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断剑






  白衫少年,似乎恍然大悟,立即兴奋的拱手赞声说:“啊,兄台对得妙,请坐,请坐。”

  说着,伸手肃客,殷切请坐。

  黄衫少年,有意向白衫少年攀谈,也就顺势在桌的对面坐了下来。

  老太婆看在眼里,不由微一摇头,惋惜的说“迂腐!”

  绿衣少女,立即不服的说:“娘,这是读书人的气质。。”

  老太婆未待绿衣少女说完,立即气虎虎的问:“死丫头,你不是最不喜欢你穷酸叔叔的那股子迂腐气吗?”

  绿衣少女,顿时被问得粉面通红,嘟着樱桃小口一声不吭了,但那双晶莹杏目,却依然斜睇着窗前的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和黄衫少年尚未通名,酒保已勤快的将黄衫少年桌上的酒菜移过来,两人也听到老太婆母女的谈话,但却佯装未曾听见。

  蓦闻身后的老太婆,毅然说,“既然你喜欢那个小书呆子,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也过去和他谈谈。”

  绿衣少女一听,不由慌得急声说:“娘,多不好意思。。”

  老太婆一双精光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去相女婿!”

  说着,拿起倚在桌边上的护手钩,径向白衫少年桌前走来。

  绿衣少女无奈,只得羞红着粉脸,跟在老太婆身后。

  白衫少年虽然知道老太婆母女走来,但佯装未见,而黄衫少年却秀眉一蹙,俊面上立即浮上一层不悦的神色。

  老太婆来至桌前,望着白衫少年,未言先笑,和霭的问:“你这位小子是读书人吗?”

  绿衣少女一听,不由急的手心出汗,问人哪有这种问法,因而急忙在身后悄悄碰了一下老太婆。

  白衫少年毫不为怪,慌忙立起身来,拱手含笑,恭声说:“啊,是位老妈妈,请坐,请坐。”

  黄衫少年本待发作,但看了文质彬彬的白衫少年行礼,为了表示自己也是一个十足的书生,因而也急忙拱手立起身来。

  老太婆一生漂泊江湖,浪迹天涯,一向口直心快,不拘小节,这时见黄衫少年也拱手立起身来,也向他亲切的笑了笑,接着就大刺刺的坐下来。

  白衫少年见老太婆身边尚立着绿衣少女,于是再度一拱手文静的含笑说:“啊,这位小娘子也请坐吧!”

  绿衣少女娇憨一笑,正待还礼答话,蓦闻老太婆沉声分辨说:“喂,我说你这小子可看清楚,我们萍儿还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白衫少年立即代白衫少年解释说:“这位兄台,想必是由苏州金陵一带来此,小娘子就是称呼姑娘,请老妈妈不要介意。”

  老太婆呵呵一笑,爽朗的说:“老娘知道,我是有意逗你们这两个小书呆子。”

  黄衫少年听到“老娘”两字,心中顿时大怒,但听了最后一句“两个小书呆子”的时候,又怒气全消了。

  他知道要想结好白衫少年,必然装成十足的书生气,何况对方老太婆尚是一个武林颇有名气的前辈人物。

  念及至此,心平气和,装出一副书生的文静气,神气泰然,略显恭谨的坐了下来。

  老太婆一俟白衫少年坐下后,立即含笑的亲切问:“这位小相公,你叫什么名子?仙乡何处?”

  白衫少年急忙欠身,仍然文绉绉的回答说:“小生姓凌,名壮志,世居金陵,乃是诗书门第。。”

  老太婆未待白衣少年凌壮志说完,一皱眉头,慢声说:“嗯,名字倒是一个好名字。。”

  绿衣少女怕老太婆说读书不好,急忙悄悄碰了一下老太婆。

  老太婆顿时警觉,呵呵两声,又问:“你这次到南陵来,有什么贵干吗?”

  白衫少年凌壮志,仍然欠身恭声说:“小生父母早已谢世,家中仅有老仆一人,此番沿江上游,旨在广增见识。”

  老太婆老气横秋的“噢”了一声,颔首赞许说:“唔,你的确需要出来见见世面。”

  说着,又转首望着黄衫少年亲切的问:“这位相公贵姓,家住哪里?”

  黄衫少年也欠身恭声说:“小生姓展,名伟明,世居湖南,历代经商,现在寄居在石门表兄处!”

  老太婆仍然老气横秋,漫不经心的说:“湖南是个好地方,老身早年去过,尤其‘湘女多情’,更是举世闻名。”

  黄衫少年展伟明,玉颊顿时泛上两朵红霞,随之含糊的应了两声是。

  老太婆呵呵一笑,又指首身边的绿衣少女说:“这是我的唯一女儿,万绿萍,今年已经十六啦,呵呵,是个傻丫头。”

  说着,老脸上满布光彩,接着,慈祥的笑了。

  白衫少年凌壮志和黄衫少年展伟明,同时含笑拱手,绿衣少女万绿萍,粉面微红,憨态诚美,欠身福了一福。

  老太婆又爽快的自我介绍说:“我不是读书人,没有什么名字,你们就仍然称呼我老妈妈吧!”

  黄衫少年展伟明第一眼看到老太婆桌边上的护手钩时,便已断定老太婆是谁,这时再经过介绍绿衣少女的姓名后,愈加证实老太婆即是武林中颇有声名的“铁钩婆”。

  据说铁钩婆的女儿,自幼拜在恒山一位女异人的门下,加之家学渊源,因而钩剑双绝,自下山随母行道江湖以来,尚未遇到过敌手。

  展伟明虽然知道铁钩婆和万绿萍的来路,但他不敢说破,因为,他不希望潇洒儒雅,文质彬彬的凌壮志,知道他是一个会武功的人。

  这时,整个酒楼上的谈论话题,仍在谈三个老道和赤阳神君的事。

  急于赶路的商旅渐渐的走了,但继续上来的却是一些身着劲装,佩带兵刃的武林人物。

  凌壮志虽然早已看到,但却佯装毫未注意,不时提壶为铁钩婆满酒。

  铁钩婆一生接触的尽是武林人物,今天遇到一位书呆子,倒觉得别有趣味,最初虽然有些不惯,但渐渐对凌壮志已感到喜爱。

  万绿萍觉得要想和死啃书本的凌壮志谈得投契,决不能论武功谈江湖,必须要说些谈风咏景,吟诗赋词的话。

  因而,娇靥绽笑,注定凌壮志,大方的问;“凌相公,方才你和展相公吟的什么诗,可否再说一遍给小妹听?”

  说着,晶莹的杏目,瞟了展伟明一眼,便一直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凌壮志。

  展伟明看在眼里,似乎有些精神若失,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中,不时闪烁着既嫉,且羡的眼神,他看看万绿萍,又看看凌壮志,不知他是气万绿萍没有看他,抑或是羡凌壮志得到这位美丽娇憨小姑娘的垂青。

  凌壮志无意识这位娇憨淘气的小姑娘,尤其经过恩师的告诫,这时从未接近过异性的他,愈加对女人存有戒心,但,万绿萍那双凝神睇视,柔光频闪的杏目,似是要看透他的心,因而他感到心头怦怦,情绪不宁。

  他急忙一定心神,仍然文静有礼的谦逊说:“拙词笨句,难入姑娘之耳,倒是展兄方才接咏的两句‘烟迷碧树,水送落花’。。”

  话未说完,蓦闻身后不远处,一个轻蔑讥嘲,含有妒意的声音问:“下面未完两句,可是‘落花随流,花有意,芳草迎风,风无情’?”

  凌壮志一听,不由心泛怒火,但他却佯装未闻。展伟明秀眉一剔,几乎忍不住显出身手来。

  万绿萍早已娇叱一声,倏然立起,皓腕一举,呛郎一声清越尤吟,寒光一闪,光芒四射,背后那柄三尺长剑,已握在手中。

  凌壮志一见,吓得惊恐失措,慌忙从椅上站起来,紧张的立在一边,乘势观目一看,只见发话之人竟是一个年尚不足三十的年青人。

  那人头戴英雄帽,身着水红亮缎劲装,背后斜插一柄单刀,白面上显着不屑冷笑,倒是一个俊品人物,只是眉宇之间,却隐透着刁蛮之气。

  这时酒楼上,顿时一静,所有酒客的目光,纷纷望过来。

  铁钩婆小眼精光如电,冷奇看了那人一眼,接着沉声说:“萍儿,杀了他!”

  凌壮志一听,吓得惊慌失措,连连作揖惶声说:“啊,老妈妈,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杀人岂不要偿命?。。”

  万绿萍正待挺剑扑去,但看了凌壮志吓破了胆的惶急象,不由“噗嗤”笑了。

  铁钩婆小眼一瞪,正待发作,楼的正北角上,蓦然响起数声爽朗的哈哈大笑。

  接着,一个苍劲的语声说:“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哈哈,老钩婆,你要杀的正是陕北闻名的‘卷云刀’宋南霄宋大侠。”

  凌壮志停了作揖,举目一看,只见三五个劲装老人,正纷纷向这边走来。

  发话的那人,手持铁拐,着黑布劲装,苍发,银髯,紫面膛,霜眉入鬓,一脸祥和,一望而知是个正派人物。

  铁钩婆一见几个老人,仍然大刺刺的坐着不起,但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却充满了笑意,同时,风趣地说:“你这几个老不死的,是什么时候来的,可也是来参加明天‘卧虎庄’老庄主的封刀典礼。”

  凌壮志一听“卧虎庄”,心头猛的一震,不由杀机顿起,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正是恩师的切齿仇人之一,想不到这老贼竞要封刀退隐,这件事所幸在此及时听到,否则,要让老贼封了刀,便不好再下手了。。

  心念间,蓦闻一声薄嗔娇叱:“喂,你这人是怎么啦,人家和你说话,你都不理?”凌壮志一定神,只见万绿萍,微蹙螓眉,一脸娇嗔 ,立在面前, 正嘟着小嘴气虎虎的瞪着他。

  于是,急忙佯装恍然清醒,依然紧张的连声问:“啊。啊,姑娘,你的剑,你的剑呢?”

  万绿萍看了凌壮志那副失魂落魄的惶张象,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细手一指肩头,嗔声说:“喏,这不是嘛!”

  凌壮志见剑已人鞘,似乎惊魂甫定,定睛再看,方才发话的那个宋南霄这时也走过来,正被持拐的老者介绍给铁钩婆。

  再看展伟明,也在端坐发呆,不知是为了惊于方才惊险一幕,抑或是听了“卧虎庄”老庄主封刀的消息后有所关怀。

  凌壮志佯装不解的拱手招呼:“啊,展兄,展兄。。”

  展伟明一定神,也急忙拱手说:“啊,凌、凌兄。。”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举起白嫩如春葱似的手,将插在衫领上的精致描金折扇取下来,接着含笑说:“小弟因有急事,不便在此外久停,而又不愿骤然别兄他去,失却长期相交的机会,今仅将此扇赠兄留念,也好让兄见物思人,如兄今后路经石门,务请驾临敝表兄黄思汉处,盘桓数日,俾让小弟有一与凌兄促膝畅谈之机!”

  说着,双手捧扇送了过来。

  凌壮志早已看出那柄折扇来历不凡,必是展伟明的随身兵器,自是不便接受,因而惶声说:“小弟如经石门,定去黄府拜候,此扇如此精致,必是展兄传家之宝,小弟万万不敢接受。”

  展伟明秀眉一蹙,略感神伤的说:“小弟诚心相赠,望兄不要推却,如蒙凌兄不弃,就请将扇接过。”

  凌壮志见对方极端诚恳,自是不愿辜负对方好意,加之自己初入江湖,也极需要有这么一位武功高超,仪表不凡的朋友来协助自己行道,因而诚恳的含笑说:“既然展兄心诚意坚,小弟便代展兄暂时保管数日,待去黄府,再行奉还。”

  说着,双手将扇接过,扇一到手,不由暗吃一惊,他确没想到,一柄小巧精致折扇,居然有普通折扇的数倍沉重。

  展伟明见凌壮志将扇收下,极为高兴,这时发现万绿萍含笑,正亲切地望着他,似乎对他赠扇给凌壮志为赞佩。

  这时,几个劲装老者和铁钩婆,似已寒喧完毕,正转首向他们走来。

  展伟明即上两步,面向铁钩婆拱手一揖,恭声说“老妈妈,小生因要事羁身,不敢久停,就此告别,愿老妈妈和万姑娘,诸事顺利,万事通吉。”

  铁钩婆呵呵一笑,也谦和的说:“展相公不必多礼,祝你生意发财,大展宏图,恕老身不送你了。”

  展伟明恭声称谢,坚请凌壮志留步,径自下楼而去。

  凌壮志见展伟明走后,随之坐下,细心观看折扇,同时,也暗中注意铁钩婆等人的谈话。

  他两耳听话,双目审视,只见折扇长仅八寸,两边寒玉镶身,一面雕龙、一面雕凤,精工细腻,栩栩如生。

  龙晴是颗青色宝石,凤目似是一粒鲜红珊瑚,金丝扇坠上串着一颗银灰明珠,隐隐发亮,闪闪生辉。

  打开扇面一看,在蝉翼般的透明薄纱上,绘着一幅富贵丹凤图,丝丝淡雅幽香,直扑凌壮志的鼻孔。

  凌壮志心施一摇,顿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心身舒畅,快慰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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