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断剑






  定睛再看,一直未发现的邋遢和尚,不知何时趁众人欢叙之时,飞身进入花厅正坐在桌边,大吃大喝起来。

  黛凤女侠高雅的一笑,急忙肃容的说:“诸位如此晚才到,想必早已饿了,快请上厅坐!”

  跛足道人哈哈一笑,风趣的说:“我们从洞庭湖坐船沿江驰来,直达下关,晕船晕的早已饱了,只有秃头一个人的胃口还好。”

  说话之时,众人齐步登阶。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展伟凤几人一听,才知道跛足道人都去了太子庙,他们由洞庭湖出湖口,沿江而下,日夜不停,自是比他们乘马快的多!

  众人进入花厅,邋遢和尚只得笑哈哈的起来重新入座。

  侍女们纷纷忙着为长老七人满酒送菜,但他们看这些武林怪杰的衣着神色,手脚都忍不住打哆嗦。

  邋遢和尚望着宫紫云,咧嘴一笑,说:“丫头,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把你的小东西抱出来,让这些佛爷道爷化子爷们看一看,是象你宫丫头,还是象混蛋小子。”

  话声甫落,铁钩婆立即瞪着小眼,反对说:“那怎么可以,你们这些怪爷爷都是蟆蛤老鼠黑烟贼,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的,把我们承萍吓坏了,那还了得。”

  跛足道人等人,见铁钩婆把他们说得一分钱不值,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只笑得声震厅瓦,灯火摇曳,仆妇侍女们俱都惊得变颜变色。

  “丹眼神杖”简长老,首先叙笑,也风趣的笑着说:“我们这些大头,长毛,黑花脸最好还是不要看,小公子精灵过人,万一吓哭了,你们这些爷爷的油脸上也不好看!”

  说罢,众人再度愉快的笑了。

  万绿萍一直想着秦香苓落发为尼的事,因而,一俟众人敛笑,立即望着跛足道,有些不高兴的问:“老前辈为何允许秦姑娘去‘清风庵’落发?”

  跛足道和邋遢和尚两人一听,面色突然一变,脱口一声“啊”不由愣愣的同时沉声问:“你们怎的知道?”

  说话之间,两人四道惊异的目光,同时看了一眼神色暗然的凌壮志和小娟。

  小娟急忙解释说:“我们三月初一那天,游过黄鹤楼,去清风庵求签,在随喜时,无意间发现了已落发的秦姑娘。。。”

  说着,即将那天向“悟梵”师太要求与秦香苓会面的事,扼要的说了一遍。

  穷书生和大头矮脚翁,都是见过秦香苓的人,因而也齐声埋怨跛足道和邋遢和尚两人不该答应这件事。

  邋遢和尚神色黔然默默的饮酒,这位一向游戏风尘,嘻笑人间的怪杰,似乎也为心爱的干女儿落发而伤感。

  跛足道暗然一叹,说:“这件事,我和秃头一直不赞成,秦老夫人一生烧香拜佛,觉得女儿既然落得如此悲惨结果,坚持要女儿落发为尼,也许能求得解脱。

  邋遢和尚放下酒杯,也暗然的说:“苓丫头的苦命,早在她拜跛足道为师认我干爹的时候就注定了。”

  黛凤女侠,立即不解的问:“为什么?”

  邋遢和尚戚然的一笑说:“你们想,拜老道为师父,认和尚为干爹,身为干女儿的女弟子,能不继承我和跛足道的衣钵去当尼姑吗?”

  话虽说的风趣,但却充满了悲伤意味,因而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戚然难过。

  黛凤女侠也颇有感触的暗然一叹说:“人人都说遁入空门,虔诚拜佛,把身心都献给菩萨合可忘了一切烦恼,可是,我这次前去恒山‘凌霄庵’去拜望我那苦命的玫姐姐,二十年不见她的发眉都白了,可见忘却忧苦,抛弃情愁,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未说完,宫紫云已轻垂螓首,珠泪偷弹,凌壮志也星目旋泪,神色黯然了。

  大头矮脚翁见席间的气氛太苦闷了,立即嚷着说:“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了,现在还是由老大谈正经的吧!”

  简长老立即点头含笑连声应喏。

  凌壮志和宫紫云不知简长老有什么事,因而同时惊异的抬起头来。

  简长老肃穆的说:“老化子由大湖客栈转回‘太子庙’即接到黄山弟子们的报告,据说小侠当初在黄山莲花谷交给恶道‘乌鹤’的那本黄皮书,并不是昔年‘四大恶魔’同著的武功录。”

  凌壮志并不感到惊异,仅不解的问:“这件事外间怎的知道。”

  简长老继续说:“因为恶道的三个弟子,在收尸时曾在‘乌鹤’的怀里发现了这本黄皮书,所以才传出了这个消息!”

  凌壮志并不重视的说:“天下群豪无人不恨‘乌鹤’,既使知道是假,也是无伤大雅的事。”

  穷书生立即正色的说:“可是一些贪婪之徒,妄想学成绝世武功之辈,却在积极暗踩你九华山学艺时的洞府。。。。。”

  话未说完,凌壮志的面色大变,宫紫云、叶小娟,俱都关心父亲的灵墓,因而只惊得花容失色,神情发呆。

  黛凤女侠不由焦急的说:“这该怎么办?”

  简长老肃容说:“这件事我和柳、马二弟商议的结果一面派出大批的精干弟子伪装成樵猎夫户,潜伏在九华山区,一面暗散布谎言,说凌小侠的师仇已报,要在叶大侠灵墓附近守制一年。。。”

  黛凤女侠立即感激的说:“简当家的,这要我谢你了!”

  简、柳、马三位长老同时肃容的说:“女侠不要如此说,凌小侠对本帮恩高比天,这些小事辱蒙女侠致谢,徒增老化子汗颜。。

  柳长老接着歉然的说:“那天在黄山莲花谷,是我化子一时疏忽,虽然已将恶道的鹤氅掀开,但没有去搜恶道的怀。。。。。”

  邋遢和尚接口沉声说:“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混小子的去向不知,我秃头也以为那本黄皮书,已被混小子拣起来了。”

  凌壮志立即懊悔的说:“这件事是我疏忽了,因为当时一心想着娟妹安危下落。”

  简长老继续说:“当时这个谣言传出后,的确收到一时之效,但不久,江湖上就传出凌小侠已赴天山救展姑娘的消息了。”

  展伟凤不安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和宫紫云,面向简长老,恭声问:“请问简老前辈,现在那些人怎样了?”

  简长老霜眉一蹙,迟疑的说:“据潜伏在九华山区的弟子回报,近来前去游山玩水的武林豪客,的确不少,至于他们是否都是为了‘四大恶魔’手著的秘芨而去,当然不敢断言,因为时值幕春三月正是寻幽挥胜的季节,但这些人中却有不少人有所常现象。。。”

  凌壮志立即不安的问:“不知他们怎样的反常?”

  大头矮脚翁按口爽快的说:“这很简单,正常的人,神情悠闲,反常的人隐透紧张,别人都游览胜迹,进庙烧香,他们却鬼鬼祟祟,躲躲藏藏。”

  马长老也接口说:“最令人可疑的是别人登山望远,他们却专找深渊飞崖。。。”

  凌壮志一听“飞崖”,再也坐不住了,不由望着黛凤女侠,焦急的说:

  “师母,我们就今夜动身吧!”

  黛凤女侠知道“四大恶魔”的武功录仍放在亡夫叶天良的尸身上,自是更不焦急,因而立即颔首说:“既然情势如此急迫,我们就今夜启程吧!”

  跛足道人不由急声说:“你们原本决定去哪里?”

  黛凤女侠即将预定在三月二十三日遥祭亡夫叶天良,后由凌壮志决定前去华山前奠祭的事说了出来。

  简长老立即赞同的说:“既然如此决定,事不宜迟,愈早动身愈好。”

  说罢,转首又对马长老催促说:“三弟,你辛苦一趟,速去金陵舵上,要他们即刻备七匹快马来,我们在西关街口外等候。”

  马长老急忙起身,应了声是,匆匆走出厅外。就在这时,白发苍苍,精神奕奕的老凌富也由街上回来了。老凌富听说小主人回来了,自是万分高兴,这时看了花厅上乱糟糟的一大堆老化子,不由愣了。

  黛凤女侠一见,立即催促说:“老凌富,香烛纸马和僧道都不必订了,快去通知马厩备马。。。”老凌富见黛凤女侠等人,个个神色慌急,乍然间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因而愣了一愣,应了声是,转身急步走去。穷书生一向深思远虑,看了这情形,立即关切的说:“承萍如不带去,家里不能不留个人!”

  黛凤女侠和凌壮志,宫紫云等人,俱被提醒了。

  铁钩婆,一挥手,爽朗的说:“你们都放心去吧,承萍晚上睡觉我抱着他。”

  跛足道颔首应了个好,接着催促说:“要动身就快些准备,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径和简长老、矮脚翁等人,匆匆走向厅外。

  黛凤女侠颔首应是,即率展伟凤、宫紫云、小娟、绿萍等人送至阶下,由凌壮志继续送向门外。

  凌壮志一直关心简长老的那本“真经”于是趁机恭声说:“简老前辈来时可曾见到武昌的张化龙?”

  简长老急忙谦和的笑着说:“我们就是听到他传去的火信,才知小侠由天山回来了,是以典礼一结束便雇船赶来了。”

  邋遢和尚,立即瞪着眼沉声说:“你这混蛋小子,白白辜负了简老大,柳老二和马老三的一番美意,派出数省弟子等你,结果你硬是不去!”

  凌壮志俊面一红,立即谦声说:“志儿实在心急三月二十三日华山恭祭恩师的事。”

  大头矮脚翁接口沉声说:“简老大真正的意思是让武林各派的掌门代表和长老,知道你小子是人家丐帮的‘殊荣大恩人’。。。。”

  简长老立即哈哈一笑,说:“你大头如此一说,小侠必然更以为不去的对了。”

  大头矮脚翁翻着对眼解释说:“可是武林各帮各派的知道你们丐帮全帮弟子都是混蛋小子的效命者,这种‘震赫作用’不能不让混蛋小子知道呀!”

  柳长老急忙肃容说:“凌小侠加于本帮的隆恩,深可比海,这些小事,乃本帮份内之事,又何必定要使小侠知道!”

  大头矮脚翁一听,气得怪眼一瞪,久久答不上话来。

  恰在这时,已至门外,跛足道一挥手,立即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

  要打架争斗活动老骨头,到郊外去拼,别在这里吵得人家四邻八舍都不安。”

  如此一说,简长老等人都笑了。

  凌壮志趁机躬身一揖,朗声说:“诸位前辈先行,志儿和师母随后即到。”

  简长老和柳长老,同时拱手还礼,跛足道四老仅挥挥手算了。

  凌壮志虽心想跑进内宅看看小东西和爱妻整理行装,但跛足道等人尚未拐过街口,他仍不敢进去。

  就在邋遢和尚六人嘻嘻哈哈的拐向街的同时,老凌富和四个男仆,已将乌骓,青鬃,黄鉴,枣红,赛雪,棕花等马,由侧门那面拉出来。

  凌壮志仅看了一眼鞍明镫亮,刷洗的鬃毛泛光的六匹快马一眼,向着恭谨含笑的老凌富挥了挥手,转身向内宅奔去。

  花厅上一群侍女已将残肴撤去,正在忙着擦试桌椅,一看凌壮志匆匆走进厅来,纷纷施礼,齐声低呼:“少爷。”凌壮志亲切的颔首一笑,他虽然一直没看到俏丫头唤春出来,但他却不敢问,他想,必是在秦香苓由玉山救回时,便回太平镇去了。

  心念间,匆匆走进内院,发现天庭楼檐走廊上,燃满了纱灯,三座雕栏朱楼上,也是光明大放,侍女仆妇们,跑上奔下,忙得十分紧张。

  凌壮志仰首一看三面朱楼,急步走向宫紫云的楼前。

  就在他刚刚登上楼阶的同时,绝世风华,御掉环佩的宫紫云,腰悬宝剑,已由楼上走下来。

  凌壮志星目一亮,含着亲热的微笑,急步迎了过去。

  宫紫云娇靥一红,深情的睇了一眼凌壮志,急忙悄悄的指了指左侧房间。

  凌壮志以为小娟绿萍在里面,哪里把她们放在心上,伸出两手,展着欢笑,继续向宫紫云迎去。

  就在这时,左侧门帘一闪,结束停当的‘黛凤女侠’已由房内走出来。

  凌壮志心中一慌,俊面微红,急忙垂首恭声说:“回禀师母,六位前辈已走了。”

  宫紫云也微红着娇靥肃立在一旁。

  黛凤女侠是过来人,对小夫妻久别重逢,难以抑制的情绪,自是心里清楚,但她对小儿女不知的事,仍不得不说。

  因而,神色肃穆,但却平静的警告说:“云儿分娩尚未满四十五天,你可不能随便到她的楼上去。”

  如此一说,小夫妻俩人的脸更红了,凌壮志急忙垂首,恭声应是。

  黛凤女侠满意的点点头,平静的说:“小娟他们都下来了,我们走吧!”

  说着,当先走出门外。

  凌壮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娇靥上红晕仍未退去的宫紫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