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丽人,你杀了高句丽侍卫……你惹祸了,你惹了大祸……”
正在此时,一名汉军士兵从舱口探了个头,他无声地冲高翼打着手语,宇文昭正向高翼谈到舱室内的阿卉,一眼望见那士兵的鬼祟样,她立刻哑口无言,面色变得惨白。
等那名士兵打完手语,高翼笑了:“啊哈,我的人已经通知我,舱里的高句丽兵已被解除了武装,那个小姑娘也被看管起来。你的脸色不好,怎么了……刚才争斗才起的时候,我已命令人堵住高句丽士兵的舱门,别误会,刚才的冲突不是有意设计的,我与士兵间有一套手语,我用手语下的命令,你没注意到。”
宇文昭咽了口吐沫,艰涩地笑了:“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反而把事情闹大了,小卉是什么人?她是高钊(故国原王)最疼爱的九公主高卉,你把她拐到辽东,高句丽会放过你么?”
第一卷 杀戮时代 第0017章 两族分制
宇文昭说完,双眼紧盯着高翼,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但令她欣慰的是,她并没有看到高翼露出半点慌乱的意思,只轻轻“哦”了一声,似乎对此毫无兴趣,转而谈起登岸后的立国计划。
“我打算登岸后就宣布成立一个政府,让手下的百姓有个归属感。时逢乱世,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我必须让他们认识到:只有抱成团,才能抵御接连不断的抢劫、骚扰和掳掠。我还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们同属于一个团体。如此我们才能够凝聚人心,令百姓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对于宇文部族,我打算实行两族分制,沙河以河归你,河西归我,怎么样?”
两族分制,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慕容鲜卑现在就是实行两族分制。宇文昭身为部落王族,也听说过两族分制的名字。不过,对于高翼占据尺寸之地,就着急的建立政权,宇文昭颇不以为然。
也罢,两族分制后,高翼不管怎么折腾,对宇文部族也没什么危害,毕竟游牧部族迁徙惯了,大不了,再次拍屁股走人,全族迁徙而已。
想到这儿,宇文昭微微点头,以示同意。
那么,高卉怎么办?
虽然,将高卉劫持至辽东也算是对她在高句丽所遭受的冷遇的一种报复。但高句丽现在正与慕容恪对峙,一旦双方腾出手来,弱小的宇文族残余夹在慕容部族与高句丽两边,便会像核桃一样被夹得粉碎。
“你扣下了阿卉……”,宇文昭担心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事?嗯,我们相处多日,多少有些姐妹情感,请你不要伤害她……”
她的话再次被高翼打断了:“小事,你不用操心。今后,你只管负责收拢部众,掳获的汉民归我,马匹牛羊则由我帮你们换成粮草,或者折现,你们的武器由我免费提供,怎么样?”
“听你的”,宇文昭沉静的答应下来,虽然她没完全理解高翼所用的一些名词,但她完全理解了此话的含义:宇文部族内部的事情全交给她,高翼不插手。
“你……你只有这五百来人,所占之地不过是一个小码头,还劫持了高句丽公主,辽东乱战之地,冒然立国,有把握么?”,宇文昭低头玩弄着衣角,半忧半喜。
宇文部族终于得到了高翼的全力支持,这对宇文昭来说,就像是溺水之人得到了一根浮木板值得庆贺,尤其是高翼还具备一身鬼神莫测的能力以及强悍的武力。这意味着,从此宇文部族有了一片立脚之地,并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能够不断通过掳掠发展壮大。
长此以往,复国可期。
但另一方面,这希望中也夹杂着深重的危机。
乱世求生不容易,在这个杀戮时代,弱小的部族必须小心翼翼,左右逢源,并不得罪任何一个强势部族,才能生存下来。在乱世没有道理可讲,谁对谁错的判断标准是谁的武力强大。现在高翼已经等于彻底惹恼了高句丽,高句丽虽屡败于慕容鲜卑,但它相对于一个千余人的小部族来说,仍然是强大的。
高翼劫持了高句丽公主,即使现在转头送回去,赔尽小心送足厚礼,高句丽也不见得善罢甘休。更何况,船上还有还有自己这一个大婚在即的高句丽准王妃。
宇文昭此刻彷徨无计,刚起床时她还觉得精力旺盛,现在那美丽的脑袋里是一团浆糊,想不出半个主意。
她游目四顾,那群铁匠们仍在叮叮当当的敲打着通红的铁件,一些凑不到跟前的铁匠忙碌着从底舱取出木料、铁件,又在甲板上安置第二张车床,相互间似乎在彼此较劲。座舟上的木匠也不甘寂寞,他们也抬出了一张车床,开始加工剑鞘与剑柄。
有了车床进行雕刻,工匠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硬木雕刻的剑柄被雕刻的虎形、狮形、豹形,这时代的雕塑生手印度佛教,阿拉伯拜火教、罗马的景教已经中国本身的道教影响,轮廓感分明,造型夸张醒目,显得美仑美央。
过去,这些工匠们都是用木炭打磨材料的。正宗的景泰蓝到了21世纪仍保持着用木炭打磨表面的工艺。但自高翼的第一艘海船下水之后,一方面是为了解决食物问题,另一方面是为了训练军士们的操船水平,士兵们在高翼的指挥下,干起了捕鲨与捕鲸的工作。这两项工作带来大量的副产品,其中之一就是鲨鱼皮。它可算得上是最好的打磨工具,顺着皮纹捋,光滑无比,如丝如缎;逆着皮纹摸,则糙如粗沙,这便是最早的“鲨布”,而后,它才演绎成砂布、砂纸等。
有了鲨布这一绝妙的打磨工具,魏晋时的精雕细琢的风格得以充分的发挥,逆着鲨纹打磨是为了成型,顺着鲨纹打磨则相当于皮缎,令雕品光滑明鉴。只一眨眼,甲板上堆了一地雕好的剑柄,各个溜光水滑,精致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好快的手”,宇文昭暗自惊叹,看来,那些工匠们自夸能在下船前将士兵们全部装备起来,凭这样的功效,他们完全能够做到。
凭这些就能在乱世立足么?
私底下,宇文昭为高翼敢于断然宣称建立政权的举措心折不矣。生在乱世,有这样一位霸气的男人可以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但她却不期望他是个徒有霸气的莽撞之徒。
他会将宇文族带向何处?
甲板上,三部车床正在全力开工。没有风车作动力的两部车床完全使用了人力,工匠们脚踩手转,铁锤叮当声,轮锯声、木钻声响成一片。
越来越喧闹的声响吵的高卉再也睡不着了,宇文昭的一去不回令她烦闷。顾不得在睡懒觉,她跳起身来大声喊叫使女。
无人答应。
歪着头想了想,她忽地记起,刚才在朦胧中似乎听到了几声兵器磕碰声,本以为那是船舱狭小,士兵们换岗时产生的磕磕碰碰。但结合眼前的情景,情况似乎不对。
自己静静地穿好了衣服,高卉站在门口停了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舱门。
门口的数名汉军士兵拦住她,一名士兵立刻向舱口奔去,其余人则恭敬而又坚决地请她等侯高军师的答复。
身为高句丽公主,出入竟然需要宇文部族小军师的许可,这是何道理?我的侍从呢,我的使女呢?
高卉没有吵闹,她乖巧的站在舱口止步不前,一边仔细打量着门口把守的士兵,一边耐心地等待那名士兵传回高翼的命令。
昨晚登船时已是日暮,夜色里,高卉没看清这些士兵们的装束。这时,她用眼角扫着平时不屑一顾的低贱汉军,才发现他们的装束全变了。登船前,她被告知,这些士兵来自于高句丽军队,曾是道麟的奴兵,但现在他们穿的不是高句丽的制式铠甲。
这时代很少给士兵们装备铠甲,铠甲只配给将领们,至于胡人中的汉军处境则更凄惨了,他们基本上是被当作奴军使用的,属于一种消耗品。战斗时驱赶在前方,用于消耗敌人的弓箭和力气,平时不仅不给他们配铠甲武器,甚至连衣服都很少配给。
但眼前这几位士兵装束却显得极为奢侈,他们不仅披着全身皮铠,甚至连裤子都是皮制的。这种黑色的皮甲不知道采用什么动物皮料制成,自然地散发着黑色油光。整付铠甲看起来虽然很厚,但似乎重量很轻,皮质也很柔软,紧贴着士兵们的身体,皱褶处自然而平滑。
不久,那名士兵返回,无礼地冲高卉一摆手,喝道:“跟我来。”
高卉没有发怒,她面色一黯,整了整衣裙,又努力活动一下脸上的肌肉,摆出最和蔼的笑容,而后她提起裙角,随那名士兵的引导,娉娉婷婷地迈着宫廷步登上甲板,看清了噪音的来源,也看清楚了那些高句丽卫士们不出现的原因。
甲板上还有血迹,虽然它已经冲刷得很干净,但甲板缝中、桅杆上、船舷边还有飞溅的血沫,血迹新鲜。船舷右侧,还有几名包扎着伤口的士兵,包扎的布条外仍可以看到渗出的血迹。
高卉迅速地一眼扫过,望见宇文昭正和一位高大的男子站在船舷一角,那男子正拿着一小节木头指指点点,对宇文昭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评说着工匠们的工艺。然后她听到士兵们的报号:“报告,高句丽九公主登舰请求接见。”
宇文昭漠然的扫了她一眼,转头继续与那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交谈。
她竟敢平视,她竟敢平视我——高卉心中呐喊着。宇文昭望向她的目光不再陪着小心,带着谄媚,仅仅是平视。
按照当时的礼制,有等级差别的人相互见面,其中等级低的不能抬眼看等级高者。三国时,名士刘帧在宴会中平眼正视曹丕夫人——后来的甄皇后,曹操闻讯后,立刻以“大不敬”治其罪,这便是成语“平视获罪”和“刘帧平视”的来历。
宇文昭穷途末路去投奔高句丽并祈求援兵,虽然她也是曾经的公主,虽然她也带来了丰厚的礼品,但高句丽对待这位宇文公主的态度充满了屈尊俯就的施舍味道,高卉虽然与她亲密,但这也是宇文昭刻意巴结而来。现在宇文昭见到她,没有马上请安问好,并低声下气,令高卉极不适应。
“敲开泥封”,那名身躯高大的男子高声下令,高卉依稀记得,这人就是昨晚很不礼貌地将手搭在三公主肩上的那个男子——或者说是阿昭的奸夫。
数名铁匠小跑着过来,砸开了干透的泥封,叮当一声,泥封中掉出露出数柄打制好的铁剑。
“啊也”,一名老者上窜下跳的喊着:“停工,停工,前面打的剑全坏了。停工,不能这样打下去了。”
“拿来我看看。”那名高大的男子插嘴说。
高卉找准了甲板上的主事之人,她走到那名男子面前,一言不发,平静的跪伏在地。
蜀锦制成的鲜艳的衣裙张开成圆状,跪伏在地的高卉像一朵娇艳的花伏在这团彩锦的圆心,完全做出一副任君采拮的姿态。便是宇文昭的坚忍也忍不住心怜,她一伸手搀起高卉,安慰说:“没事没事,些许小争吵,已经平息了。”
“小争吵?平息?怎么平息的?”高卉心里暗自鄙薄,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用眼角偷撇着那个高大男子。
高翼不为所动。他好像没有察觉高卉的存在,只顾拿起那柄剑观看,嘴里发出赞赏:“不错,不错,正应该这样。范十一,让他们继续开工。”
高卉扑哧笑了,虽然形势危急,但她笑得娇艳无比。
她虽然出生王族但也不是没见过刀剑,高翼手中的铁胚只粗具了剑的模样,但却不平直,剑身弯曲成弧形,就这样的怪模样此人还赞叹不已,正不知道此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严格的说,还是那位叫范十一的老汉说得正确,这是一个废品。
“拿去,用砂轮打磨,开出刃来,不平整的地方全部磨光。”那位男子将铁胚递给范十一。
“大人,我们把铁胚放入泥封时它是直的,取出来后却弯了。为什么会弯?如果找不出原因,下面的工作进行不下去。”范十一执拗地说。
“弯了更好!过去的直剑,剑头老爱断折。你看,这柄铁剑用来砍人,剑身的自然弯曲刚好让它的受力分散在整个刃身,有了这一弯,剑不仅不容易断,砍起人来还更加顺手”,那个高大男子说到这,瞥了一眼高卉,继续弹击着剑身说:“至于剑自然弯曲的原因,我也知道。瞧,我们过去都是采用冷淬,灼热的剑身突然放入冷水中,剑的形状被迅速固定,而在泥里退火,剑刃部分薄,收缩不多;剑背厚,收缩多,于是剑胚就变弯了。这种弯曲是自然发生的,它符合力的分配原则,因此,这样的剑更结实,更耐久,更锋利。我听说,逃到我国的工匠已经研究出这种剑形,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嘛?”
或许,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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