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晋人的服饰习惯就是后来的日本传统服饰,一个大袍裹在身上,这种袍叫做襦裙。衣料为葛麻织品,下雨淋了水,又湿又冷裹在身上,再加上他们刚因为天暖减衣,一场霜冻下来,半数被感冒击倒。
在中国古代,感冒是一种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重症。公孙杵向高翼汇报这个情况时,声音里充满绝望。
“到哪里了?”高翼反问。
见高翼不问病情,反而冷漠的询问路程,公孙杵愣了一下。他低下头,低声回答:“船已过高阳。”
“也就是说,走了三分之一路程”,高翼满意的点点头,拍拍手掌,杨结应声出现在舱内。
“船上发生了风寒病,我们不能在船上继续呆下去,今夜在天井泽登岸,传令下去,注意防疫。”
杨结点点头,掰着手指头计算着:“白酒、姜汤、醋柳汤,殿下,还需要什么?”
“衣服”,高翼伸展了身体,躺倒在舱里,含含糊糊的说:“有多余的棉袍给他们匀出几件来,还有运动,生命在于运动。喝完汤药后,让他们活动活动,出一身汗再睡。”
陈婴早已靠在舱壁上,鼾声如雷。看到高翼躺下,杨结击掌唤来两名侍从,一指高翼与陈婴,而后,拉一拉公孙杵的衣袖,悄无声息的推出了船舱。
来到舱面,杨结唤过几名卫兵,吩咐道:“殿下一夜未睡,你们左右伺候着,别让人打搅。”
左右无声的行了个军礼,杨结拉着公孙杵向船后走去,边走边说:“防疫的药,我们足够了,但衣服不好办。辎重队带的全是军械。
老兄,商量一下,让你那些不知情的兄弟全把衣服脱了,钻进我们的睡袋里,腾出来的衣服给知情的兄弟披上。”
停顿了片刻,杨结又补充说:“我需要找一个堡寨,采购些东西,沿河有没有你熟悉的坞堡?”
公孙杵听到有药,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下,开始尽心尽力的考虑起来:“沿河?这地界,从百年前就常受胡人劫掠,小一点的坞堡全被攻破,大一点的坞堡里面有上万人。
恐怕如今这年景,坞堡里哪有余粮可卖。将军着急赶路,万人的坞堡,恐怕一时半时不宜攻取……”
杨结翻起了白眼,一边挥手给传令兵,让他给其它船只打信号,一边傲气十足地说:“万人的坞堡算什么?辽汉军面前,没有攻不破的坞堡。”
公孙杵陪着笑脸说:“将军这话我信,可万一耽搁了行军……”
杨结一摆手,再度打断他的话:“船已经过了高阳,船上又发生了流行疫病,士兵还好,可战马受不了,我准备找个地方靠岸,把骑兵杀出去,沿着河岸,与我们并行。你只要告诉我们,哪里可以登岸,哪里有一些富裕的坞堡就行。”
“前面不远是赵都军城”,公孙杵担心的说:“羯胡人曾在那里驻扎过十万大军,监视河北。如今,羯胡人虽然灭亡了,可那里至少还有几千士兵,今日属魏,明日属燕。
我等船队浩大,沿江上朔,不可能不惊动驻军,将军骑兵不过五百,悍然上岸,万一被赵都军城驻军围杀……”
杨结眼睛一亮:“赵都军城,昔日,我父北投辽汉时,曾在那里受过羯胡侮辱……”
杨结一挥手,向传令兵下令:“打信号,命令骑兵在赵都军城附近登岸,破城、夺马、掠抢军资。”
公孙杵张了张嘴,话出口却不是他本来的意思:“河间城附近有个废弃码头,可以登岸。”
河间城本是冀州数一数二的大城,但胡人来后,将河间城彻底毁去。由于河间城所在的位置位于石虎所设立的兽园中,整个河间城,这座昔日百万人的大城市,现在成了一片废墟。
惟有河间城废弃的码头,偶尔还有些走私犯光顾。
船队行至河间之后,稍作停留,五百骑兵登岸呼啸而去。公孙林借助停船的间隙,调整了一下各船的人手,自己来到公孙杵身边,低声责备:“五哥,你怎么也不劝劝,河间城还有七千守兵,这五百人前去硬碰,这不是有去无回吗?”
公孙杵学着杨结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回答:“我是想劝,可那位杨小将军,骄横的,是个听劝的人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其实,也没劝的必要,你想想,人家三千多人,敢千里行军,寻找燕军三十万决战,还心急的不行,一路急赶,生怕那三十万人跑了。那五百人打七千算什么?我们正好看看结果。”
公孙林立刻心领神会的说:“天井泽大着呢。”
是的,天井泽很大,此时,后来的白洋淀尚未出现,而天井泽的面积相当于三倍的白洋淀,是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北方大湖。
公孙林说的意思是,辽汉这么点军队,敢找燕军三十万大军的麻烦,纯粹是找死行为。当他们的军队在天井泽登岸后,公孙族丁完全可以利用宽阔的天井泽回旋,而后,甩脱辽汉军的控制,返回家乡。
公孙杵摇了摇头:“我可不是这意思,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去吗?鲜卑人睚眦必报,要知道我们参与了这事,我们就是躲回家去也不行,他们定会逼族长交出我们。你说,族长会不会庇护我们?
我所说的‘看看结果’,是想看看这五百人能否攻破赵都军城,若他们真能打下来,说明这些人打不过燕军,也能逃得出去。那我们无论如何要跟着他们走。
否则的话,他们登岸后我们就要借故拖延,以保全自己。下一步怎么办,我还没想好,实在不行……他们不是发给我们刀了吗?有这些宝刀在手,哪怕他们扔下我们不管,我们啸聚天井泽,好歹也能做个水上英雄。”
叹了口气,公孙杵想起了那些生病的兄弟,连忙又问:“弟兄们吃药了吗?情况怎么样?”
公孙林欣喜的回答:“吃了,辽汉人倒真是大方,早饭是肉糜粥。昨夜值班的人每人给发了壶烈酒,还喝了醋柳汤,那味道虽不好,可喝了后,兄弟们感觉轻松多了。”
醋柳汤就是浸泡柳树皮的浓醋,经烘干之后形成的粉末,它的化学名称名叫乙酰水杨酸,通俗叫法为“阿斯匹林”。
这时代人们一般没有接触过西药,身体几乎没有抗药性,一包醋柳粉喂下去,药效立竿见影。它与烈酒是辽汉士兵必备的外伤药,这也是高翼刚才对船员们的感冒症状毫不担心的原因。
“哦”,公孙杵叹了口气:“看来辽汉国果如传说中那么富裕……唉,若那位王爷肯接纳,我们便投了他?”
公孙林嘿嘿一笑说:“我来找你就想商量一下,到了天井泽我们该咋办。依我看,辽汉军才来就给我们发刀发衣,若有可能,我还真不打算离开单干。”
夜色朦胧时,快船在天井泽南岸登陆,仅余的几匹快马才撒出去,攻打赵都军城的骑兵已经返回。为首的军官跑到高翼面前,滚鞍下马:“殿下,我军突袭赵都军城,斩杀1720人,缴获战马600匹,士兵700余人,我军轻伤六名,无一阵亡。”
汉军士兵正在鱼贯下船,高翼站在河岸边一棵树下,盯着士兵整队,听到军官的汇报,简单地问:“当地驻军多少?”
“不足5000人!”
“其余人呢?”
“向西南方溃逃。”
“嗯,休息一下马力,我们连夜向廉台进发!”
公孙杵目瞪口呆地听着辽汉骑兵向汉王汇报,陈婴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五百对五千,竟是一场快刀斩乱麻式的胜利。可对于这种胜利,高翼甚至不屑追问细节,而那些辽汉士兵也一脸漠然,浑似在这种兵力对比下,取胜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位骑兵军官听到高翼的命令,向身后一挥手,数百起战马隆隆地奔至河岸左翼,随着一声号令,无数身影翻身下马,嘈杂声顿起,士兵们拿出自己的干粮,彼此兴奋地谈论起自己的英雄事迹。
此时,数百只战船停靠在岸边,像一只怪兽般不停地吐出钢铁巨人,下船的三山士兵经过军官的简单吆喝,整齐地组成一队,他们站在高翼背后。随着军官的口令调整队形,为后来者腾出空地。
这一连串动作,像流水线上运转不停的传送带,带着一股浓厚的协调美,让没见过流水作业的陈婴看得发痴,他回头望望高翼,只见他脸色凝重,神色恍惚。
“嘘,禁声!”突然间,杨结竖起一根手指,厉声呵斥。顿时,河面一片死寂,正在下船的士兵停住了脚步,屏息凝神。
寂静的夜里响起一阵尖哨声,哨声越响越近,杨结脸色一变,高声下令:“夜袭,全军警戒!”
没有嘈杂声,只有阵阵奔跑声,三山士兵训练有素地在河岸上展开了队形,两个轻甲步兵营快速地奔向前方,随着军官的一声呼喝,他们举起手中的轻盾,组成了一面连续的盾墙。
紧接着,身高体壮的黑人营披挂着满身的铁铠,拎着长长战斧,举着一人高的塔盾越过轻甲步兵。第一排士兵暴喝一声,高高举起塔盾,狠狠地将塔盾的砸在地上,让塔盾的尖端深深扎进土里。第二排士兵接着发出一声怪叫,将长长的斧钺架在塔盾上。
“黑人营就位!”黑夜里,一个黑得让人看不清存在的军官用怪腔怪调的汉语吼了一嗓。
“一营、二营,两翼展开”,杨结吆喝。随着他着一声吆喝,轻甲步兵直起身来,向两翼奔去。
“射声营,进入阵地”,杨结紧接着下令。
一队身躯高大的壮汉,挽着一人高的大弓,像流水般注入阵地。与此同时,原先在河岸左翼的那队骑兵翻身上马,斜刺刺向哨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一排就位”、“二排就位”、“三排……”,进入阵地的射声营士兵连续喊道。随后,他们将箭壶打开,摆放在自己脚下,继续报告——“一排就绪,等待射击命令。”、“二排就绪,等待射击命令。”
“亮灯”,朦胧的夜色里传来高翼沉稳的声音。随后,河岸上灯火通明。明亮的石灯下,三山军队刚才排出的几名斥候,一路吹着铜哨奔回阵前。
“报,大王,前方发现大队燕军,他们刚在扎营,看到我们立刻派大队人马迎了上来,请大王速做准备。”斥候报告。
高翼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魏军败了!”
五月十二日,魏帝冉闵战败被俘。仆射刘群力战不休,战死。将军董闰张温力尽被俘。
第三卷 荒诞时代 第3166章
夜色中,两军对峙。燕军三万骑兵,辽汉军3300战士,外加2500名辅助仆兵。
一个戴青铜面具、身材修长的将领,催马地从燕军阵形里走到阵前,他神态悠闲,举止优雅。
此人先是好奇地望了一眼两军阵中、散落放置地上的石灯,而后他举起头来,挥一挥衣袖,潇洒地、不急不慌地喝问:“来者何人也?”
灯光下,那人脸上的青铜面具显得格外狰狞。
高翼眯起了眼,目光中透出锋锐般的寒光。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幕容恪!”
高翼凶狠的盯着幕容恪,低吼一声:“展王旗!”
这声低吼像是受伤野兽发出的绝望吼叫。
鹰旗展开,幕容恪身体一震,目光冰寒:“想不到,辽王居然亲至敝境……”
幕容恪一抖衣袖,高声喝问:“辽王此来,是响应帝诏,讨伐魏逆吗?哈哈。好叫辽王得知,我军己克魏军,生擒魏逆伪帝。不过,辽王既来我境,那就不着急走。且与魏帝同去蓟京作客,如何?”
幕容恪这话是威胁,是逼迫。冉闵己是俘虏,他让高翼与冉闵同去蓟京作客,摆明了一把高翼看作碗中肉,盘中餐。
高翼不动,他站在原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大笑,简短的说:“战!”
“战!”陈婴在高翼背后嘶声高喊。他对魏帝冉闭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占领巴掌大地盘,就马上称帝,屠杀朋友的冉闵,毫不值得同情。然而,此刻与鲜卑人狭路相逢,若不想被鲜卑人炖到锅里,那就只要战斗,拿起刀来,捍卫自己死亡的权利。
“战!”数千辽汉军齐声呐喊,遗憾的是,这肃穆悲壮的场景却被前锋的黑人营破坏了。他们先是用怪腔怪调的汉语说出那个“战”字,而后用各部落自己的语言发出一连串战斗的吆喝。
没见过黑人表达感情方式的鲜卑骑兵,听到黑人的吆喝,顿时觉得战场上充满了千鸡万猴,嘈杂一片。许多鲜卑士兵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幕容恪望了望地上摆放的石灯。这些石灯摆放在地上,彼此间距完全相等,横看成行,竖看成列。石灯背后,是高大的塔盾,执着塔盾的人浑身黠黑,似地狱出来的恶鬼,正是他们发出那一连串的怪叫。
石灯过于明亮,塔盾背后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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