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杨彩鸾与王绿凤含笑送至门外,方欣然返厅。 


  王绿凤向心兰撇撇嘴,冷冷地说:“今后你最好少出外走动,呆在房内对你有好处。如果你落在家兄手中,保证你生死两难,他是个大名鼎鼎的花花太岁,好色如命的色鬼。” 


  心兰哼了一声道:“你喜俊男,他喜美女,你们一对难兄难妹,的确替令尊增添不少光彩了吧。” 


  “啪”一声暴响,王绿凤给了她一耳光,把她击倒在地,挣扎难起。等她狼狈地挺起上身,天涯二娇已经走了。 


  仆妇扶起她送入内室,好意地劝道:“费姑娘,家小姐脾气不好,你何必自讨苦吃?顽强对你没好处,你该知时务才是。” 


  北面不远的园林深处,是集益牧场主人的家小安顿处,建了六七个四合院式的楼房。 


  往西一箭之遥,方是集益牧场的办事处所,有二三十间土瓦屋,有一条西向大道,衔接通向县城的大道。 


  囚禁心兰的小屋,是场主的园中三处静室的一处内眷专用静室,有一条小径穿越桃林,通向大宅内院的院门,对庄中的人来说,两地分称前庄后庄。 


  天涯二娇并肩返回内院。 


  大乔彩鸾一面走,一面问:“绿凤妹,纪郎可有消息?” 


  王绿凤柳眉深锁,颇为困惑地说:“屈指算来,他也该来了,难道他未曾接到消息?上次我知道他在泰安府藏身,蒙山到泰安不到两天脚程,信息传到他手中,至迟不会多于两天,他该来的。” 


  “会不会被姓柏的人拦住了?”杨彩鸾不胜忧虑地说。 


  “怎么会呢?他手下有不少人,都是些数一数二的高手,姓柏的如果有拦住他的能耐,怎会被他从淮安赶入泰山深处亡命?” 


  “据愚姐所知,姓柏的并非被他所逐走,而是姓柏的有急事赶往济南,无暇与他计较,他的艺业,比姓柏的相差甚远。” 


  “彩鸾姐,你在长他人志气,减自己的威风,你对纪少堡主似乎毫无信心。” 


  “话不是这样说,就事论事……” 


  “你就会杞人忧天,算了吧。” 


  “哦!绿凤妹,你见过姓柏的……” 


  “我没有见过姓柏的。”王绿凤急急接口。 


  “咦,你不是说费心兰与姓柏的在蒙山寨,你跟踪前往……” 


  “我只看到他俩人的背影,是一名蒙山贼的眼线指示给我的。我追至蒙山寨,只看到费心兰独自在寨门外把风。我的侍女们皆留在山下,只有我一个人跟入,用香风擒了人立即撤走,因此并未与姓柏的照面。” 


  “那你并不认识他了。” 


  “只知他的身材高大而已,不知他的面貌如何。” 


  “如果姓柏的找来……” 


  “那等于是他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谈谈说说,进了内院。 


  内院的楼房宽广宏丽,王绿凤的香闺在二楼,一排有三间雅室,前面是花厅,布置得十分精巧华丽,这里除了四名心腹侍女之外,连仆妇也不许擅登二楼。 


  姐妹俩携手登楼,楼下却有一位仆妇向上叫:“启禀小姐,老爷派人捎信来,请小姐至前庄一行,说是徐州来了信息。” 


  王绿凤转身下楼,问道:“谁来传信?人呢?” 


  “是总管派来的麻小六,已回庄场去了。” 


  “好,知道了。” 


  “小姐,要不要备坐骑?” 


  “不必了。” 


  从场主的住处,至牧场与外界联系的前庄庄场所在地,相距仅一箭之遥,如果没有果林挡住视线,一目了然,何用备坐骑?恐怕坐骑尚未备妥,人已经走到了。 


  她沿小径走向前庄,穿越广阔的桃林,便看到前庄的后栅门了。栅门外,一辆骡车拖了一大车干草,向西拖向西屯子牧圈。 


  到了庄中心的大楼前,阶上站着场主王环,见了她老远便招手叫:“丫头,快过来。” 


  她急步走近,问道:“爹,唤女儿前来有何要事?” 


  “你从山东回来露了形迹?” 


  “这……女儿只放出信息。” 


  “哼!” 


  “女儿的住处,只有纪少堡主知道,信息对其他的人毫无用处。” 


  “你敢担保纪少堡主不向外人透露?” 


  “不会的,纪少堡主不是这种人,爹,到底徐州方面有何信息传来?” 


  “中州双奇已在徐州一带神秘失踪,为父猜测他已查出你的底细,可能正往这一带来了。” 


  “那就让他们来吧。” 


  “你说得到轻松。” 


  “爹,咱们为何要怕这些浪得虚名的人?” 


  “哼!你愈来愈大胆了,难怪你哥哥说你。” 


  “爹,女儿……”她向乃父撒娇。 


  “好了好了。记住,那姓费的女娃,绝对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几天,小心在意从东面徐州来的人。” 


  “是,爹。” 


  “风声甚紧,你最好早点离开。你的绰号叫天涯二娇的小乔孤凤,只要你不时在江湖走动,就没有人知你的底细,为父可以永远不受外人注意。” 


  “爹,等纪少堡主前来,解决了彩鸾姐的事,女儿便远走天涯。” 


  “好吧,不要让纪少堡主来见我。” 


  “哼!他敢来见你老人家?天晓得,哦!哥哥呢?” 


  “他到西庄去了,可能到三槐集,与从开封来的买主,做一笔交易,同行的有谈副场主和你妹妹。” 


  “爹还有事吩咐么?” 


  “没有,这几天留些神,少出门亮相。” 


  “是,爹,女儿回去了。” 


  今天是三槐集的集期,日中为市,集上近午时分,已是乱轰轰,人头攒动不已,热闹非常的景象。 


  集西有三间客栈,接待从远道前来买货易货的客商,地近三省交界处,客人们形形式式五方杂处。 


  三槐客栈内,远道客商皆在厅堂与货主谈交易。 


  店门外来了一位身体壮实,脸色如古铜的年轻人,剑眉虎目,留了小八字胡,显得生气勃勃,浑身都是劲,挑了一担柳条筐,往店右的墙角一站,放下筐揭开筐盖翻转放置,捡出数块碧色的蓝靛,吆喝道:“卖蓝靛哟!陈州来的大蓝,保不退色,退色包换,陈州来的上好大蓝!” 


  陈州出三种蓝,颇为盛名,蓼蓝染碧,槐蓝染青,皆称靛,这玩意的主顾当然以染坊为主,但乡村土着通常买回自染土织布料,不将布匹送至大镇集的染房。 


  这一带不是市场,因此贩卖货物的人不多,街道宽阔,偏偏就是那么几个冒失鬼走街边,一位短小精悍的中年大汉,一脚挂在拖下的筐索上,向前一带,“嘭”一声响,一只柳条筐应脚而倒,靛块倾出撒了一地。 


  青年人一惊,脱口叫:“糟!你这人走路怎不带眼睛?” 


  中年人大怒,手疾眼快先下手为强,“啪”一声响,给了青年人一记耳光,大骂道:“狗养的你骂大爷是瞎子?揍死你******!” 


  青年人骤不及防,跌倒在墙下,猛地一蹦而起,一声怒啸,向中年人冲去,莽牛头凶猛地撞出。 


  “噗”一声闷响,撞在中年人的胸口。 


  “哎唷!”中年人狂叫,仰面便倒。 


  立即引来一堆看热闹的人,有人急急劝架叫道:“不要打,不要打,有话好说……” 


  中年人共有三名同伴,三人同时聚拢,两人左右一靠,四条粗膀子架住了青年人的双臂,另一名大汉在前面欺近,双拳倏出“砰噗砰噗噗”连攻五拳,拳拳落实在青年人的肚腹上面开花了呢。 


  “要出人命了。”有人大叫。 


  青年人大吼一声,奋起反抗,一脚踹出,把大汉踹倒跌出丈外。但双臂被制,未能脱出两人的掌握。 


  架住他的两名大汉,将他抵实在墙上,偷出一手在他的脊背狠命地擂了三四拳,方松手后退。 


  “哎!……”他支持不住了,向下滑倒在墙根。 


  先前被踹倒的大汉爬起凶狠地冲到,跳在他身上狠狠地踩踏,凶狠地咒骂:“狗养的!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毛,太爷非弄死你不可。” 


  立即引起了公愤。 


  有人大叫:“抄家伙,砸断这几个凶徒的狗腿,打!” 


  一唱百和,人群骚动。 


  四凶徒一看不对,拔出腰刀大喝道:“不要命的上,怕死的让路。” 


  谁不怕死?四人向外一冲,溜之大吉。 


  店门突然涌出一群人,领先的是集益牧场的少场主王飞虎,吼道:“乱什么?怎么回事?” 


  一名村汉急急地说:“有四个家伙不讲理,把一个从陈州来卖蓝靛的小后生打了,四打一打得好惨。”有人驾起了半昏迷的年青人,叫道:“快去找郎中,这后生快断气了。” 


  “什么人行凶?”王飞虎大声问。 


  “是归德州前来贩铁器的一帮人。”有人叫。 


  青年人神智一清,猛地一挣,便挣脱了扶住他的两个人,抡起扁担叫道:“我要找他们赔……赔我的蓝靛……”话未完,摇摇欲倒,又被人扶住了。 


  货筐早已翻倒,蓝靛撒了一地,小本买卖的人,怎禁得起损失?当然他不甘心。 


  王飞虎向手下举手一挥,叫道:“去把那帮人找来,他们不能打了人就拍拍手走路,叫他们来讲理。” 


  两名牧工打扮的人,应喏一声走了。 


  王飞虎走近青年人,说:“你先到店里躺下,找些伤药服用,这里的事,在下替你照管。” 


  “不,我要去找……” 


  “少逞能吧,你连一步也支持不了。哦!在下姓王名飞虎,你贵姓大名?” 


  “我……我叫周三。” 


  “快进去躺一躺,走吧。” 


  “不必了,小可支持得住,谢谢。” 


  “你真能撑得住?” 


  “除非把小可的脑袋砍下来,不然我死不了。” 


  “唔!我看你好像不要紧。你从陈州来?” 


  “是的,想不到贵地的人如此欺生,毁了小可的买卖,小可血本无归,恐怕连返乡的盘缠也无着落,不知如何是好。”周三愤然地说,一面开始捡拾靛块。 


  “唔!看你这人,倒像一条汉子。” 


  “汉子?一钱迫死英雄汉,看样子,小可恐怕要流落贵地讨口食了,哦!王爷,贵地有大户需雇人干活么?” 


  “你能干些什么活?”王飞虎问。 


  一名观众接口道:“汉子,要找地方干活,你可找对人了。这位爷是集益牧场的少场主,牧地大得一眼望不到头,还怕少了你一份活?” 


  周三摇摇头,说:“小可能干的活计甚多,可就是不会放牧照顾牲口,那不是小可熟悉的行当。” 


  “赶车、整地、巡更、种庄稼会么?” 


  “当然会……” 


  “那就好,在下雇了你啦。”王飞虎神气地说。 


  “真的?小可接受了。”周三欣然地答。 


  派去的牧工匆匆回来了,为首的人恭敬地上前禀道:“少场主,那些贩铁器的人,已经离集走掉了,他们都有坐骑,追之不及,请少场主示下,是否要派人追赶?他们走的是县城方向。” 


  “走了就算了,下次他们再来,打断他们的狗腿。” 


  “是。”牧工恭敬地答。 


  王飞虎转向周三道:“你到店中打点,一个时辰后在店堂见面,在下带你前往牧场。” 


  “小可遵命,一切还得仰仗少场主提携了,小可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你走吧。” 


  散集后,王少场主带了手下返回集益牧场,随行的人口,多了一个周三。 


  草料场在庄西的西屯子,距庄仅两里地。夏日草料正欣欣向荣,仓中草料未集,不需牧工照料。 


  周三被派在草料场看管牧草,工作倒还轻松。 


  整座草料场只有六名牧工,却要照管千亩以上的草地,但牧草不需费神照料,只须防止走散了的马匹与牛只糟蹋牧场便可。 


  心兰只能在屋内活动,四名健壮的仆妇,不分昼夜轮班看守着她,不许她越雷池半步。 


  三更天,一个夜行人接近了大小姐的妆楼。 


  大小姐王绿凤的香闺中,她与义姐杨彩鸾挑灯夜话。这两个绰号称天涯二娇的年轻女郎,在江湖闯荡了四五年,已算是老江湖了。但是江湖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