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大悲僧不是怕事的人,但为免麻烦,改变计划转奔沂州,改变路线穿山区到济南,但走沐阳而不走宿迁大道。 


  云中鹰王的一对金鹰,立即开始捕猎信鸽,总算派上了用场。 


  走沐阳道是小路,虽说小路仍可通车马。一阵好赶,夕阳西斜,车马驰入沐阳城,赶了一百八十里。 


  车马不比船,船不用自己费心,车马则需全部精力。因此必须歇息,不能昼夜兼程了。 


  次日城门一开,车马便又冲出城门口,向北急赶,以每个时辰五十里的奇速,不要命地飞赶着。 


  天雨花计算得相当精确,驾车的马与坐骑只赶一百里,预计在边界更换。 


  边界踏入山东的第一站是红花埠,那儿有两座马驿,道平驿与解村驿,找马匹更换容易得很,有金银则事无不成。 


  巳牌正末之间,山东边界在望。 


  无尘居士与唐璧双骑先行,在前面五六十步领先开道,每个时辰歇一次脚力,这时坐骑已有点吃不消了。 


  半里外的树林中,大路中间掘了一条小沟,里面埋了一根绊马绳,上面仍用泥土掩好,即使是仔细察看,也难发现路上有鬼。 


  绊马索的一端捆在一株大树干上,另一端在路对面圈在一株大树上,由两个青衣大汉所控制着。 


  只消用劲一拉,绊马索便会崩紧,从土中脱颖而出,高度恰好绊住马的膝盖附近。 


  左右的树林中,埋伏着三十六名凶悍人物,每个人皆隐伏在路两侧的树根下草丛中,利用草隙死盯着渐来渐近的人马。 


  高空中,两头金鹰突似流星般向下俯冲。 


  这两头受过训练的鸟中之王,看到了刀剑的闪光,自动地向下猛扑示警,主动地向下面的人袭击,像流星般穿云直下。 


  谁也没留意天空中有飞禽下搏,谁也没想到苍鹰敢向人袭击。 


  两声惨叫,罡风乍起,草叶纷飞,钢翅的扑扇声急骤,金鹰一落一起,快逾电光石火,一击奏功,立即斜冲而上,一飞冲天。 


  一声鹰鸣,马嘶震耳。 


  绊马索拉离地面,但两匹健马已在这千钧一发中勒住了,人立而起,距绊马索不足半尺。 


  无尘居士与唐璧得金鹰示警,及时勒住缰,立即兜转马头,向回路狂奔。 


  马车急冲而至,车声隆隆,也刹住了。 


  路两侧埋伏发动,三十四名大汉同时现身,有两人已被金鹰所伤,叫痛声刺耳。 


  车顶上,突然出现了心兰的身影,白衣飘飘端坐车顶,膝上搁了威震武林的至宝雷琴。 


  小琴小剑左右屹立戒备,小琴的叱喝声震耳:“诸位后退,我家小姐要对付他们。” 


  琴声叮咚,飞起六七声散乱的音符。 


  七匹健马退至车后,大悲僧大声道:“什么人在阳关大道设绊马索?出来交代清楚,说明来意。” 


  出来了一位豹头环眼的中年人,大声道:“山东道的好汉,黄河蛟的朋友,把在黄河撒野的人交出来,不然咱们敞开来算。我,刘一飞!” 


  “贫僧留下还你们的公道,其他的人要赶路,让开,休误了朋友们的行程。” 


  “少做梦,人全得留下,谁要是不服气,刘某等他出来,按江湖规矩解决,胜者有理。” 


  “你真要留人?” 


  “你该明白。” 


  “好,贫僧先与你解决。” 


  心兰大为不耐,叫道:“大师请退!他们人多,按江湖规矩,咱们每人得接下三场,如果他们用游斗术,两个时辰解决不了,至少耽误咱们百里行程。” 


  大悲僧仍不愿姑娘以琴音制敌惊世骇俗,说:“姑娘请稍候,老衲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好,但大师不可出手。”她让步地说。 


  大悲僧转向刘一飞道:“刘施主,贫僧抱息事宁人之念,诚意向施主借路,尚请……” 


  “住口!秃驴少废话。”刘一飞蛮横地叫。 


  “施主为朋友两肋插刀,无可厚非,但总不能不问情由,不分是非……” 


  “闭上你的臭嘴!” 


  心兰忍无可忍,娇喝道:“大师请退,人岂能与畜生讲理?” 


  “你这泼妇说什么?”刘一飞厉声问。 


  大悲僧也知无可理喻,一跃而退。 


  刘一飞拔刀出鞘,大吼道:“兄弟们上,留一个算一个。” 


  一阵裂石穿云的琴声骤发,恰好与众贼的呐喊声齐飞,三十余人的呐喊声,不但掩不住琴音,似乎琴音反而更显得清越。 


  刘一飞一声狂叫,手抱头扭转狂奔,只奔出五六步,砰然摔倒在地。 


  只片刻间,三十四个人连滚带爬飞逃入林。 


  “启程。”心兰叫。 


  车声辚辚蹄声得得,向北绝尘而去。 


  一头金鹰突然从西面贴树梢飞了来,一声鹰鸣,铁爪一松,在云中鹰王的头顶上空丢下一件物体。 


  云中鹰王伸手接住,原来是一只死鸽。 


  他解下鸽书,略一变色道:“是丐帮传给泰山贼的书信,告知泰山贼速拦截对头柏青山。丐帮放鸽通常须放五只以上,以免误事,看来,信将传至泰山,咱们前面凶险重重。” 


  大悲僧勒住坐骑,说:“柏施主只有三天时限,而目下距济南尚有八百余里,绝不能有片刻逗留,现在唯一避免被人拦截的良策,是请柏青山独自化装易容上道,咱们先走诱敌,用金蝉脱壳计,由皇甫施主改扮为柏青山。” 


  唐璧哈哈大笑道:“如果要改扮柏兄,人选舍我其谁?皇甫前辈年纪不符,瞒不了贼人的。” 


  柏青山也知道大事不妙,目下他确是不能任何耽误,说是三天,其实只有二天半,他必须一昼夜走四百里以上,方能及时赶到卧牛山寺应约。 


  因此他不得不同意大悲佛的计策,说:“形势迫人,晚辈的事确是不能有片刻耽误,只有劳驾诸位替晚辈冒风险了。大德不言谢,容图后报。晚辈这就易装,诸位到了郯城,便在城中藏身只要能吸引对方的注意便可,千万不可和这些亡命之徒冲突,等晚辈济南事了,再前来与诸位会合。” 


  无尘居士一跃下马,说:“此计可行,老弟快至树林中易装,老朽认为马可以不要了,老弟能赶路么?” 


  “能,事实两条腿要方便些。” 


  心兰提了包裹下车,说:“青山哥,我陪你走。” 


  “不,心兰……” 


  “我一昼夜赶四百里,小意思……” 


  “不行,你……” 


  心兰脸一沉,大声说:“青山哥,不要迫我。你也许有一千个理由赶我走,但我绝不离开你,除非你杀了我。” 


  “小姐,把琴带去,要不要小婢去伺候?”小琴高叫。 


  “不,你留在郯城,人愈少愈好。”心兰断然地说。 


  柏青山无奈,说道:“好吧,我两人一同赶路,但不能缺少坐骑。” 


  两人进入树林更衣,车与马先行动身向北飞驰。 


  不久,两人扮成村夫村妇,策马上路,雷琴仍由心兰系好背上,青山则带了行囊。 


  车与马在距郊城的五里亭,被一群化子爷拦住了,为首的人赫然是四海团头古飞扬,丐帮的五大长老之一。 


  这位仁贝上次被柏青山赶出山东逐走河南,把柏青山恨得牙痒痒的,认为是奇耻大辱,一直就在找机会报复,逃到河南之后,便开始准备,在其他四大长老前下功夫,搬弄是非拨风煽火,说动了四位长老,四出召集丐帮中的高手,不断向山东集中。 


  因为柏青山的行踪飘忽,不易追踪,他们便在山东守株待兔,希望柏青山能回到山东入阱进罗。 


  他的希望没落空,终于将柏青山等着了。 


  穷神石玉并不知丐帮何以与柏青山结怨,当然不肯让这群化子撒野,一怒之下,众人立即封垒,一言不合,开始相搏。 


  穷神名列风尘四杰,在江湖声誉甚隆,丐帮的人对他不无顾忌,有些不愿与他正面冲突,不战而退。六位江湖高手加上小琴小剑两侍女,把四十余名化子高手赶散,车马突因而走,直趋郯城。 


  在县城落店,他们不走了,客店位于县衙前街闹区,丐帮的人天胆也不敢在县衙前聚众行凶。 


  他们按计行事,吸引对方的注意,深居简出,假扮柏青山的唐璧更是昼间绝不出房。他们在等候柏青山的消息,认为必可让柏青山安全上路。 


  丐帮的信息传得十分快速,各地的高手纷纷向此地急赶。 


  可是,他们吸住了丐帮,却忽略了泰山贼。 


  从沂州至济南,虽说是一条大道,但所经的路线,却全是山区,蒙山,泰山,路上确是不好走,是绿林朋友的安乐窝,做没本钱买卖者的温床。后来江湖上有名的山东响马与教匪,皆是这一带山区培育出来的。 


  在大悲僧与丐帮的人在县城纠缠时,柏青山已和心兰在县城换了坐骑,出城北行,急如星火。这时,已是未牌初。 


  傍晚在沂州换坐骑,正式踏入了山区,在这里,他们共带了四匹马上路。 


  山路不好走,午牌时分,已先后损失了两匹坐骑,两人都有点乏了。 


  冲上一座陡坡,走在前面的柏青山不知地势,也由于天空中云淡星稀,皓月当头,视界可及半里外,未免大意了些,马儿向上飞驰,突然马前失蹄,坐骑一沉,出其不意将他向前扔出。 


  幸而已有过一次经验,他脱蹬飞射而出,财道:“小心失蹄……” 


  “砰!” 


  一声大震,马儿倒地不起。 


  后面的心兰来不及勒缰,百忙中向上跃起脱离鞍桥,飞落路旁。 


  “砰!” 


  心兰的坐骑也倒了,被前一匹坐骑绊倒的,相距太近,无法避免碰撞。 


  “心兰,你可无恙?”他奔下急问。 


  “不要紧,看看坐骑。”心兰沉着地说。 


  他检查马匹,苦笑道:“前蹄已折,两匹坐骑都完了。” 


  “糟!我们……” 


  “只有用腿走路,希望天亮时可找到人家买马。” 


  “那就走。” 


  他拔剑出鞘,刺死废了的坐骑,叹口气动身赶路。只赶了一个更次,两人都累了,赶得太急需要歇息。 


  他看看天色,说:“天快亮了,咱们找地方歇息,不能再赶了,不然明天便得躺下啦!” 


  刚倚树假寝,听到了蹄声,两人并不介意。 


  不久,两匹健马从南面飞驰而来,骑士伏鞍策马,急掠而过,黑夜中看不清身影,不知骑士的来路。 


  他确已倦了,倚坐树干上,不久便进入梦乡。 


  心兰则倚在他的怀中,比他睡得更沉。 


  马群不断地飞驰而过,他们不加理会,休息要紧。 


  一觉醒来,红日在天。 


  这天是四月十五日,距约会期仅有一天半,而他们距卧牛山寺还有四百余里。 


  柏青山首先醒来,注视着偎在他怀中睡得正香甜的心兰,看了她那清澈的脸容,不由心潮一阵汹涌,无限怜惜地,轻抚着她的秀颊,轻轻叹息一声,自语道:“痴心的姑娘,我恐怕要辜负你了。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是我不得不慧剑斩情丝,君子爱人以德,我……唉!造化弄人我不得不如此待你了。” 


  他轻轻地挺身而起,佩上剑,正想唤醒心兰,蓦地,感到一阵心悸,没来由地心潮激荡,油然而生警兆。 


  他举目四顾,沉静地掖好袍袂,最后,目光落在路北山坡上的树林前缘,沉静地叫道:“什么人?不必鬼鬼祟祟,出来说话。” 


  心兰一惊而起,本能地一手抓剑,一手抓住琴囊,急声问:“青山哥,怎么了?” 


  “我们已身陷重围。”他沉静地说。 


  “是什么人?” 


  “不知道。” 


  心兰迅捷地佩上剑,熟练地取出了雷琴调弦。 


  北面的林缘,首先出现了十六名凶悍大汉。 


  接着,出来了三名身材像门神般的巨人,领先那人怪眼似铜铃,挟了一根精光闪亮的铁棍,吼道:“横行天下,立寨蒙山。我,蒙山山君飞豹卞豪,小子,你是什么人?” 


  柏青山哼了一声,亮声问:“卞当家,你要找什么人?” 


  “柏青山。” 


  “正是区区。” 


  “你来得好。” 


  “我柏家祖居沂州数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