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我亲去汉国跑一趟,定叫那汉王签署盟约。”
封裕只听见皇甫真说的前半段话,后半段话不用皇甫真讲。读那么多圣贤书,欺上瞒下还不会吗?只要皇甫真答应帮他隐瞒,一切搞定。
封裕冷汗也不出了,他惊愕的扬起眉,半带拍马屁,半带赞赏地问:“辽东屡经兵祸,叔父那里还有粮食,真治世之能臣也。”
“无他,不禁商旅也”,皇甫真乐了,他炫耀的说:“汉国荒僻之地,能出产什么?他们什么都缺,连羊身上剪下的羊毛都缺。这东西是废物,本来也就是硝皮子的时候剪下来扔掉的垃圾,可汉民也需要。
据说。他们拿了这羊毛织成布,贩到高句丽、新罗和南方,换回粮食来,所以汉民虽不耕作,却衣食无忧。
辽东自开战以来,我早料到战事拖延不下,青壮一去,秋后必然减产,所以下令:虽战火再猛,亦不害汉国商队。
好笑那汉王,虽精明一世却也糊涂一时。他以商贾立国,便不敢禁止商贾贩售。双方打得最凶的时候,汉国商队仍穿越前线,用粮食换我牧马、羊毛,牛羊。后来,中领军慕舆根能带五万大军作战,倒全亏了汉国商队支持。
你回去告诉燕王,粮食不足不用发愁,鲜卑人如今大锁四方,虏获人口、牲畜无数,只要燕王颁下通商令,不禁汉商往来,粮荒定会缓解。”
封裕大喜,才要再拍几下马屁,忽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止住了脚步,扭头回望。
皇甫真这时也听到了声响,他回首瞭望,不自然的嘟囔:“什么声响……”
是三艘大船,三艘海鳅大船,船上竖立着一面大旗,上书“汉”字。
大船两侧两个巨大的圆轮不停的旋转着,快速的搅动着河水。两舷升出长长的数十只大桨,随着一下接一下的鼓点声,船中一声声喊着“嗨嗨”的号子,快速划动船桨。
皇甫真有见识,一见这三艘船的模样经不住脱口而出:“吴王车船?!”
旋轮加长桨,三艘战船虽逆流而上,但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来到皇甫真他们身边,无视他们的存在,快速的向上游驶去。
皇甫真面色苍白的看了封裕一眼,封裕也嘴唇哆嗦,脸上五颜六色。
偷袭龙城?汉王怎么出尔反尔?
皇甫真急了,他是龙城留守,燕王如此快捷的逆流而上,他怎肯干休。他扬起马鞭来猛抽一下战马,追着战船高喊:“汉王在否?老父皇甫真求见汉王。”
战船一言不发,继续“嗨嗨”的快速上行,皇甫真怒发冲冠,高声断喝:“汉王此去欲攻龙城否?”
战船没有停息,上面旗幡一阵摇动,不一会儿,一个面色苍白脸色阴狠的青年出现在船前,这正是王祥,可皇甫真不认识。
王祥扶着船舷,高声回答:“皇甫大人,汉王尚在牛庄,大人请放心,我家主公即已承诺,决不动龙城一根草木。可契丹今年犯境,我汉国不能不罚。本官奉御前往铁岭,惩罚契丹。皇甫大人,稍后还有汉军过境,请大人约束部众,互不侵犯。”
皇甫真勒住战马,呆呆的目送三艘战船逆流而上。封裕随后赶到,无奈的看着战船越走越快。
“皇甫叔叔,这人是谁?怎么没在汉王身边见过。”封裕惊讶地问。
皇甫真恨恨的说:“他当时在,这定是那个法相王祥。马努尔当时介绍时,他没有吭声,好没礼貌的孩子。”
封裕一撇嘴:“这人,当时那蕃人介绍时,连个表字都没有,叔叔怎会以为他是琅琊王氏的子弟?”
“金道麟……”皇甫真心不在焉地回答:“高句丽仰慕我大晋文化,凡贵族都有表字,金道麟是高句丽贵族,那蕃人马努尔介绍时,也没说表字,所以我怀疑马努尔压根不知道我晋人习惯。”
封裕听到这儿,见皇甫真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连忙催问:“叔叔,你真相信汉王的承诺?”
皇甫真摇摇头:“事到如今,想不相信已经无所谓了。水军,我们从没想过辽东也能用水军,慕舆根的军队都在防御陆路,汉国这水军行动如此之快,我估摸着,它抵达龙城时正好夜里,若守军猝不及手,定会吃大亏。然而……”
皇甫真忽然加快了语速:“我大军压境,汉国必不敢轻易起衅,所以,我料汉王不会轻易毁诺。然而,汉国现在应该收缩防守,他怎会有能力出击呢?难道他真信我不攻?难道他不仅能防,还有余力出击?”
话说到这儿,皇甫真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你……贤侄,你速去禀告燕王,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王上,劝解王上千万不要踏过柳河——汉军,他们确实有能力顺河而击。
我回去,去求见汉王,要求他解释汉军越境事宜,最好把他拖在三山。贤侄,你快去快回,把盟约带回来。”
皇甫真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连连吞了几口吐沫,艰难的开口:“若有可能,你告诉燕王,大军还是从龙城撤回来吧。我燕国已占渤海,通向中原的道路已经打开,以燕王的雄才大略,一统中原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汉王已经向我们展示了水军,辽东属国河汊遍布。等明年一开春,辽河沿线四处都是汉军的突击点,大军驻扎在外,即使守过了这个冬天,又能怎样?明年还不是要处处设防。兵少了守不住,兵多了图耗粮草,反而让我军无力进取中原。
不如……不如以辽东属国换取汉国通商协议,两国约为兄弟,永不互攻。”
时机紧迫,如果按照正常的安排,燕王现在已经起骅前往险渎。必须拦住燕王。君无戏言,险渎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作为会猎点,燕王不能改口。所以高翼拒绝会盟,反而给了燕王台阶。而皇甫真的建议就是可以令燕王可以顺坡而下。
封裕不敢耽搁,一抱拳:“如此,叔叔保重。小侄立刻去拦燕王……”
封裕话没说完,已匆匆地打了个唿哨,带着从人飞马乡龙城奔去。皇甫真也不敢停留,他一翻身原路返回。
等皇甫真抵达牛庄时,高翼的座舟已经起锚,正在全速向三山行驶。庞大的座舟尚未驶远,那巍峨的战船上,上下忙碌的士兵仍可以看见,他们正忙着张开所有的风帆。
什么叫咫尺天涯,这就叫咫尺天涯。虽然大船看得很清楚,然而皇甫真却无法唤回战船。风声、波涛声掩盖了他的呼喊,他只能看着大船渐渐驶向远处。
其实,牛庄码头上不是没有手段联系到战船,自从钢模铸炮法在三山得以运用后,三山小炮的数量以每天一百尊的数目生产出来。三山地盘小,重要的地点也就那么几个。牛庄作为汉国最前沿,城堡上也放了几尊小炮。
如果先以炮声提醒船上的人,再以信号旗联系战船,便能够将战船唤回。
可惜,青铜小炮与旗令是三山的两项秘密武器,尤其是小炮,铸造的数目虽多,操炮的人手却训练不及。牛庄现在没有高级官员在,守城堡的小尉官压根就不想离皇甫真,所以皇甫真只能干看着战船远去。
皇甫真不肯罢休,他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准备从陆路追赶高翼,却被那小尉官拦住。
“放手,我乃堂堂燕国尚书左仆射,龙城留守”,皇甫真厉声责骂小尉官:“今我奉燕王令御,欲面见汉王,你小小一个县尉,妄加阻拦,若引起两国误会罪责不小。放手。”
那小尉官松开了皇甫真马缰,皇甫真的从人本来抽刀欲围住那小尉官,见他松开马缰,便又退了回来。
小校尉抄着手,不屑的睥睨着皇甫真的从人,冷冷的说:“大人,此刻黑夜即将来临,大人要想赶夜路,没有我的放行军牌,大人走得出我这小小城堡,恐怕也走不到老虎城。”
“军牌拿来”,皇甫真眼一瞪暴喝。
“军牌不能轻出”,那小校尉回答:“大人欲见汉王,下官不敢阻拦——我派一队骑兵给你们领路。大人跟着他们走。”
皇甫真紧赶慢赶,跑了一夜的路,大腿两侧被马鞍磨得鲜血淋漓,才在第二天上午赶到了南岭关。
“全变样了”,望着巍峨的南岭关双子堡,皇甫真摇头慨叹。双子堡更加巍峨,估计该修的都修完了,在不是那种仓促急就的玩意。原先堡前那道相隔二十米的深壕已经彻底挖通,成了一个四十米宽的海沟。两座大桥跨越海沟之上。这两座桥两端是石梁,中央是一个可升降的吊桥。
双子堡位于石硖最窄处,两道同样巍峨的石墙从石堡一直延伸到海边,并深入海中,成为两个码头栈桥。此刻,数只大船正靠在栈桥边,十余名装卸者正从船上下来,扛着货物,从石墙上走入堡中。
皇甫真来到吊桥前时,两座吊桥正在升起,一艘中型船正缓缓从桥下通过海沟。
船驶过之后,吊桥落下。人流开始涌动,皇甫真发觉他似乎走错了地方。原先在两座吊桥之前,其中一座排满了等待过桥的人流,而另一座吊桥前却空空如也。
皇甫真贪图清静,他甩脱了护送的三山士兵,径自走到那座无人的桥前,等待抢先过河。但双桥开始同行时,没等他跨上桥面,却被迎面过来的人流冲了个趔趄。那些迎面而来的人,不仅不为他们的行为道歉,反而冲皇甫真怒目而视,嘴里骂骂咧咧。
从人不甘心,本欲上前跟那些人理论一番,皇甫真摆手止住了从人,随行的三山士兵也挤到皇甫真身边,焦急地劝解:“大人,走错路了,你千万不可上桥。我们还是走那边吧。”
皇甫真一扬马鞭,问三山士兵:“这些人嘟囔什么?”
“他们说‘吃鞭子的货’,大人,三山要求行人居右,这两座吊桥‘忠进信出’,意思是说:我们必须从忠楼那座桥进入三山,出三山则走信楼那座桥。
大人幸亏没有踏上桥面,桥那面有看守的士兵,若见大人逆行,按三山律法免不得吃一顿鞭子。”
“自古刑不上大夫,我,燕国尚书左仆射,汉国敢加刑于我么?”
那士兵不怀好意地笑着:“大人,您堂堂燕国尚书左仆射,在此桥头咆哮,来往百姓都看着呢……嘿嘿,加不加刑我不知道,不过,此事若传扬出去,恐怕大人的脸面也没了。”
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144章
脸面——这小兵话虽然不客气,但他说的话正戳到皇甫真软肋。
读书人最讲脸面,皇甫真虽然投降异族,把祖宗扔到了门背后,可脸面还是要维护的。
为过个桥咆哮桥头,这是小节有亏,但若是汉国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他打一顿屁股,那他今后怎么继续做官。
投降异族——他并不是唯一。这年头文化人都投降异族,他不孤独。历史是文化人写的,为了文化人自己的脸面,他们会把历史事实歪曲,以显示他们当汉奸是代表最先进的历史观念,代表……,代表……,所以皇甫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别人的屁股没挨过板子,皇甫真要是挨了板子,他那些同伴决不会声援,相反,许多人正盯着他的位子,就等机会踩着他上去,好向鲜卑主子献媚聂。在这风头浪尖上,他怎敢拿自己的屁股,测试汉国士兵揍人的胆量?
屁股……俺还是算了吧,保住屁股要紧。
皇甫真一言不发,用实际行动作了选择——他拨转马头,向“忠塔”前的桥面走去。
三山汉王府,司马燕容心神不定地坐在会客厅,等待与高翼会面。
她来三山已经十天了,刚到时,文昭以大妇的姿态跟她见了个面,冷冷地告诉高翼正出兵在外,由于战况不明,一时半时回不来。随后,就把她晾在了汉王府,不闻不问。
三天前,高卉急慌慌赶回了三山,确知高翼没与司马燕容见面,立刻长舒了口气。随后便开始百般讨好她。
高卉与文昭立场不同,文昭对这个丈夫“勾引回来”的“外室”可以摆脸色,但高卉不能。丈夫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生活,既然弄巧成拙,把这个“外室”逼回了三山,她就不能让郎君因此埋怨。所以,这几天来,她一直尽心体贴地照顾燕容。高翼今天回三山的消息,也是她告诉司马燕容,并特地遣散仆役,安排两人单独见面。
时光渐渐流淌,司马燕容无数次侧耳倾听,会客厅外都毫无动静。
“时光流淌”这个词出自于水钟,这间会客室靠墙一面,正竖立着一座半堵墙大小的水钟。水滴声单调乏味,时光就在这单调的水滴声中,一点点流淌。
屋外回廊上传来数句轻轻的人语声,石质的大楼立刻将这一问询放大,仿佛那声音就在耳边询问:“燕公主还在吗?”
司马燕容嗖地坐直了身子,接着听到一个女声回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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