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飘香






  银衫客脸色一变,旋即又堆起笑意,说道:“那我不管了,反正我只是拦你,并没有拦她就行了。”

  白衣客摇摇头,淡然说道:“你这种想法倒是怪得很,既然这个,你说我该怎么办?”

  银衫客脸上笑意更浓,道:“很简单,让我送你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只有我知道,够得上最最隐秘,我管你吃、穿、喝,直到你死……”

  白衣客道:“你是要我离开武林,躲上一辈子?”

  银衫客微一点头道:“不错,我正是这意思,你可愿意?”

  白衣客沉默了一下,抬眼问道:“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银衫客道:“怎么,你认为这是便宜事?”

  白衣客道:“人活在世上,辛苦终生,奔忙一世,为的就是这吃喝穿,如今有这种不用辛苦,不用奔忙使能坐享一生不用愁吃喝穿的事,这不是便宜事是什么?”

  银衫客微笑点头道:“照你这么一说,这确是世上的便宜事,只要你答应,你便有这种便宜可占。”

  白衣客道:“恐怕不会那么便宜吧。”

  银衫客倏然而笑,道:“你够得上是个聪明人,当然,我还有附带的条件。”

  白衣客道:“我原说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还有什么附带的条件?”

  银衫客目中倏现怕人异采,说道:“让我在你脸上用剑轻轻划两下,然后在你的四肢上各点一指……”

  白衣客平静得就像银衫客不是在跟他说话,道:“那岂不是毁了我的脸,废了我的四肢,使我成为一个丑面可怖的废人?”

  银衫客含笑点头说道:“就是这样,我供你一辈子吃喝穿,有人照顾你,有人侍候你,要手何用?你要老死在那个地方,用不着出来见人,也用不着走动,要腿又有何用?”

  白衣客道:“话是不借,只是照你这么一说,这件事就算不得是便宜事了。”

  银衫客道:“我本就没说这是便宜事。”

  白衣客摇头说道:“既然不是便宜事,请恕我不能答应。”

  银衫客道:“你是说有便宜占的事,你才答应?”

  “当然,”白衣客道:“谁愿意做赔本生意,不嫌钱的生意还能勉强做做,赔本的生意只怕没人愿意尝试。”

  银衫客道:“可是据我所知,有很多人明知是赔本生意,他也要去做。”

  白衣客道:“这世上有这么傻的人么?”

  银衫客笑道:“那倒不是傻,谁傻,这位上若是有傻子,那只是由不得他而已。”

  白衣客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么说这件事也由不得我。”

  银衫客一点头,接着笑道:“对了,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白衣客道:“那你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银衫客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对人一向宽厚。”

  白衣客扫了那地上黑衣壮汉尸体一眼,道:“你这句话我倒深信不疑……”

  银衫客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我都少说一句,只问你……”

  白衣客微笑摇头,截口说道:“我有理由,决不能离开武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敢毁伤。”

  银衫客说道:“好个有理由暂不能离开武林,好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我刚说过,那只是由不得你。”

  白衣客说道:“到现在为止,都是事由我,不是我由事。”

  银衫客道:“这件事跟其他的事不同,对你说这话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

  白衣客道:“在我看来,无论是谁都一样。”

  银衫客脸色一变,凝目说道:“这么说来,你是不肯答应,不肯接受的了?”

  白衣客道:“事实如此,我不答应的。”

  银衫客仰头一笑道:“那就看看是由得你,还是由得我吧。”

  飞起一指点了出去,直取白衣客的右腿。

  他出手不谓不快,然而白衣客比他更快,腿一偏,便已轻易地躲过了这一指。

  银衫客一怔,叫道:“你能躲过我这‘修罗指’。”

  白衣客道:“事实上我已经躲过了。”

  银衫客冷冷一笑道:“你再试试我这第二指。”

  飞起一指又点了出去,这回他使的是虚招,看这一指是袭向白衣客的左腿,其实那招是以另四根指头,蕴含无穷的变化。

  白衣客似乎没看出来,左腿一偏,又要躲闪。

  银衫客阴阴一笑,突然闪身欺进,出另四指向着白衣客猛然虚空一抓。

  白衣客似乎永远不曾惊慌,永远有一种超人的镇定,他飞快地抬手点出一指,他手指指处,是银衫客那五指如钩的掌心。

  只听“嘶”一声裂帛般异响,银衫客脸色倏变,右掌立垂,身形跄踉,脚下微退一步,骇然说道:“你能破我的‘拘魂爪’你……你究竟是……”

  白衣客截口说道:“藉藉无名,默默无闻之人。”

  银衫客道:“放眼当今,敢说能躲我‘修罗指’,破我‘拘魂爪’之人只有一二……”

  白衣客道:“也许我是侥幸碰巧了,再不就是你把这两种绝学估得过高了。”

  银衫客摇摇头,道:“不,不,我自己明白,你绝不是……”

  目光忽地一凝,接道:“你既然能躲我‘修罗指’,破我‘拘魂爪’就能对我反击,你为什么不……”

  白衣客说道:“很简单,你跟我无怨无仇,对跟我无怨无仇的人,我这身所学只是用来自卫的。”

  银衫客目射狐疑之色,道:“真的么?”

  白衣客道:“你不信么?”

  银衫客摇头道:“我不信世上有这种人,我要置你于死地,而你有反击的能力却不反击……”

  白衣客道:“从现在起,你算是碰见这么一个人,你耽误了我不少时间,你若没有别的事,我可要走了。”

  银衫客忽一抬手道:“别忙,让我再问你一句。”

  白衣客道:“你还要问我什么?”

  银衫客道:“你真的不反击,不还手?”

  白衣客道:“刚才你先后对我出过一指一抓,我可曾还手反击?”

  银衫客道:“往后呢,假如我再对你出手的话?”

  白衣客道:“对跟我无怨无仇的人,我的这身所学,永远只限于自卫。”

  银衫客忽然狞声一笑,道:“那好,我再试试。”

  抬手轻飘飘的一掌拍向白衣客。

  白衣客倏扬双眉,而刹那间他又敛去威态,道:“世上竟有你这种人,我要不是怕伤……”

  倏地住口不言,抬掌便要拍出。

  这时,东北方夜空中突然腾起一点金光,那点金光就像夜空中的另一弯钩月一样,虽然不及那弯钩月高,但形状一样,也闪闪发光,老远便能瞧得见。

  天上怎么会多了一个月亮。

  白衣客入目这点腾起夜空的金光刚一怔,银衫客却已一惊,忙不迭地收回了右掌。

  只听那名佩剑黑衣壮汉道:“少主,冷……”

  银衫客忙惊喝说道:“噤声。”

  两名黑衣壮汉一哆嗦,立即住口不言。

  白衣客诧异地道:“怎么回事?”

  银衫客脸色为之一白,忙轻喝道:“你也闭上嘴……”

  话声未落,东北方夜空的那点金光突然移动,划空流星一般地向这边疾射而来,紧接着东北方传来一声异啸。

  银衫客一跺脚,既惊又气,懊恼无限地狠声说道:“都是你……”

  他突出一指,向着白衣客虚空欲点,而忽然他这一指又转了方向,手指一偏指向那两名黑衣壮汉。

  那两名旱衣壮汉暮然一声跪了下去,颤声说道:“少主开恩。”

  话声方落,旷野中,百丈外出现两点金黄色的灯光,这两点金黄色的灯光似随风飘动,向着这座小亭飞一般地射了过来,速度不下夜空中的那一点。

  银衫客脸色大变,一拧身,收手抖袖,便要腾身。

  蓦地,那两点灯光处传来一个清脆话声:“姑娘有话,温少主停步。”

  白衣客听得情楚,这话声赫然竟是那幕叫小翠的青衣姑娘的话声,他立即明白了,心头一震,也泛起一丝异味,不声不响也要来个悄然而去。

  而那清脆话声又传来过来:“姑娘有话,也请那位不知名的朋友留一步。”

  白衣客想走,不知怎地,他那两条腿硬是不听话,倒不是谁制住了他,而是他自己——

  这后一句话声很近,已经是到了小亭边,只听那永远让人无法忘怀的轿中人话声传了过来:“只道相见无期,不料夜来又相逢,你好。”

  白衣客明知这话是对他说的,只得转过身来向着软轿微一拱手道:“谢谢姑娘,姑娘也好。”

  等他这时候转过身来,两点黄色灯光犹在,那是挂在软轿前的两盏琉璃风灯,而夜空中的那一点却不见了。

  轿中人道:“怎么半日不见,显得那么生份,别对我这样,好么?”

  她就没理那站在一旁脸色既难看、又显得很不安的银衫客。

  白衣客窘迫而不安地笑了笑,没说话。

  轿中人又道:“你不是说要走么,怎么没走呀,是骗我么,是不愿意见我么?”

  白衣客道:“姑娘误会了,我本来是要走的,临出城的时候碰上了一件事耽误了……”

  银衫客忙向白衣客递过一个眼色,这眼色带着恳求,也带着威胁,其实他不自量力,他能威胁谁?

  白衣客视若无睹,道:“姑娘,我能不说么?”

  银衫客神情为之一松,唇边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轿中人道:“可以,对你,无论什么事,我绝不勉强,也都愿意顺着你,依你……”

  银衫客脸色为之一变。

  白衣客道:“谢谢姑娘,我急着赶路,姑娘要没有别的事,我要……”

  轿中人道:“怎么,你要走?”

  白衣客道:“是的,姑娘,我不得已……”

  …

  飞雪的小屋 扫校 
 

 
 
 
 : 



第八章 情所独钟
 
  “不行,”轿中人道:“唯有这一点我不能顺你,依你,从晌午到现在,那么久都耽误了,就不能再多耽误一会儿么?我不来你也不走,我刚来你就要走……”

  白衣客急忙说道:“姑娘误会了,我本来刚才就要走的。”

  轿中人道:“我知道,那是因为你听见小翠说话,知道我来了,我一直盼望着再见你,我人虽然跟别人在一起,心却……你忍心么?”

  白衣客没说话,他不安地低了头。

  轿中人又道:“我不管,说什么你都得多留一会儿,我求你,这是我生平头一回求人……”

  白衣客突然抬头,道:“姑娘,我遵命就是。”

  轿中人幽幽地道:“跟我说什么遵命,只要你说声不走,我就……”

  突然住口不言,而旋即她又开口说道:“温少主怎么也在这儿呀?”

  这声“温少主”听得银衫客似乎很难受,他强笑说道:“校好……”

  轿中人冷冷说道:“我可不敢当温少主这个称呼。”

  银衫客苦笑说道:“校好,你这是……”

  轿中人冷冷说道:“温少主,你可知道我的脾气?”

  银衫客脸色一变,住口不言。

  轿中人又道:“温少主还没有答我问话。”

  银衫客忙道:“我在这儿碰见了你这位朋友……”

  “巧啊,”轿中人冷冷一笑道:“我想见他都见不着,温少主竟然能在这儿跟他不期而遇,看来温少主跟他比我跟他还有缘分。”

  白衣客心想:这位冷月姑娘怎么是这么个人,当着自己的未婚夫,居然这般随便,说话毫无顾忌……”

  只听银衫客道:“小……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是不信,尽可问问你这位朋友。”

  白衣客心念一转,暗忖道:“这位温少主人也够卑鄙的。”

  他没等问,当即说道:“姑娘,这位温少主说的是实情。”

  轿中人道:“你既然也这么说,我就相信他一次,温少主,我再问你,你好好的跑到这城墙根儿,荒郊墟野里来干什么?”

  银衫客目光扫过地上那黑衣壮汉尸首,道:“这名‘黑衣使’在外行为不检,有损温家声名,我特地到这儿来追杀他……”

  轿中人“哦”地一声道:“堂堂的温少主,什么时候又亲自追杀起人来。”

  银衫客目光一转,道:“你怎么这么不肯相信人,你这位朋友就是因为看见我在这儿杀人,跟我发生了误会,所以耽误到现在还没有出城……”

  转眼望向白衣客,道:“是么?阁下。”

  白衣客对这位温少主大为厌恶,没看他一眼,也没答是否,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