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七步干戈
董无公故作豪放地哈哈大笑道:“周道长不要在老夫脸上贴金了,想当年老夫御剑之术尚未臻化境,虽说是身剑合一,但是距那炉火纯青之境相去甚远,哪值得道长如此相赞。”
他言下似乎御剑之术到如今才算是炉火纯青了。
地煞董无公是一代宗师,他虽则此刻武功全废,但是他的感觉反应仍是敏捷之极,他知道那天禽温万里正在不出十丈之附近地方,只要自己言语露出一丝破绽,今日便得立刻命丧当地!
周石灵说:“董施主吉人词谦,依贫道看来,昔年一代剑圣胡笼晚年参悟御剑之术,其威势神风也不过如此。”
董无公笑道:“南来关中剑神胡老爷子乃是天纵奇才,一剑到了手上,真乃腾蚊起风虎啸猿啼,岂是后人能及?”
他话声末已,忽然哈哈狂笑声起,那天禽温万里鬼铁一般出现在眼前——
周石灵心中一紧,暗道要糟,不知是哪句话出了破绽,引起了这天禽的怀疑。
天禽温万里指着重无公怪笑道:“你究竟是谁?”
董无公心中惊骇无比,但他此刻只有拿出最大的镇定,他也冷笑一声道:“我是谁?你管得看么?”
温万里哼了一声道:“我听说地煞董无公一身神出鬼没的功夫,哪会像糟老头模样?”
董无公暗冒冷汗,口中却是镇静如常地道:“温万里,你这个险可冒得不小,我董无公在武林中有的只是一身臭名,绝不怕别人骂我以多凌少,你这一回来,若是我与周道长来个以二敌一,天禽温万里你还有命么?”
温万里哈哈狂笑道:“不错,我去而复返是个冒险,可是我还有几分把握哩。老实说,你的面貌虽和我所知的董无公差不多,可是我怀疑你是个冒牌的,虽说冒险,不错,我温万里打不过你两个人,可是你们有谁追得上我?哈哈……”
董无公知他心中疑念已起,他要想安安稳稳地混过去,看来是难上加难了。
温万里暮然脸色一沉,厉吉吼道:“糟老头,你若是冒牌货,立刻跪在地上磕三个头,老夫便放你走路——”
以天座三星的人物而言,若是怀疑无公是个冒牌货,只需伸手一掌便解决了,但他却只不断地用言语相探,这就是因为倒底地煞的名头太令人心骇了,强如天座三星中的人物,只要一个冒失,只怕就要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董无公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不再是镇静所能应付的了,他必须立刻怒而发掌,这才表示他是真正的地煞,否则,再下个动作只怕天禽就要动手了。
周石灵心急如焚,董无公更是额上冒汗,他也曾满腹豪情,也欲为天下第一人,但是此刻,他的生命捏在别人的手中,间不容发——
但是,他不能不动——
他下意识地向前猛跨一步,双袖微微一荡,有如流云飞风
湿万里骇然而退,董无公这一挥袖,足足显出那一派大宗师的味道,他一晃身形,足足退了五文有余。
然而董无公再也无法有第二个动作,双方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天禽温万里心中疑念又起,他双目中射出如箭一般的光芒,瞪在无公的脸上。
董无公胸中宛如一团熊火直烧上来,此刻他昔日的雄风豪气直升上来,但是他却一丝一毫无能为力,干是他额上冷汗淋漓
温万里缓缓举起掌来,周石灵猛提一口真气,他把数十年苦修的武当神功提到十成,打算在这必要的一刹那间,尽全力发掌一拚!
就在这霎时之间,攀然一条人影如闪电一般直射下来,温万里的单掌已自扬出——
那条青影比闪电还快地落了下来,迎着温万里五指弹出,接着轰然巨震,满地的石块都飞到了天空,好像是埋在地底的炸药爆炸一般,一股股的炙热旋风从中央吹卷出来!
周石灵如一缕青烟~般飞身过去,把董无公一托退后了数丈,烟尘滚滚之中,只见那天禽温万里面上露出了无比的惊色,突然转身就跑!
那条人影也是毫不停步地追赶温万里而去,霎时不见踪影。
周石灵身为武当掌门,武林中有数的高手,但也没有见过这等威势的一击,他抓着董无公的衣袖,急声道:“那青衣人是谁?那青衣人是谁?”
董无公没有回答,周道长喃喃道:“贫道算是开眼界了,好厉害的弹指神功,只是——只是他是谁?”
这时他才发现董无公的脸上流露出难以形容的神色,仿佛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口中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地道:“无奇……”
周石灵道:“董施主,你识得青衣人么?”
董无公茫然道:“是的……哦识得他,我识得他!”
周石灵叫道:“那么——他是谁?”
董无公摇头叹道:“不能……哦不能告诉你……”
周石灵瞧着他反常的激动,不禁心中大为迷惆,他提醒道:“据贫道所猜测,昔年冒充董施主茶毒武林的人必是……”
他正要说出,董无公挥手大声道:“道长你不必说,我已知道,我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请你不要提那个人——”
周石灵更是大惊且疑,他忍住叫道:“童施主,在今日以前,我的猜测只是推想而已,然而此刻贫道可说敢断言一句了——”
董无公听他如此说,也不禁觉得奇怪起来,他问道:“周道长你要断言什么?”
周石灵道:“董施主武功已达神境,试想能冒充鳌施主的人,必然也具有与董施主相若的天下神功,贫道昔日听了蓝文俊施主之言,虽知童施主你是受人陷害,但是贫道就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冒充地煞董无公——”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方道:“天座三星虽然传闻中有如陆地神仙,但是那毕竟是传闻啊,直到今日,黄道见了天离温万里,那惊世骇俗的神功,贫道乃敢断言,童施主蒙冤数十年,只怕是在天座三星身上!”
董无公暗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你也知道我的亲哥哥,冒我之名残毒武林之事,周道长你的猜断虽然有理,可是世上除了天座三星,还有一个稀世绝顶的大高手——我的哥哥啊!”
于是董无公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周石灵道:“那年蓝施主
董无公道:“你是说丐帮的帮主么?他怎会牵连到这事之内的?”
周石灵道:“蓝文候与贫道是道义之交,贫道虽是出家修道之人,但是每一念及蓝兄那豪气平霄的雄图大志,也不觉热血沸腾……
董无公虽然久不闻武林之事,但也知道蓝帮主这个人,只因丐帮在武林中的声威委实太浩大了。他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曾听过丐帮十侠的英雄事迹,听说蓝文侯是九州神拳叶公桥的徒儿,不知是不是他……”
周石灵肃然道:“一点也不错,九洲神拳叶老前辈的英风侠韵,真叫咱们后人无限景仰,蓝文候得其真传,拳风如石破天惊,大有叶公雄风——”
董无公道:“他怎会与老朽之事扯上关系?”
周石灵道:“那一年,蓝帮主见了贫道,对贫道说起一桩奇事……
周石灵说到这里,忽然脸上严肃起来,连声音也变得可怕恐怖,有如刺骨寒风一般,董无公不禁大为骇惊——”
董无公道:“他告诉道长一件什么事情?”
周石灵道:“童施主你可还记得四川唐家的瞽目神睛?”
董无公奇道:“道长你是说唐君律?”
周石灵道:“不错,那年他在武林之中公开宣扬要向董施主你报仇挑战的事,童施主你可还记得?”
董无公长叹道:“老朽如何不曾听到?只是那时节老夫已是武功全无的一个废人了,挑战也只好由得他挑了。”
周石灵道:“那蓝施主便是目睹了唐君律身遭惨祸的一幕
董无公冷笑道:“可是又有人冒充老夫痛下毒手么?”
周石灵道:“董主请听下去便知——
那年,蓝文候和他帮中五侠金弓神丐萧昆从河南赶到湖北,在开封城外的荒庙中过夜,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蓝文侯和那金弓萧昆一踏进那座破庙,立刻被一幕惨绝人表的情景给吓呆了,那庙中久无香火,和尚也不知去向,只是个半朽半存的神像竖在墙上,那神像下,却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惨象,只见那神案下一排躺着五个赤条条的人体,有一个老人,一个少妇,一个壮汉,还有两个儿童,其中四个都是开膛破腹,只剩下那个老人,正在地上翻滚挣扎,却又叫不出声来。案上坐着一个人,拿着一柄匕首,又向老人心口剖去,他身边有一盆绿色的浆汁中泡着四颗人心,还在微弱地跳动着。蓝帮主与萧昆双目如同喷火,正要跳将进去,忽然轰隆一声,破庙的土墙倒了下来,一个魁梧大汉冲了进来,他指着案上那人大喝道:“何方妖人,近日开封城内老少童子连续失踪,原来是你——”
他话未说完,那案上之人竟是毫不理会,伸手一送.那老人倒在地上,一颗活心落入盆中。
那魁梧大汉见了那盆中的绿汁和五个人心,墓地骇然大叫道:“南中五毒!”
案上之人这才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那大汉怒道:“在下四川唐君律,你是什么人,谁告诉你南中五毒要用这种方法调制?你还有人性么?”
那案上之人忽然如鬼鞋一般一晃身形,唐君律已惨叫一胄倒在地上,而那人出了庙门。
蓝文候和萧昆就没有瞧清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一齐冲进庙来,那君律在他上掺然喝道:“你是谁?……留下名来,唐某死不了的……”
庙外那人汪笑道:“老夫董无公!”
声音已在十丈之外,蓝文侯一把摸了摸唐君律的脉门,叫道:“五哥你照颐他——”
他反身出庙追赶而去,然而夜色苍茫,什么也没有追赶到
唐君律被那人手浸南中五毒抓在背上,五个指孔流着黑血,他四川唐门是毒物之祖,唐君律竟没有送掉命,然而从此是个瞎子了……
董无公冷笑道:“难怪唐君掉一直在江湖上扬言要找我董无公,哼哼,我董某——”
周石灵打断道:“当时蓝文侯告诉我这些时,蓝帮主就曾对贫道说,他敢断定那个调制南中五毒的怪人八成不会是董施主,地煞虽有恶名,可是做了这等武林不耻的丢人事后,何必故意还要说出‘老夫董无公”?”
董无公长叹了一声,周石灵道:“董施主此去何方?”
董无公道:“老夫要回家去一趟。”
周石灵知他此去是担忧其心的下落,他想了想道:“贫道随童施主去不妨事么?”
董无公知道他的意思,是要一路保护自己。董无公一生纵横湖海,想不到却也有要人保护的一天,他心中感慨万端,但是他知道那是周石灵的诚意,干是他道:“那——那自是不妨——”
周石灵见他答应,他不再多说,便道:“这就上路么?”
董无公点了点头,他心中在想着:“其心啊其心,你怎会跑到江湖上去浪荡呢?这些日子你可好么?”
XXX
黄昏如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草原上长长地躺着那浓密森林的硕大影子,几只昏鸦在紫色的天边徘徊,草原的尽头,那雄伟的庄院此时静得有如前古的荒寺。
庄院的高大墙垣门栏上,已结了好些蛛纲,灰尘在朱色的木栏上厚厚地铺了一层。当时那神秘人物庄人仪住在这隐密的山庄中,这庄中曾经一度风云际会,来自四方英雄人物,都在庄人仪的毒计之下成了在中囚犯,曾几何时,这庄院已成了鹤去之楼!
空荡荡的院中,几只麻雀在院中拣些小虫草吃。暮然之间,院中多了一个人,奇的是这人忽然出现院中,竟连麻雀都没有惊起一只。
这八到院中,满面惊疑之色,他喃喃道:“怎么?难道全死绝了么?”
他如一缕轻烟一般,飞快地在庄院中前后转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不禁有些骇然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出了事么?怎么一个人也找不到?”
他从院中走到那敞着的大厅,一进门,立刻便惊得呆住了
地上一具发臭的尸体,那正是神秘的庄人仪!
这人啊呀叫了一声,猛敲脑袋跌足自黄道:“唉,温万里,这一下恐怕要全盘计划付之流水了!”
他紧张地在大厅前后勘察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不禁喃喃骂道:“在人仅这奴才,平常我还赞他能干。这才把大事交给他办,岂料出了这大的毛病,唉,这该死的奴才!人道有其主必有其奴,他跟了这许多年,怎么那么不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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