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断剑






  他衷诚的愿意帮助简大娘的爱儿简维英,希望他能和万绿萍偕老白首,他也愿尽最大的努力,去撮合秦香苓和薛鹏辉的婚事,让他们和好如初。但,这时,他突然体会到“世事如幻,万化千变,愈认可能,愈不可捉摸”的那句话的真正哲理了。

  心念至此,他的两腿有着无比的沉重,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是否还能纵上数丈外的破山门。

  蓦然——

  一声震撼山峰的巨钟大响,划空传来。

  凌壮志精神一振,倏然转身,双目顿时一亮,这声巨钟大响,分明是寺院中的晨钟,乍然听来,钟声似在峰后。

  于是,纵身扑至殿阶,腾空飞上残破殿脊。

  嗡嗡钟声,余音荡空不绝,似是发自东北方。

  只见东北一片嵯峨怪形冰岩,雪屑旋飞,数百太丈看不见任何屋脊殿影。

  凌壮志断定钟声不会太远、于是,飘身纵下破殿,展开轻功,直向东北驰去。

  飞驰中,巨钟再响,空气震荡,嗡声震耳。

  凌壮志精神大振,他听得出钟声就在后峰,他认为距离这座残坦废墟如此近的寺院,必须知道“凌霄庵”遭劫的经过。也许恩师叮嘱要找的人,又迁到这个寺院中来。

  心念及此,精神振奋,一切苦恼、懊恼、顿时全消。

  越过一片怪形冰岩,竟是一道悬崖。

  于是,急刹冲势,停身俯首一看,不禁呆了。

  只见数十丈下,一片葱绿,竟是一座冰雪四面拱围的深谷。谷内苍松翠竹,方圆数里,在四周雪光反映下,谷内景物清晰可见。

  正中碧绿葱笼中,赫然现出一片广大寺院,大殿三进,舍房百栋,红砖琉瓦,隐隐闪辉,气势十分雄伟。

  凌壮志看罢,心中大喜,双袖一展,身形飞泻而下,疾如天降殒星,幻起一道垂直下降白影。

  到达崖下,谷中温度骤增,宛如三月暮春,地上无数奇异山花,争首斗艳,齐吐芬芳。

  凌壮志看了一眼密集茂盛的高大云松,展开轻功,直向寺院奔去。

  晨钟三响,立即传来阵阵清悠而有节奏的梵唱,和庄严肃穆的法器木鱼声,令人听来,尘念顿消。

  凌壮志听得出,梵唱之声俱是女音,断定那座寺院必是一座尼姑庵,因而,心中狂喜,身形骤然加快,四周松林飞舞倒逝。

  蓦然,一声清脆而似郁沉的声音,就在附近响起:“何方高人,前来本谷?”

  凌壮志一心飞驰,闻声骤吃一惊,倏然停住身形。

  游目一看,周围云松翠竹杂植,方圆十数丈内,根本看不到发话人身在何处?

  蓦闻方才的声音,继续谦和的说:“由阁下立身之处,向北走约三十丈,即可到达蜗居。”

  凌壮志一听,惊得浑身不禁一战,想不到这座温暖如春的翠绿谷内,竟息隐着一位世外高人。

  根据发话的声音,断定是位女异人,她由数十丈即能听出来人的方向位置,且能以“千里传音”的功夫,询问你,她的武功之高,由此可见。

  既然对方相邀,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一瞻高人的难得机会,但在礼貌上,他理应谦逊几句。

  于是,恭身立好,气纳丹由,双目注定北方,恭谨扬声说:“晚辈冒味进入前辈清修静地,理应受责,怎敢再去打扰前辈清兴。”

  把话说完,对方一阵沉默,想是为凌壮志自称晚辈而感到震惊。

  稍顷,蓦闻对方愉快的一笑,说:“阁下太谦逊了,不必拘礼,请即前来。”

  凌壮志一听,心中暗喜,不便再展轻功,大步向前走去。

  前进十数丈,发现一片细竹中,拱围着一间青石小屋。

  小石屋方约一丈,高有丈许,正面一门,左右各一个圆形小石窗户。

  凌壮志看罢,不由一皱眉头,心说:“这才真是名符其实的蜗居呢!”

  心念间,已至翠竹外沿,凝目细看,透过许多竹隙间,发现屋门已经大开,正中石床上,正盘膝坐着一个高挽道髻,身穿月白道袍的白发道姑。

  只见白发道姑,仪态雍容,面目秀丽,霜眉风目间,含蕴着温静端淑和高贵脱俗的庄肃气质。

  看她面色红润,皮肤细腻,毫无一丝皱纹,年龄最多三十八、九岁,但不知为何她的发眉皆白了。

  盘膝坐在石床上的白发道姑,一见凌壮志,凤目不由一亮,她对凌壮志如此小小年纪,已经具有惊人的超然轻功,似是感到十分惊异。

  她望着神色恭谦,步速逐渐加快的凌壮志,首先笑了。

  她的笑,令凌壮志看来,内心感到无比的亲切,就像看到自己的家人一样,毫无一丝不安的感觉。

  凌壮志距屋尚有一丈五、六步,即已停身止步,放下手中那对银笔,拱手一揖,深深到地,同时朗声说:“晚辈凌壮志,恭请老前辈金安。”

  揖罢直身,举目再看,心头不由猛然一震。

  只见白发道姑,因本红润的秀丽面庞,这时突然变得苍如白绝,凤目圆睁,娇驱微抖,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那对银笔。

  凌壮志心知有变,断定白发道姑必是与“朱腕银笔”叶大侠相识,同时,根据她如此遽变的神色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尚且不平凡。

  由于白发道姑没有发言,凌壮志依然恭谨的立在一丈以外,静以待变。

  蓦闻石屋内的白发道姑,似是强抑内心的激动、痛苦,平静的问:“小侠姓凌?”

  凌壮志恭谨颔首,再度说了一遍:“是的,晚辈凌壮志。”

  自发道姑似是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一整神色,强自含笑问:“凌小侠可是由江南来的?”

  凌壮志不知白发道姑的用意,只得颔首说:“是的,由金陵来此。”

  白发道姑秀丽的面庞上,似是掠过一丝失望神色,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双银笔,继续问:“小侠何事北来恒山?”

  凌壮志见问,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探询“凌霄庵”道劫的大好机会,于是,略一躬身,说:“晚辈奉师命,前来恒山凌霄庵,找寻一位前辈。

  白发道姑澄澈的眸子光辉一闪,继续问:“你找的那位前辈是谁?”

  凌壮志歉然摇摇头,微一躬说:“请前辈原谅。。”

  白发道姑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含笑阻止说:“如有不便,不必勉强。”

  凌壮志坚毅的说:“不,没有什么不便,只是晚辈也不知那位前辈是谁。”

  白发道姑一听,不觉绽唇笑了,在她红润的樱唇内,露出一线洁白如玉整齐贝齿。

  凌壮志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因而惭愧的低下了头。蓦闻白发道姑,含笑问:“小侠的尊师是哪一位?”

  如此一问,凌壮志的脸更红了,他惭愧的低声说:“先师的身世姓名,要问过那位前辈后,才能得知!”

  白发道姑一听,并没有因凌壮志这句更荒唐的话而笑,相反的略转红润的秀丽的面庞,再度惨变,凤目中立即涌满泪水,久久才颤声说:“你。。

  你。。你是说天良已死?”

  凌壮志知白发道姑是看了身边地上的银笔而误会了,但看了白发道姑惨然的神情,加之想到去世的恩师,因而也含泪说:“先师虽已去世,但,并不是叶大侠。”

  白发道姑听得一愣,不解的问:“你那对银笔。。?”

  凌壮志立即回答说:“那是晚辈在峰上‘凌霄庵’的恶人手中夺过来的。”

  白发道在迷惑的问:“你为何要将叶大侠的银笔夺回来?”

  凌壮志不愿将此事情扯得太远,仅含糊的说,“一代大侠仗以成名的兵刃,岂可落入歹徒之手,理应将之夺回,奉还给叶大侠的家人。”

  白发道姑霜眉一蹙,轻声一叹,暗然说:“叶大侠的爱妻已死,唯一的女儿又失踪多年,那对银笔恐怕归还无望。”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俊面精光闪射,神情痴呆的望着缓缓合上眼睛的白发道姑颤声问:“前辈。。您。。您。。,这话说的可是真话?”

  白发道姑木然不动,既不摇头,也不颔道。

  凌壮志心神恍惚,灵智间似有所悟,但也有更多的迷惑,这时见白发道姑闭目不语,因而,自动的惶声说:“晚辈来恒山之前,曾在黄山天都峰上,遇到叶大侠的发妻双剑无敌‘黛凤’张云霞。。”

  盘坐在石床上的白发道姑,面色愈形惨然,一颗接一颗的晶莹泪珠,由合闭的凤目中簌簌滚下来。

  凌壮志在更多的迷惑中,已经了然白发道姑的身份———就是他前往恒山凌霄庵要找的那位前辈。

  但,他由于心情激动,过分惊喜,泪珠也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

  终于,他兴奋而流着泪,泣声低呼:“前辈,弟子凌壮志仅遵先师遗命遥遥万里,远来恒山凌霄庵,特来向前辈询问先师的身世姓氏和他一生坎坷遭遇。”

  说罢,深揖膝落地,伏身跪在地上。

  白发道姑微合的凤目中,泪珠滚落的更激烈了 ,久久才颤声问:“是你一人前来吗?”

  凌壮志伏跪在地上,含泪恭声道:“还有娟师姊!”

  白发道姑身躯一战,倏然睁开充满泪水的凤目,惊喜的急声问:“娟儿呢?”

  凌壮志无言答对,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嗫嚅着说:“弟子和娟师姊分途前来,娟师姊性想必尚未到达。”

  白发道姑似是曾经在爱河里受过折磨的人,深知小儿女的心意,这时一听,立即惊异的问:“怎么,你两人在闹气?”

  凌壮志一直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白发道姑秀丽面庞上,立即掠过一丝忧虑神色,她悄悄地暗然摇了摇头,接着强自平静的和声说:“来,到床前来,我有话问你。”

  凌壮志恭声应是,叩首起身,取起身边的那对精致的银笔,低着头,躬着身,缓步向屋前走去。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太阳仍未升起,寒意特别浓。

  刚至门前,即听白发道姑亲切的说:“进屋内坐吧!”

  凌壮志进入门内,发现床前数尺大小的空地上,尚分左右横放着四个薄团,但他不敢就坐,于是恭身说:“前辈面前,那有弟子的座位?”

  白发道姑一指地下的蒲团,亲切的说:“你坐下来,我有许多话问你。”

  凌壮志躬身应是,即至床前未位薄团,盘膝端正坐好。

  白发道姑似乎非常关系凌壮志的娟师姊,因而,一俟凌壮志做好,立即有些兴奋、激动,而凤目却含着泪水的亲切的问:你是怎样找到你娟师姊的?”

  问话之间,凤目中泪光闪动,但,她的唇上,却挂着一丝慈祥而欣慰的笑。

  凌壮志见白发道姑第一句便问娟师妹而不问恩师何时去世,因而断定她与娟师姊间的关系,较之与恩师尤为密切。

  但,这时他已无暇去探思这个问题,急忙微一欠身,恭声说:“弟子下山的第二天,便在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后花园中遇到了娟师姊。。”

  白发道姑面色一变,不由急声问:“她可是前去为她父亲报仇?不知她怎的知道阮陵泰那老贼就是残害她父亲的仇人?”

  说话之间,略显苍白的秀丽面庞上,充满了惊异、欣慰,和悲戚的混合神色。

  凌壮志摇摇头,继续说:“不,是在卧虎庄的后花园内,那时娟师姊正在一座精致小阁上抚琴。。”

  话未说完,白发道姑面色大变,脱口一声轻啊,不由忿怒的颤声问:

  “她。。她怎的和那老贼住在一起?照你这样说来,她定是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弱女!”

  说话之间,满脸悲忿,也充满了失望之色。

  凌壮志立即分辩说:“不,娟师姊不但武功高绝,并且机智过人。。”

  于是,他即将与铁钩婆万绿萍,入卧虎庄的事,逐一详细叙述,说到另一白衫少年将阮陵泰击毙时,白发道姑忍不住惊异的插言问:“竟有这等事?

  你可查出那个白衫少年是谁?”

  凌壮志这时已知道了自己的授艺恩师,就是失踪一十九年的‘朱腕银笔’叶天良,因而恭谨的颔首说:“弟子已经查出来,就是恩师的第二个女儿叶小娟。”

  白发道姑一听,不由瞪大了眼睛,惊异的失声问:“你说什么?”

  凌壮志看了白发道姑过分吃惊的神情,心知有异,即将在黄山天都蜂发现叶小娟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白发道姑,听了凌壮志为了证实叶小娟是否就是娟师姊时,曾经点晕叶小娟察看她的酥胸一事,仅默然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表示。

  但,她对凌壮志如何发现宫紫云就是娟娟的事,非常注意,因而,一俟凌壮志说完,立即迫不急待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