁童子也知:他锅里的肉,国王不会垂涎。”
此语一出,晋国群情汹涌。
君前失仪……大逆……亏礼废节、大不敬,桩桩件件都是九逆大罪,要抄家灭门的。嗯,俺们可不能到辽汉抄他的家灭他的族!
群臣涌涌,绞尽脑汁寻找着铿锵有力的反驳语,而小皇帝却脸色讪讪。
他还小,还不会当皇帝,故而还知道内疚,自感出言冒犯了仙子姐姐,正捉摸如何挽回时,会稽王司马昱跳了出来,高喊:“今日赏花到此为止,起驾。”
几名太监不由分说,驾起小皇帝就走。司马昱摆手招呼起居郎留下,等高卉也走出了瓦官阁,他一把夺过起居郎写的起居录,三把两把撕成了碎片。
“今日之事,不得外泄”,司马昱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出瓦官阁。
殷浩拍拍愣神的起居郎,叹了口气:“别享乐,君失仪于前,辽国王妃拂逆在后,闹大了,传扬出去,上国体面何在?那些小藩国岂敢再来朝觐?这事,不能追究。”
起居郎还在举着墨笔,看着殷浩一步三晃地走出瓦官阁,半晌,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自讨没趣?”
这四个字才一出口,他立刻捂住嘴,四处看了看,没人。他不敢久留,蹑手蹑脚走出瓦官阁。
瓦官寺大门口,起居郎远远看见司马昱背手而立,殷浩慢慢走近他,拱手为礼。出于职业习惯,这位起居郎一闪身躲入草丛,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司马昱阴沉着脸说:“从今天起,禁止皇帝再与辽王妃接触,立即封赏辽王,准予辽王妃辞行。”
殷浩摇摇头,说:“此事或有两难。”
“何难?”
“其一也:据说辽王妃此行是来玩耍的,逛完建康后,她还打算南下鄞州,辽人在鄞州也有一个商社,辽王妃打着宣慰鄞州商人的旗号,要在鄞州逗留五日。若准予辽王妃辞行,她都辞行了,还一路浩浩荡荡南下鄞州,朝廷脸面何在?”
司马昱点点头。
全乱套了。
高卉此次朝觐,让朝廷礼制全乱了套。朝贡文化中没有“到岸接待”礼仪,高卉逼得朝廷搞了一次到岸接待,最后,她还不入理藩院住进了商社——低贱的商人居住的商社。
穷困的朝廷无法做到十倍赏赐,有心让辽汉成为不贡之国,以避免以后的尴尬吧,却又舍不得辽汉进献的各类奇巧物件,尤其是离不开辽汉贡献的大量钱币。
其实,说到贡献钱币,这已经违反了历朝历代的规定。铸币是体现朝廷行政权的大事,历代朝廷怎肯把铸币权交给外藩。奈何,晋本身就是一个怪胎,终东晋一朝,它没有能力铸造钱币,竟然是私铸钱——沈家小钱成为了法定货币。
在这种情况下,也怨不得朝廷离不开辽汉币。这种四级货币实在方便,而随着辽汉商人走遍中原,这种钱币已成了中原最通行的强势货币。也正是辽汉商人的大规模采购行为,才支撑起了东晋朝廷的金融体系。
朝廷难啊!明明已经封辽汉为“不贡之国”,内心却又希望辽汉继续输送货币,继续进攻军械铠甲,这就使得朝廷不得不讨好辽汉,谢安说得对:晋不用汉,乃苍生何?这样一个国家,把他推到任何敌友处,都是损失。
“罢了!既然如此,就让皇太后出面送行——女人之间好说话。送行完后,令护军出一个幢护送她,任她去东南西北。”司马昱无奈地说。
既然礼制全破坏了,就别拘泥于礼制了。
“其二也,封赏辽妃,宫中已罗攫殆尽,辽妃辞行,该以何物赏之?此外,理藩官员尚未与辽汉商量妥钱币的事,辽妃若去——难道她前脚离开建康,我们后脚推翻‘不贡之国’的封赏吗?”
“这是两件事”,司马昱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前一件事好处理……辽王妃曾在东市大购蜀锦,并向皇帝询问过制蜀锦工匠何处可募,桓温虽桀骜,可向他要百余名工匠,估计他还是肯的。可后一件事……唉,风雨飘摇啊,辽东诸国不贡,唯辽汉贡,这说不过去,可真要取消贡币,朝廷……唉……”
殷浩也怅怅叹息。
弱国,又要撑个“虎死不到威”、“天朝上国”的样子,愁啊。
叹了一会气,殷浩有气无力地说:“此次辽汉贡献了一些上等兵器具装,若以部分赏赐桓温,想必他愿意募集工匠,但,后一件事,朝廷即以许诺辽汉不贡,再如何开口呢?对了……或许,可以在工匠上做文章。”
殷浩振作起来:“给他两百名,不,三百名工匠,就称:朝廷出面帮他募集工匠,让他把募金交给朝廷好了。其余部分,我等再想办法。”
“好计”,司马昱连声夸奖。
工匠,包括熟练工匠,在朝廷里是最低贱的人,朝廷不尚“奇淫巧技”,历来朝廷赏赐外藩,都忘不了赏赐他们工匠。匈奴、鲜卑、土藩、倭国等等,都是这样被朝廷培育起来,从结绳记事的文明,壮大成朝廷的心腹之患。
工匠算什么,咱朝廷没人在乎,只有匠汉才用钱招募。钱拿来,人给你,这人以前我们都是白送的,现在进化了才要钱。原先俺们是“国家扔奴”,现在俺们进化成了“国家贩奴”。
这是进步,巨大的文明进步。
至少,朝廷知道这些匠工可以当钱用。以前,他们的地位如草,可以任意赠送任意盘剥任意践踏。
“奇淫巧技”值钱,这是跨时代的进步。它颠覆了一切圣贤经典。
心事一了,司马昱兴致勃勃:“听兵部说,辽汉进贡的兵器具装都很不错,奈何全不符合制式,这么多天了,兵部搞清用途了吗?深源(殷浩字)打算如何赏赐玄子?”
玄子是桓温的字,后来为了避讳,史书将他的字改为“元子”,正如蔡昭姬最后被改名为“蔡文姬”一样。当然,这种改名没经过他们本人同意。
可他们有权表示意见吗?
他的名字,他无权作主——这就是历史。
不过,在桓温活着的时代,谁也奈何不了这个军阀,所以这时他的字还是“玄子”。
“辽汉进贡上等斩马刀(鹰刀)十柄,上等宝剑十柄”,殷浩恭敬地回答:“此外,他们还进贡钢盾(鸢形盾)300付,皮盾200付,一等宝剑200柄,一等横刀200柄,长矛200杆,大食甲50付,大秦甲(罗马甲,亦即板式铠甲)10付。装备一个幢绰绰有余,但……”
“‘但’什么?”
殷浩苦笑着说:“辽汉国进贡的斩马刀不直,都是弯的,上面还阴铸(冲压)着一头鹰,似乎是辽王的将军徽号。而进贡的宝剑则短了数寸,有的还弯弯曲曲,不知所谓;进贡的盾牌也奇形怪状,钢盾上圆下尖,后面是两个把手,不知如何握持。
至于具装,北人身材高大,南人所不及也。他们进献的具装号码都太大,我朝上下难得有将领穿上合适。
最古怪的是皮盾,它说圆不圆,类似蝠形,上下有两个缺口,背后有三个把手,中间的把手竟然能随意转动。兵部官员偶然发现,这中间的把手竟然能随意折叠倒卧,这样的盾牌,臣实在不知如何握持。”
“具”是晋代对铠甲的称呼,一般他们把铠甲都称为“什么什么具”,这个词来源于苏美尔语,后传入中国,因口音不同衍生出“铠”与“甲”这些读音(中国方言较多,同字不同音的现象可持续到21世纪),又通过中国传入日本,日本至21世纪仍把铠甲称为“具”。而中国在唐代,铠甲还称为“具装”。唐末五代战乱后,“具”这个名词不再指铠甲。
司马昱愣了一下,又问:“辽汉是不是以残次品进贡?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