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这句话随后演绎出许多不同版本,而桓温想说的是:“一只大象跳上了天平,于是,天下风云变幻,局势大不相同!辽人不可力迫,只可笼络啊!”
北方,蓟京,现在已是火与血的世界。
金道麟统帅15万大军破城后,杀尽城中鲜卑男子,而后尽遣士卒,大肆掳掠。
金道麟麾下的大军说有15万人,其实正式军人只有5万出头,另外有7万人是汉国为此次战役征发的民夫,有2万余人是随军商人,总共加起来恰好15万人。
按汉国军制,民夫和随军商人是不能称为军人的,因为军人是一种荣誉称呼,被称为“武士”。但金道麟为了恐吓周围的燕国守军,他比照各国惯例,把所有随军人员全算入军队,诈称15万大军。
攻克空虚的蓟京城后,金道麟向派出2万人的游击部队,分头攻略四周郡县,一次和吓阻对方向蓟京城的反扑,随后,劫掠盛宴开始了。
不能不说,汉国的劫掠工作准备充分,组织严密,筹划精细。
三万大军先是划定各自负责的区域,执行戒严令,凡在街上走动者,不问缘由,立刻一通箭雨,而后刀枪齐上,将破坏戒严令者斩尽杀绝。经过这一番清洗,蓟京人都意识到了戒严令的威严,于是,家家闭户,户户关窗,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随着一声军号,遍及全城的大劫掠开始了。汉军士兵先是找到自己片区内有明显鲜卑人标志的房屋——这并不难找,作为“上等人”,他们住高屋大房,啥事不干也有无数“下贱的汉奴”伺候。
而后,士兵们撞开门户,揪出那些鲜卑人,当街斩杀。这以后,轮到那些商人们出面了,他们才是专业搜掠者。这些商人们进入鲜卑人住宅,搜罗一些值钱物件,而后把它堆到园中,现场估价。
当士兵们同意商人的估价后,商人们会交给带队营长一份凭证,士兵回国后,将凭这份凭证从商行里领到现金。按规定,这笔现金要缴纳40%的重税。至于参战士兵们怎么分配完税后的钱,则由士兵们自己决定,国王决不干涉。
鲜卑人劫掠中原多年,每人房里堆满了中原珍宝与珍贵字画,其中,匈奴人开了个很恶劣的先例——挖掘历代皇陵,鲜卑人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而且他们比匈奴人还骄傲——因为慕容恪曾经掘了高句丽历代王墓。
慕容隽迁都邺城搞得很匆忙,大多数鲜卑贵族虽然人随王庭而去,但家产仍未来得及转移。于是,那些历经中原百姓几百年积累的珍宝,全便宜了汉国商人。
汉国军人地位高,商人们一般不敢欺诈这些军人,但他们虽尽力公正,无奈这些财宝数量颇大,士兵们不耐烦等待,他们急切地想扑向下一个鲜卑人家。为此,他们宁愿贱卖收获物。
于是,蓟京城里就出现了一幕令人苦笑不得的场景——绝世书画论斤卖,翡翠宝玉论堆算,珍珠玛瑙如泥瓦,金银首饰麻袋称。
商人算完帐,士兵收完钱,轮到那七万民夫上场了,在军队的指引下,民夫开进空无一人的房间,搬运商人挑剩的笨重家具、以及不太值钱的摆设品、家庭日用百货——比如锅碗瓢盆等等。
“两京战役”的口号是:战争,是全民发财。这一口号还有一个通俗的说法:谁捡得归谁。也就是说,民夫们所获得的一切物品,都归他们自己,包括鲜卑人的房梁与房柱。唯一的条件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的东西运回去。
蓟京城还没出现砖瓦结构的建筑,在这种宗旨主导下,民夫们开始了一场疯狂的大拆迁活动,他们所过之处,一片废墟。连半堵立着的土墙都找不到,更别说一切星点值钱物了。
这场大劫掠进行到第三天,七万民夫逾两万多民商人与满载而归,随后的大劫掠进行到下一步:发动全城汉人劫掠残余鲜卑人与鲜卑汉官。依据“谁捡得归谁”的宗旨,他们的劫掠所获,也归他们个人。但有一个要求,要求他们听从汉军的指挥,在劫掠后,迁徙至汉国。
而后,全城汉人被发动起来,这些昔日卑贱的汉奴,向他们昔日的主人——那些压迫他们的、奴役他们的、任意宰杀他们的、拿他们当食物的“民族大融合的典范”,进行了充满泪与血的复仇。
这个复仇活动没有儒生参与,因为他们正是鲜卑人奴役、残杀同胞的助手——无一例外,恰好属于被劫掠对象,所以,没人给百姓们讲对敌人需要“仁恕”。于是这场大劫掠愈演愈烈,蓟京城随即笼罩复仇的熊熊大火中。
“冬日里有这样一把大火,真温暖啊”,遍及全城的大火薰的金道麟满脸灰尘,但他却颇为自得地当街柱刀而立,自我欣赏地环顾左右:“这把大火,肯定能让慕容隽领会到『汉人也有愤怒』。我们也算完成了任务。
嗯,你们说,马努尔那个蕃人以后会怎么称呼我?哈,我已经有了『倭国的征服者』称号,现在是不是要加上『蓟京征服者』的称号?……人生一世,灭一国,克一京,此生足矣。”
左右凑趣,齐声夸奖“金相无敌”等等。连续的征服已让金道麟这个原本性格怯懦的人自信心极度膨胀,他得意地哈哈大笑,可惜,一个不凑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欢笑。
“金相此行,是不是也立下了『不赏之功』呢?”
金道麟的笑声嘎然而止,他明白,按照正常的中国惯例,他这场战斗后,也达到了人臣的顶峰,从此后,他必然的遭遇是高高挂起,从此与军事无缘。
“错!”杨结冒着巨大的烟尘闯入金道麟的侍卫圈,他刚好赶上刚才的谈论。
杨结虽官制高不过金道麟,但金道麟却不敢轻视这个出身侍卫的“小姓”,他连忙欠了欠身,向杨结打招呼,和善地询问:“殿下那里打得怎样了?”
“我们已经绞杀了10万燕兵”,杨结齐没喘匀,呼哧呼哧地回答:“陛下听说金相打下蓟京,很高兴,他宣布:凡攻入蓟京的战士,都将获得『蓟京破城』勋章,而金相将被授予『蓟京征服者』称号。”
杨结停了一下,喘了几句口气,瞥了一眼刚才那位多话者,继续说:“我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曾经问过陛下关于『不赏之功』,以及『功高震主』的问题。陛下回答:只有奴隶社会才有这种说法,因为人人都想当第一人,所以,整个国家从不缺叛乱的干柴与烈火。
而我们不同,封建制下,臣民领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利与义务。身居高位者,当然要比平民履行更多的责任,与此同时,他得到的回报也高。这叫『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陛下还说:在领地经营的概念下,无论那个领主都舍不得屠戮能臣,因为有太多束缚让他举不起刀,而『王在法下』,更避免了王『非法』责『臣』……
所以,金相不必顾虑,尽管放开手脚。我听说,此战过后,陛下要加封金相,令辽北尽归金相。”
“还说不猜忌我”,金道麟说话无所顾忌,嘟囔道:“以辽北未开发之地,换我已经开发的庄河熟地,这不是……”
“庄河领地不收回”,杨结补充说。
“这就好”,金道麟来了精神:“我这儿打完三天了,陛下那里什么时候结束。等等,你称呼『陛下』,难道此战过后,大王也要称帝?”
陛下,殿下,阁下,足下,这些称呼都是有讲究的,杨结三次称呼高翼“陛下”,而此前,汉国国内只有马努尔才这样称呼,这不是简单口误。
听到这里,众人齐齐一振——一不小心,俺们也混成了“从龙元勋”,哈哈。祖宗、先人,俺这辈子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陛下说”,杨结丝毫没注意众人的急切,兀自说:“两京战役,就是为了消耗燕国的战争潜力。如今和龙城已经打烂,不值得劫掠或占据,只有把它当磨盘,继续消耗燕国士兵。
陛下请你放心,他将持续增加压力,让燕国抽不出兵来南顾。但陛下请你小心邺城方向,因为直到现在,我们没见到慕容骑兵。”
“陛下呢,『陛下』是怎么回事?”金道麟先是顺着杨结的口气,把称呼换成“陛下”,而后急切地追问这个称呼的由来。
“马努尔建议,西蕃小国,地不过二里,民不过数万,人皆称之为『陛下』,连新罗、白济国主,在国内关起门来,也让人称之为『陛下』。而此战过后,我们需要与各国平等交往,秦晋燕三帝并立,我们不能自贬国力。
此外,因为眼见得晋朝要亡了,我们不能答应他们随意加赋加征的要求,必须要求平等地位,才好与各国交往。
陛下回答:『公』与『皇』、『帝』,『王』,在上古时代都是一个发音,只是地区方言的差异而已。而『皇帝』两个字,其意思等同于『公公』。陛下说,这个词在他们那里是指太监,意思很不好,不详,是断子绝孙的意思。
而历代君王——先秦,汉祖,其后代都泯不可考,这更验证了『公公』之意。所以他决不称帝,而用古称『大公(爵)』,或者,采用汉代设立的那个『大王』称呼,意为『诸王之王』。
对于陛下这一考虑,马努尔表示赞同,而黄相也说,这是『不王而王,不帝而帝』,任它外界风吹雨打,我们只管关起门来过日子。称呼这东西是唬外人的,毫无价值。
不过,此事过后,黄相他们也口称『陛下』。而陛下并无反对的意思,我也就顺便改口了。”
金道麟撇了撇嘴说:“那厮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过去,马努尔喊他『陛下』也有人喊他『大王』,没见他拒绝过,你们就该乘机喊他『吾皇』,不就把这事敲定了吗?”
“陛下已说了『皇帝』等同于『公公』,谁敢再提『皇帝』两个字?”杨结不满地嘟囔。
第三卷 荒诞时代 第1181章
和龙城内,皇甫真困坐愁城,连日的操劳与忧急让他增添了不少白发,几日之间,原先神采飞扬的、志得意满的那位太尉大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神态蒿枯,身形骷髅的老头。
“搞不懂啊,搞不懂”,皇甫真用掌拍击着桌案郁闷不已。
自从汉军轰塌了和龙城东城墙后,再没有一名将官敢身临前线,现场指挥防御作战。汉军的大炮不认人,管你是否有投降意识,挨上就是个死。
从此,燕军将领习惯了在城中指挥士兵上阵搏杀,而皇甫真也失去了上城观敌的兴致,终日坐在府中哀叹。
“搞不懂,兵法云‘围三阙一’,可汉军攻城为什么只攻一面,其余三面不管不顾,任我增援部队源源入城。
搞不懂,按说,汉军轰塌了东城墙,下面应该挥军夺城,可为什么,他每次派出军队稍遇拦阻立刻退下。”想到这里,皇甫真不禁暗自欣赏自己对城中将领的控制严密。
从汉军攻城第一日起,他就采取了连做法,每名将令手下分配两名副职相互监督。同时把将领的家眷全部集中管理,以此防范城中兵变的可能性。
做了这些之后,皇甫真觉得还不够,他又堵塞了和龙城其余城门,唯独留下通向蓟京的西门,而西门守则由阳裕担任。
在这种种严厉的监管措施下,和龙城的攻防战虽然进行的残酷,可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大规模的叛逃现象,这让皇甫真还有点坚守下去的信心。
“想不通,汉军为什么每次攻城,却只在城墙附近转悠,并不敢深入,难道,难道……”
皇甫真已经隐约猜到了高翼这种做法的目的,但他却始终不敢往这方面想。
门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名阳氏宗族的族丁,他冲进厅内,满脸都是绝望,扑通一声跪在皇甫真面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甫真已经没有绝望了,他和颜悦色地提醒那位阳氏族丁:“别慌,还有什么情况能比现在更糟糕?”
那位阳氏族丁在皇甫真的鼓励下吞吞吐吐的说:“汉军开始在其余五门挖沟,包括西门。”
皇甫真勃然大怒:“你确定,其余五个门都在挖沟?”
和龙城采用都城式建筑,有六个城门,东城门与东城墙已被轰塌,现在完好的只有五个门。皇甫真获得肯定回答后,怒火更不可遏制。
“刚还说‘围三阙一’,铁弗高不读书吗?真是个蛮子,他竟然连一个城门也不留。打仗怎么能不按兵法来打呢?”
阳氏族丁考虑不了那么高深的问题,他只是面色灰白的补充说:“汉军连续炸了三次,炸出的壕沟又深又阔,完全堵住了各门的出入。城头上士兵看了,连汉军挖沟的人都带着梯子爬上爬下,阳大人让我转告太尉大人说:‘壕深不可渡’。”
皇甫真无所谓的摇摇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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