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剑
寒潭叟仰天狂笑,道:“那一次白老儿吃老夫一掌,就是这副丑态。”
皇甫星挺身而起,一试真气,觉得并未受伤,即忙奔了过去,拱手笑道:“原来阁下藏私,这招‘困兽之斗’中途尚有变化。”
寒潭叟暗暗赞道:“小子好眼力!”他狂笑一声,道:“你将白老儿看成什么东西,若无变化,岂能难得倒他?”说罢,他将掌到半途,倏地改变路径的下半截传授给他。
皇甫星将那变式练熟,岂料寒潭叟又有新的变化。
原来他双腿残缺,右臂缚在壁上,仅凭一只左手应敌,挥手一掌,永远是那个架子,但是掌到半途,千变万化,名虽一招,却有一百余式,那变化虽然细微,运用起来,却是神奥无比,否则以白啸天的武功,岂会五年还无法破解?
话休繁叙,皇甫星当日学了五式,次日学了七式,直到十余日后,始将一招“困兽之斗”学全。
寒潭叟得意非凡,自此以后,两人每日相对而坐,各出左掌互搏,掌来掌去,打得猛恶异常!
开始时,皇甫星掌法不熟,寒潭叟打得别别扭扭,过了三四日,皇甫星掌法已经运用自如,寒潭叟拿捏分寸,施展与他不相上下的功力,两人酣战竟日,居然难分胜负。
这日晨间,两人又在搏斗,寒潭叟突然敞声一笑,忽地一掌,又将皇甫星击出数丈开外!
皇甫星爬起身来,见他仰天狂笑,得意之极,不由哑然失笑,道:“原来你仍旧留了一手。”
寒潭叟笑声一歇,垂目望地,道:“这是最后创的一式,白老儿尚未见过。”
皇甫星沉吟稍顷,道:“既然如此,我不学了,免得落入白啸天眼内,为你招致意外之败。”
寒潭叟嘿嘿一笑,道:“好小子!你的为人倒很厚道,只是这一个变式不学,你取不了那野种丫头的性命。”
皇甫星道:“杀白君仪要紧,或是你自己的性命要紧,你自行抉择,我但听吩咐就是。”
寒潭叟目光一抬,在皇甫星脸上紧盯一眼,忽然容色一霁,撇嘴道:“小儿,老夫将最后一式变化传授给你,白老儿不贪便宜罢了,若是拣便宜,先想了解破之法再与老夫动手,嘿嘿!白老儿呀白老儿!”
皇甫星讶然问道:“怎样?”
寒潭叟双眼一瞪,道:“怎样?老夫拼着饿死,也教他再躺一年!”
皇甫星暗暗想道:“他定是另有绝招,设好圈套,故意假我之手泄漏出去,引诱白啸天上当。”
只听寒潭叟冷冷一阵长笑,道:“哼!若不是多用心机,岂能拖过这漫长的十年,你若不想死,也得多用脑筋才是。”
皇甫星虽知他要利用自己,不欲自己早死,仍旧拱手一礼,谢了他的指教。
这一天,寒潭叟将最后一式变化传给皇甫星,次日两人又斗了一天,第三日早上,寒潭叟忽然说道:“皇甫星,现在我使白老儿的武功攻你,你斗到抵挡不住时,就使出最后一式,那野种丫头未曾见过这一式掌法,势必抽身后退,你扳转了劣势,继续再打。”
皇甫星讶然问道:“你能使白啸天的武功?”
寒潭叟嘿嘿笑道:“咱们拼斗了十年,白老儿熟知老夫的掌法,老夫也熟知他的招式,粗枝大叶学来,虽不神似,却也形肖。”说罢一掌劈去。
皇甫星挥掌招架,两人激斗起来,寒潭叟虽只一条左臂,但他时上时下,忽左忽右,掌劈指戳,千变万化,有时兜底一撩,恍若一腿踢到,由于招术快捷之极,打来犹如千手千足一般。
斗到急处,皇甫星抵挡不住,使出最后一式,寒潭叟果然缩手后退。
这一招“困兽之斗”,乃是针对白啸天的武功所设计的,一进一退,顺理成章,毫无牵强之处,寒潭叟一退而进,两人重又激斗起来,数十招后,皇甫星又使最后一式,将寒潭叟逼退一瞬,扭转劣势,继续拼斗。
二人愈斗愈疾,反复数次之后,皇甫星又使最后一式救命,不料掌到半途,倏地顿住!
寒潭叟歇手道:“小子累了,歇息一阵再打。”
皇甫星沉吟不语,呆了半晌,突然说道:“刚才你左胸露出破绽,抡掌一劈,难道不能改成捺掌进击么?”
寒潭叟脸色一变,强笑道:“小子果然聪明,这就是老夫教你杀白君仪之计,你能依计而行么?”
皇甫星重又沉思了一阵,摇头道:“不成,斗到那时,除了抡手一掌外,换作旁的招式,无法使出劲力。”
寒潭叟脱口叹息一声,道:“小子,你若肯拜老夫为师,老夫死也瞑目了。”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老前辈抬爱,晚辈感激不尽,可惜人各有志……”
寒潭叟将手一摆,道:“不用讲了,咱们再打,斗到中途,你以逆水行舟之势,改成捺掌进击。”
皇甫星依言进招,两人再打,斗到弓开弦满之际,皇甫星一掌按了过去,无奈这一招有乖武学之道,勉强出手,终是虚弱无力。
两人又试了几遍,依旧无法改进,皇甫星喘息一阵,道:“咱们交换身份,老前辈施展一掌给晚辈瞧瞧。”
寒潭叟嘿嘿干笑一声,道:“老夫也未练成。”他顿了一顿,接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辛苦一点,咱们再打下去。”
皇甫星点一点头,挥掌击了过去,霎时掌来掌去,重又激斗起来。
如此打了三日,这天傍晚,潭上扔下一条烤得香喷喷的干猪,寒潭叟刚刚接到手中,忽听半空中又起异声,急忙招呼皇甫星接住。
皇甫星跃上一步,见有一团黑影疾坠而下,接到手中,原来是一坛美酒,不禁微微一笑,道:“老前辈,看来咱们该分手了。”
寒潭叟哈哈一笑,道:“正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先走一步,杀了那野种丫头,白老儿也不会让老夫活着,咱们黄泉路上再见。”
皇甫星哑然失笑,坐在他的面前,打开坛口,两人相对畅饮。
相处日久,两人间的敌意逐渐消散,不知不觉间,二人言笑晏晏,恍若莫逆之交。
这一坛美酒浓醇异常,皇甫星不胜酒力,寒潭叟虽有海量,却因断酒的时间太长,因之酣饮未半,两人都有了八分醉意。
忽听皇甫星道:“老前辈,说句真心话,白君仪不过是一个女子,我皇甫星与她同归于尽,想来实在不值。”
寒潭叟举起酒坛牛饮一口,道:“你不杀她,她仍要杀你,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皇甫星长叹一声,道:“可惜白啸天不下潭来,否则咱们联手合力,或许能取他的性命。”
寒潭叟笑道:“这也勿须遗憾,那野种丫头一死,白老儿一定将你乱刀分尸,你娘自必替你报仇,神旗帮爪牙虽众,白老儿也休想逃出你娘的掌下。”
皇甫星暗道:“这人目高于顶,提起娘来,却也自愧不如,唉!他哪里知道,当年的华夫人,武功已化乌有了!”想到此处,他又记起那“丹火毒莲”来。
忽听寒潭叟道:“皇甫星,你在想什么?”
皇甫星收回暇思,道:“我在想你的连环妙计,哼!借刀杀人,当真厉害之极!”
寒潭叟双目一瞪,道:“有何不妥?”
皇甫星冷冷说道:“神旗帮高手如云,我娘纵然能将白啸天杀死,她老人家能无恙么?”
寒潭叟笑道:“那有什么相干,人都有死,老夫还不是赔上一条性命!”
皇甫星醉意甚浓,鼻中一哼,道:“你死了,那金剑呢?便宜谁啊?”
寒潭叟怔了一怔,倏地双目一闭,颓然说道:“小子讲真话,你跳下潭来,究竟是受白君仪所迫,或是受你娘的差遣?”
皇甫星双眉一耸,怫然道:“华家是什么人,天大的宝贝,咱们也不觊觎!”
寒潭叟沉吟半晌,突然双目一睁,酒意全消,道:“小子,你当真不知金剑的底细?”
皇甫星摇头道:“白君仪讲,那金剑与她父女关系极大,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寒潭叟撇嘴道:“呸!不要脸的东西!”突然脸色一整,道:“老夫先对你讲一句话,那金剑的事,是从古到今最大的一个骗局。”
皇甫星闻言一怔,酒也醒了一半,道:“请恕晚辈愚蠢,听不出此中的原委。”
寒潭叟苦涩一笑,道:“简单地讲,十一二年以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人,年纪不大,书生打扮,自称‘一剑盖中原’向东来……”
皇甫星插口说道:“这绰号太狂,姓名却似假的。”
寒潭叟点了点头,道:“那人或是西域来的,所谓一剑,就是那柄长仅五寸的金色短剑,他出现江湖之后,先寻一帮一会一教的三个老儿晦气……”
皇甫星讶然道:“一帮、一会、一教?”
寒潭叟道:“怎么!神旗帮、风云会、通天教,这也不知道,你走的什么江湖?”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晚辈不再打岔,老前辈请向下讲。”
寒潭叟托起酒坛鲸饮一口,道:“那向东来的武功确是惊人,一把长仅五寸的小剑,他一施展开来,就似一柄三尺龙泉,神旗帮首当其冲,白老儿与他斗了半日终于不是敌手,风云会的任老儿和通天教的老妖怪得到消息,两人都佯作远行,避不见面。”
皇甫星笑道:“这两人倒有自知之明。”
寒潭叟恍若未闻,继续讲道:“向东来意犹未足,坐守曹州,扬言要会中原的英雄,恰巧李无量和老夫都在那里,咱们两人先后出马,结果也都败下降来。”
皇甫星接口道:“李无量想必就是无量神君了。”
寒潭叟道:“正是无量老儿。”
他仰首望天,似是回忆前情,顿了片刻,接道:“向东来志得意满,指名要战你的爹爹,过了月余,你的父母联袂到了曹州,那知到得太晚,向东来已石沉大海,再无半点踪影。”
皇甫星惑然道:“莫非转回西域去了?”
寒潭叟沉声一哼,道:“回什么西域,咱们几个老相好的设了一条巧计,早已将那狂生擒下了。”
皇甫星浓眉一皱,道:“胜败兵家常事,艺不如人,回去勤修苦练,使诡计害人,岂不贻笑大方?”
寒潭叟冷冷地道:“小儿之见,咱们将他擒下,就是要追查他的武功来源,他抵死不招,咱们非刑逼供,正当相恃不下之际,你爹娘忽然来了。”
皇甫星奇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怎会让我爹娘寻到?”
寒潭叟淡淡道:“你爹娘寻到怎样?咱们五个老相好的凑在一处,阎王老子到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他顿了一顿,接道:“事情坏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上,那厮名叫秦白川,他最先发觉此事,除了告诉你父母外,并将闻风赶到曹州的两个牛鼻子领来,这也还是小事……”
说到此处,他倏地住口不言,伸手望空一指。
皇甫星仰首一望,潭顶一片星光,低声问道:“白啸天么?”
寒潭叟仅只听出一丝微响,也无法断定是何声音,这时双眼上翻,盯住潭顶一瞬不瞬,口中哈哈一笑,道:“小子,这酒不错,你喝啊!”
皇甫星道:“晚辈喝,老前辈向下讲。”
寒潭叟轻轻咳嗽一声,道:“说来话长,向东来终于被华元胥那厮救走,老夫却得了姓向的金剑,岂料姓向的临去之际,留下了一句言语,就此一言,老夫可就惨了。”
皇甫星接口道:“向东来要索回金剑,自然不肯将老前辈放过。”
寒潭叟道:“哧!咱们几个老不死的做事,岂会留下祸根,向东来虽被救走,却也尸居余气,活不久了。”
皇甫星讶然道:“他讲了一句什么话,老前辈惨到何处?”
寒潭叟道:“那厮言道,谁若掌有他的金剑,谁就有望获得他那一身武功,其中的关键,可在剑上参详,你且想想,几个老不死的谁是好东西,金剑在老夫手内,老夫哪里还有太平日子好过?”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老前辈交出金剑大伙共有,岂不就无事了。”
寒潭叟双眼一瞪,道:“放屁,老婆可以共有,武功若是共有,还要武功干嘛?”
皇甫星不以为然,道:“向东来武功够高了,即使到他那样,结果也无善终。”
寒潭叟截口道:“不通!不通!姓向的年轻识浅,自己不够机警,老夫若有他那一身武功,北溟会上不致断腿,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皇甫星点了点头,道:“老前辈得了金剑,武功依然如故,这又是何道理?”
寒潭叟道:“老夫发觉身在危境,当时就想怀着金剑开溜,白老儿最是无耻,他首先翻脸,出手攘夺,李无量跟着起哄,通天教的老妖怪敲边鼓,老夫成了众矢之的,眼看不交出金剑是不行了,哪知风云会的任老儿讲话啦——”
皇甫星听入了神,追问道:“怎么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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