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三山军令严峻,高雄数次抢滩都被高温逼回,接到高翼的询问,高雄急了,他顾不得船只安全,下令舰队在沙滩上强行登陆。数艘大船没等靠到岸边便搁浅,高雄担心再欲催促,他立刻命令士兵涉水而上,杀入港口居民区。
“杀!杀!杀!大王有令:不会汉语,不留性命。去,给我杀,鸡犬不留。”高雄在甲板上挥舞着拳头,跳着呐喊,为登岸的士兵打气。
这是一个杀戮时代!
杀戮的闸门一旦打开,嗜血的欲望便不可遏制,彻夜未眠的三山士兵忘了疲累,只顾杀杀杀,直到第二天上午,他们才三三两两地带着大包小包返回码头,并规规矩矩排成队,向各船船长缴纳六成的战利品。
按三山军功奖罚令,这六成战利品中,有两成用于抚恤伤员与阵亡者,两成支付给留守的船员,一成用于支付战争费用,一成则用来奖励军官和参谋人员。作战中,斩获最为丰厚的前100名士兵将获得“勇敢”勋章,凭这枚胸章,外籍士兵自动获得三山国民身份,本籍士兵则获得“武士”资格。“武士”有权见官不跪,退役回乡时,自动进入乡老会,成为乡间“士绅”。与此同时,阵亡人员也自动获得“勇敢”勋章,遗属由国家赡养,直到孩子成年、遗孀改嫁。外籍阵亡人员,其遗属也自动获得三山国民身份。
在这些士兵受训时,教官曾向士兵宣读了这些军规。故而,当战斗时,这些士兵沉迷于杀戮迟迟不愿归营,等战斗一结束,他们又自觉地排起了长队,一一向军官展示着自己的收获,恨不能将每一枚针都算入战利品。
杀戮过后的战场气味熏人,血腥气、焦臭的肉味、吓哭得屎尿气,大火之后的余烬味,混杂在一起,中人欲呕。高翼捏着鼻子,在驰锐号甲板上询问着各部军官。
“根据俘虏交待,大火一起时,居住在外港区的倭人曾打算救火,但后来听到我们的喊杀声,有些倭人逃出港区,进入附近山中……初步统计,我们仅俘获了100余人工匠,300余名妇女。”,一名参谋汇报着。
目前,亚洲各国军制中还没出现参谋的设置。这些军官初次作这样的工作,刚开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好在这支军队人数少,在高翼的指点下,参谋们渐渐熟悉了工作程序。不过,这些人的算术水平不高,高翼从不敢相信他们的数字统计。
“四百‘余’人呀”,高翼摸着下巴,嘲讽地将“余”字念得格外清楚:“几万人的大城,仅仅抓了四百‘余’人,收获太小了。”
“倭人逃散的太多”,一名新罗独臂军官插话道。
这名新罗军官叫吴江,是陈留吴氏吴凤的后代,吴凤在汉代曾官任汉乐浪郡太守,后来在新罗落地生根。因此他的汉语说得很好,也识文断字。在与倭人的战斗中,吴江失去了右臂,基本上等于残废了,生活因而陷入困境。
高雄征召新罗佣兵时,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报名。没想到到了三山后,由于高翼手下识文断字的少,而吴江久居新罗,身为汉人后裔他对汉人统领没有抵触心理,恰好是双方都能接受的人物,所以高翼任命他为参谋长,也兼任翻译官。
“时值隆冬,外面缺衣少吃,他们能在野地里生活多久?”高翼微笑着,下令道:“命令:船上的水手立刻上岸打扫战场,设立岸上营地;命令:俘虏押入船舱,完成战功统计的士兵立刻休息。明日一早,腾空五艘大船,装载战利品与俘虏返回三山;命令:今夜加强警戒,防止夜袭。让参谋们加把劲,今天一定把俘虏审出来,我要知道他们的大军到哪去了?”
当夜无话,第二天,五艘卸空了的鸭头舡满载着战利品与俘虏回航,登陆的三山士兵一边在废墟里寻找着幸存者,一边忙着搭建陆上营地。
海港附近的鲨鱼有福了,一具具倭人尸体被纷纷扔入海中,港口处鲨鱼越聚越多,饱食的鲨鱼满意而去,新的鲨群又不时加入,鲨鱼之多,甚至阻塞了航路,以至于后来,高翼不得不动用大量人手捕鲨,以清理出航道。
“这个码头彻底废了”,吴江内行地告诉他的新罗同伴:“鲨鱼的记忆力极其可怕,连续数日,数万具尸体抛入海中,会让鲨鱼牢牢记住这个喂食点。从今往后,再没人敢腰里别着葫芦,从这里下水到新罗抢劫……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都是新罗的功臣,这段经历足够我们向乡人夸耀一辈子。”
围在吴江身边的新罗佣兵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或有人问:“我们和倭人打了上百年,最近又拉上了高句丽援兵,却无法奈何倭人。三山一击之下,倭人灰飞烟灭,吴将军,这是不是说,三山的军力强于我国与高句丽的联手?”
吴江沉默片刻,答:“三山的战法确实强于我国——兵士编组成队,以军号军旗为指挥,聚散如臂使指……但要说三山的军力强于我国与高句丽的联手,还说不上。三山打倭人,胜在聚全力而击一点,而我国与倭人相持,倭人以倾国之力而来,我不能胜则在常理。另外,此地不过是我国大败的残兵,而三山却要四处召集佣兵参战,孰强孰弱,一眼就知。”
周围人默然。
吴江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嗓门说:“我知道太多三山机密,此战过后怕不能再回新罗,更何况三山也是汉土,我一个残废人重回故土,也算是对祖宗有所交待。
诸位则不同,三山战具优良,战法先进。此战过后,我听说,各位随身的铠甲都允许带回家去,诸位回到新罗,若能重回军队,一定把这里学到的东西用上。不管怎么说,新罗总是我族生活了数代的地方,新罗若能强大起来,我也算对得起那片土地了。”
那些新罗士兵“嘿嘿”而笑,一名新罗人不好意思的回答:“吴将军,我已经获得了‘勇敢勋章’。据说,回到三山岛后会发给我国民身份牌,三山无税,生活又富足,我想把我的家人,还有父母、兄弟、姐妹全迁往三山。”
吴江愣了一下,没有劝止。毕竟三山还是汉土,也是他今后将生活的地方,三山能吸收这些优秀的士兵,也是他内心的企盼。而经过三山这一轮打击,短期内新罗不会再有倭祸,对这些士兵需求不迫切,新罗的贵族反而会剥夺他们的话语权。
底下有士兵好奇地问刚才说话的那名新罗兵:“就你一人获得了国民身份,按规定只准夫妻子女迁入,你的兄弟姐妹去了三山,也算是外籍,他们如何生活?”
吴江哼一声,说:“三山新罗分属两国,户籍身份他们如何查实?他有国民身份,妻子儿女自然以国民身份进入三山,兄弟姐妹们……三山又没有限制迁入国民的奴仆数量,只要他在登记时说,这些人都是他的家奴,他便把整个村搬入三山,大王也不会理会。”
新罗兵们眼睛一亮,那位勇敢勋章获得者继续追问:“吴将军,若把我的兄弟、姐妹都算成奴隶,他们今后怎么摆脱奴隶身份呢?我听说在三山奴隶地位很低,比如我们这次的俘虏都算奴隶,他们……”
“你家的家奴,怎么待他们是你的事……”吴江缓了口气,继续说:“我看了三山的律法,诸般法律中以财产权保护最重,以军功赏赐最厚,你挑几个身体强壮的兄弟,先以你的仆兵、奴兵的身份带他们出战,让他们立下军功,每立军功则赎出几人,几战过后,他们不都成了国民?”
美好的前景展现在新罗佣兵们面前,初战没赢取勇敢勋章的新罗兵连声叹息。吴江接着补充说:“诸位不要懊恼了,我听俘虏说这里的几个船匠已去了纪伊,听说他们的倭皇也在纪伊。我瞧大王的意思,绝不肯放过那几个船匠——三山靠什么躲在辽东半岛,靠什么突袭倭国,就是这造船与操船的技巧,大王绝不会让那几个船匠活着。
这数日来,他每天都看着倭国的地图,我猜测,等三山的五艘船返航后,带来那三百骑兵,我等还要追杀至纪伊国,这仗远远没有打完。”
……
不提吴江在煽动新罗兵继续战斗的欲望。高翼此刻正带着一群幕僚站在码头上,不时的眺望大海的尽头。
按时间推测,押运俘虏的鸭头舡也该返回此地,他们将带来三百骑兵和三百名长弓兵。这些长弓兵是高翼花费了两年时间训练出来的,他们将作为后续打击的主力兵种进行登陆作战。
此外,高翼出征这么多天,恰好三山正处于外交交涉的紧要关头,他心悬三山的事物,也迫切的希望来船带回他需要的信息。
等了许久许久,一名参谋突然高喊:“看到了,我看到桅杆了。”
随着这名参谋的话,天际尽头的海面上,几个黑点渐渐冒了出来,并越来越清晰。
“一二三……,十艘,来了十艘战船。”一名参谋高喊。
此时此刻,敢于横行在大海上的舰队只有三山战船。高翼眯起眼睛瞄了一眼海际的船队,下令:“立即制定登船计划,五艘战船装运新抓获的俘虏和剩余的战利品,其他士兵开始登船,下一个目标:纪伊。”
第一卷 杀戮时代 第0034章 大雪无痕
深冬,厚厚的大雪遮盖了一切,扶余国逃奴三狍无奈地困坐在倒塌的木屋内,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雪很大,这个时候正是“万径人踪灭,千山鸟飞绝”的时候,齐膝高的深雪让人每走一步都要使大劲把腿从雪里拔出来。茫茫大雪填平了深沟,抹平了湖水,让道路上处处陷阱。
这个时候走在雪原上,表面上看是平整如镜的苍茫大地,但一不小心就会陷入雪坑、跌入冰窟。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即使遇难者奋力呼救,由于茫茫雪海百里不见人迹,遇难者最后只能躺在遇险的地方,被冷死、冻死、淹死,也不为人知。
所以才有“万径人踪灭”的诗句,在这种天气里,很少有人敢出门。
说不清在多大年龄的时候,三狍就被掠为奴隶。他自小善于在山林间奔跑,故此他有了这个“狍子”的名字。又排行老三,所以被人称为三狍。
多年来,三狍不停地从一个部族转手到另一个部族,当然,每一次转手都伴随着一场血淋淋的杀戮争夺。漫长的奴隶生涯让他记不清自己的来历,记不清自己的种族,甚至记不清自己的父兄,只是三狍这个名字偶尔还能让他记起: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应该还有几位兄弟。
两年前,慕容恪兵临高句丽的沿江防线,因为高句丽态度谦卑,慕容恪勒索一番后,便回军灭掉了毫无准备的扶余国。这次,扶余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夫余王玄被俘虏,部众5万余人被并入慕容恪所部。从此,扶余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扶余的崩溃让三狍彻底得到了解脱,这次,他再度依靠自己强大的山林奔跑本领逃脱一命,而后不久,与他有着相同命运的百余名逃奴聚集起来,在这乱世挣扎求生,并因严寒的逼迫,不断地向海边迁移。
可如今,这路似乎走到了尽头——没有食物,没有取暖的木材,大雪压塌了他们简陋的木屋,屋顶已覆着厚厚的雪,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不用看三狍也知道,那些同伴们也正像他一样蜷缩在断裂的木梁下,尽可能地让自己身体的热量散发得慢一点,静静地等待那最后时刻的降临。
当初逃跑时,三狍至今仍记得那恐怖的一幕——全身铁甲的慕容铁骑出现在战场,就像是一群地狱里冒出的恶鬼,不等他们摆出冲锋阵形,扶余国的军队全乱了套,众人四散奔跑,只留下王公大臣在战场发呆。
而后,逃散在山林的奴隶们渐渐聚拢起来。百余人的队伍中,只有三狍在逃跑时,过度惊慌让他忘了丢下手中的刀,此外,还有一名奴隶忘了丢下手斧。
依靠这一刀一斧,三狍等人在山林中,全凭捕猎与采摘野果,艰难地生存下来。天气的寒冷逐渐迫使他们南迁,来到积翠山。此后,他们建起了简陋的木屋以供遮风避雨。然而,不久刀折了、斧断了,三狍知道,在这严酷的山岭中,失去了武器,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
天气越来越冷,屋里越来越黑,恍惚中,三狍似乎听到屋外传来卡吃卡吃的脚步声,他不自觉地想:“幻觉来了吗?听说冻死的人临死前会梦见火盆,我怎么会听到雪地里的脚步声,这大冷的天,谁会在外面走动呢?”
周围传来阵阵狗吠声,三狍努力想站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些努力带来了一阵昏眩。
等三狍被拉到阳光之下,他还迷迷糊糊,分不清这是梦是真。不久,一件硕大的皮衣披在他身上,手中被塞给了一罐滚热的肉汤——豁然,他从迷糊中醒来。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