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云裳姹女尚来不及回答,船突然左侧,“哗啦啦”一阵水响,左舷入水。
“哎呀!”她惊叫,人向右摆。
妙极了,船猛地离水右侧,掀力奇猛。”
“扑通!”她终于被抛落水中。
水中流速正常,哪有什么鬼暗流?她向江岸游去,扭头一;看,船不是好好地么?正平稳地向下漂,后艄的船夫不见了,大概已跌下了水去。
“有鬼!”她心中在墒咕。
说有鬼就有鬼,只觉双脚一紧,双膝被物扣住,膝弯的大筋恰被擒实,想用力蹬脱也力不从心,叫不出声,人向下猛沉。
她水性不弱,但今晚英雄无用武之地,遇上了鬼,鬼是不能抗拒的。但她心中明白,鬼怎会扣住自己大筋要害?
她挣扎、抗拒,但一切徒劳,屈身想用手解脱双膝的束缚,但下沉的沉势极猛,毫无用处。
终于,据不住呼吸了,呛入第一口水,她便无法拒绝第二口水啦!
终于,她昏过去了。
是否喝饱了水,她自己也无法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然醒来,灯光耀目。
“咦!这不是船舱么?”她脱口叫,挺身坐起。
看格局当然是船,又窄又矮,两端有舱门,两侧有舱窗。令她悚然的事发生了,她身上的衣裙不再是白,而是黑衣黑扎脚裤,完全是个村妇打扮。
剑不见了,百宝囊也失了踪。
她记起自己是落水的人,是被水鬼拉下江底的人。摸摸头,不错,三丫髻已散,一头美发披散在肩背上,仍有一股水气。
舱中不见有人,只有她所盖的一条薄被。
“谁救了我?”她脱口叫。
舱门叩三下,“进来!”她叫。:舱门拉开,她大吃一惊。
高大英俊的柏青山,在舱板上向她在微笑。
“咳!你……”她骇然叫。:“你用迷香暗算我,还要我受两天饥渴,对不对?”
“你……”
“还要抢我的十万金珠。”
“你……你是怎样……”
“所以,我要惩戒你,你总不能做了坏事而不受罚。”
她奔向舱宙,想跳窗逃走。
柏青山摇摇手,笑道:“外面是水,你的水性差劲透了。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出乖露丑。”
她的手从宙门收回,脸红耳赤地问:“你……你换了我的衣……衣裙……”
“白,是纯洁。而你是贼,不配穿白衣。”
“你……你……”
“不必害羞,那是禹大嫂替你换的。”
“你……你是怎样脱身的?”
“那还不容易?牛筋索如能将我捆住,我还敢与三省的黑白道群豪作对?你那位侍女小青在村岸码头偷船,把我当村夫一起偷来了,你看可笑不可笑?当然我是故意让她偷来的。”
“你打算怎样?”
“你准备如何受罚?”
“我……”
“你认为私了好呢,抑或是官了?”
“官了如何?私了又如何?”
“官了,把你捆上,到严州之后,解交官府法办,砍你的美丽的小脑袋。私了,你给我乖乖听话,赶走山君水鬼那些贪心贼,并传语江湖群豪,少打禹嫂的主意,避得远远些。”
“没有第三条路好走吗?”
“第三条路?有。呵呵!路途寂寞,正要找一个女人伺候我呢。在江湖上,你以轻挑大胆着名,呵呵!我倒要看你是否真的大胆……”
他怪笑着说,举步入舱。
云裳姹女向窗闩伸手,羞怒地叫:“闭嘴!该死的你……你柏青山一声怪笑,急步枪近伸手便抓。
自命不凡,存心游戏风尘的女人,口说大胆,但真到了困境时,胆便大不起来啦!云裳姹女成了笼中鸟,她怎能大胆?眼看要受辱,她本能地反抗,伸手急拨,同时欺近一掌向柏青山有胁肋劈去。
糟了,两只手都被柏青山捉住,扣住了脉门。
她自卫出乎本能,抬膝疾攻下档。
枉劳心力,膝拾不起来。柏青山将她向下一压,她连腰都无法挺直。接着向上疾提,面对面胸贴胸,抱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叫做暖玉温香抱满怀,你认命罢。”柏青山笑道。
她双脚离地,柏青山一只左手,连腰带双手全部抱了个结结实实,她除了用口咬之外,可说毫无反抗之力。
“放开我!我……”她羞急地尖叫,不住扭动挣扎。
柏青山伸右手拧了她的粉颊一把,怪笑道:“你是自作自受。
今晚是舟中银烛高烧,四下无人,你是罗襟儿解,罗带儿松,管教你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他的手,抓住了她的领襟,作势下拉。
云裳姥女终于崩溃了,珠泪双流,颤声叫:“不……不要羞辱我,不……不要……”
他将她凶狠地一丢,“嘭”一声掷倒在舱底下,沉下脸说:“你明白一个大闺女,游戏风尘放浪形骸的滋味了吧?你已出道三载,声誉不见佳。论真才实学,你并不能自保,至今仍能一帆风顺得意江湖,那是你走运。人不会永远得意永远走运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一辈子。今天晚上你仍算是走运,碰上我这个不好女色的人。你,丽质天生,明艳动人,本身就极具诱惑,极具危险。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你利用天生丽质诱人犯罪,用迷香助虐更不可原恕。我原谅你,希望你永远得意,永远走运。你走吧!船头放有你的衣物,你的侍女小青也被绑在衣物旁,今后好自为之。”
她缓缓站起,缓缓整衣,以难以言宣的目光向他注视,欲言之止。终于,她拉开舱门,默默地出舱而去。
次日一早,船发严州。
他对江湖动静一知半解,对云裳姹女所知有限,事情过去了,他也就将这个事淡忘啦!
此后沿途平安无事,昼夜不见有人前来打扰。
过了严州,江流逐渐平缓,江面也渐宽。
秋间水枯,往来的船只不多。
这天傍晚时分,到了金华府的兰溪,当时是一座小得可怜的城镇,城周不足两里半,四座城门只有两条稍像样的大街,背山面水,市面因地当衡江懋江的会合处而颇为繁荣,两江的山货木材,皆以此地为集中地。
城外江边也有半条街,南北纵长三里余,比县城要长得多。
其实不算是街,而是零星所建的场房,真正的店屋在南北城根以外的地方。城墙临水,除了码头有宫营的平塌房外,禁止建屋,以免有战争时影响县城的防务。
城根连贯塌房的是大石铺设的冲道,共有十余座码头,码头的石级全是丈长的石板所建造,美观而坚牢,这是本城的心脏地带,西门附近全是商号所在的黄金市场。
沿码头一带江岸,泊了一二百艘大小客货船。
衡懋两江相会于兰阴山,河口有一座半月形沙洲。共建了两座浮桥,叫悦济浮桥,分别架在两江之上,是往来要律。
舟船往来,须抽起桥板。
由于沿途平安无事,毫无警兆,禹大嫂一家心中大定,认为不再有人追来了。但柏青山反而心中不定,太平静了,像是暴风雨前的沉闷,反而令他深怀戒心。
船泊北面的赵家码头,他们是最下游的一艘船。
搭好跳板,绿珠姑娘换穿了一身村姑衫裤,向站在舱面打量四周形势的柏青山盈盈施礼,说道:“柏恩公,家母要我到城里走走,好么?”
“你要独自进城?有事么?”他问。
“城中清和坊济安堂药房的东主诸葛照,是先父的好友,也可以说是先父的师弟,他与家先父曾先后向宁波府名医杜进贤执弟子礼。家母要我前往…”
“这人与令尊交情如何?”
“相交甚深,交情深厚。”
“哦!”
“兰溪开设药房的,全是诸葛一姓的人。诸葛一姓在本地是大族,县西的水亭县与诸葛乡,皆是他们的族地,为人殷实足以信任。”
“如无要事,可以不必去了,你一个外乡小姑娘人地生疏,是不宜找人的。这样好了,我请人替你传个信,请诸葛东主前来一会,可好?”
他认为最好少露面为妙,末到地头,沿途凶险,与人接触,少不了泄露行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姑娘返舱向乃母请示,禹大嫂也就同意了。由柏青山用二两银子请一名船伙计捎口信至济安堂药房,请诸葛东主前来一会。
下游先后到了三艘小客船,陆续在下首泊靠码头。
到衡州尚有两日水程,船夫们必须在此地采购食物,因此明早开船要晚些,采购须明早个理了,城门即将关闭,目下已来不及采办了。
晚膳毕,天色已晚,船伙计回来了,带了济安堂药房伙计的口信,说东主诸葛照已经外出,约三天后方可返店,口信已记下留交云云。
柏青山反而放了心,没有人前来打扰,最好不过了。
他却不知,诸葛东主不是不在家,而是药房中出了纰漏,几名店伙是三天前已换上了人,对外表示东主不在,其实已被软禁在屋中失去了自由。
坐在舱面进食的船夫大感诧异,下首第一艘船,怎么竟解缆驶走了?天色已黑,驶往何处去呢?
接着,一艘客船从对岸的溪西镇疾驶而来,熟练地插入留下的空隙,补上了原来的船位,真巧。
一夜之间,水陆两地群雄毕集,各自为计,安置了各式各样的陷阱,看谁获得离大嫂一家的擒捕重赏,最重要的是当然柏青山所携带的十万金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半点不假。
二更末三更初,中洲近北面的草坪中,气氛有异,鬼影幢幢。这座洲秋冬水线面积扩大,杂草丛生,夜间只有渔舟偶尔泊靠外洲中罕见人迹。
北面席地坐了二十余名老少,不言不动如同死人。附近有五六个黑影不住徘徊,像是把风的人。
溪西的浮桥头出现了五个人影,鱼贯而行,神气地踏入洲中,向北直奔草坪。相距十余丈,其中一人发出两声咆哨,继续前行,每个人都穿了百纳黑袍,掂着一根汀狗棍,背了叫化装。
五人在南首五六丈外一字排开,为首的人抱拳一礼,朗声说:“绍兴焦廷,应约而来,哪一位是青面兽安东海?”
二十余名席地而坐的黑影,起了一阵骚动,互相窃窃私议,似乎对这位自称绍兴焦廷的人颇感意外。皆因这位姓焦的语音,极为刺耳,土音极浓,速度快。有些人根本听不懂,叽叽咕咕十分别扭。
再就是五个人在星光下,依然看得清晰,虽全都是乞丐打扮,但男女难辨,只可从发髦中分辨男女而已。
二十余名黑衣老少分为三拨,右边为首的黑衣人一怔,哼了一声站起死盯着中间为首的人,用老公鸭似的嗓音不悦地问:“安兄,你怎么把贼丐也约来了?”
安兄是个年约半百,留了山羊须的人,正是浙江着名巨盗青面兽安东海。这位绿林大豪为人机警、凶残、贪婪、暴戾,凶名昭着,威震全浙,因为他经常带人远出数百里外作案,飘忽不定劫掠时杀人如屠狗,宫府无奈他何,狡猪贪残人见人怕。
青面兽淡淡一笑,说:“郑兄、焦兄他们是从严州府跟下来的人,咱们不能不请,对不对?”
贼丐焦廷重重地哼了一声。仍然用他那难以听懂的口音问:“秃蚊郑闻达,你不眼气是不是呢?”
秃蚊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郑某没有服气或不服气,就是不耐烦。”
“你是什么意思?”
“郑某不与丐户的人打交道。”秃放大声说。
丐户,也称怯怜户,俗称堕民。这种人据说是宋朝罪俘的遗裔。元人入主,把他们编为怯怜户。大明定鼎之后,他们并末受到公平的待遇,编为丐户,生生世世不得翻身,列为贱民。他们居住的地方,俗称惰平巷。即使是小姓人家(即奴婢已赎身除去奴藉的人),也不屑居住在惰平巷。这些人不与丐户以外的百姓通婚,不许考试,当然不许做官。
名列丐户,但并不一定做化子、但只许执贱役,连做生意也不许可,种田更不用说,大明皇朝除了做官的贵族,种田的农民是上等人。
贼丐焦廷勃然大怒,厉声道:“大爷杀起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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