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正胡思乱想心潮澎湃中,门外传来了程玉环的叫声:“柏青山,出来。” 


  房门开处,程玉环含笑俏立向他招手,笑容暧昧,神情古怪。 


  他举步出房,从容问:“程大姐,有事吗?” 


  “寨主唤你在灵霄阁相见。” 


  他泰然一笑,镇定地说:“贵寨外不但有十八重炼狱,寨内也有幽冥院,完全以地府自居,想不到又有灵霄阁,那是三十三天的天府胜境呢?不归谷不但有地狱,也有天堂,贵寨的人野心不小哪!” 


  程玉环颇为自负地说:“炼狱寨程家并不想称霸江湖,但必须保持天下第一寨的声威,有天堂有地狱,小小的炼狱寨,包含了人间百态,所有的人,皆必须尽力争取丰衣足食予取予求的地位,在赏罚分明下,每个人可以公平争取他的荣誉与享受,最高地位的人,便可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灵霄阁。” 


  “哦!你们争取地位的手段,必须是为非作歹是否尽力,杀人多少,与心肠狠毒的程度而定高下的了。” 


  “正是如此。” 


  “高论。” 


  “你的口气有嘲弄的成分。” 


  “岂敢岂敢?” 


  程玉环不再多言,领着他出了幽冥院。 


  在一座大楼的雅洁香闺中,他与无盐魔女单独相处了。 


  无盐魔女仍是阴森森地脸无笑容,但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裙,显得另有一股清新的,属于女人的特有气质,虽则脸蛋不出色,但配合了适当的衣着,仍可算得上富有女性气息,也有相当动人的风韵。 


  香闺中幽香阵阵,面对这位威震江湖的炼狱寨主,他自然有点心中懔懔,再想起这鬼女人的残忍手段,更令他忐忑不安,坐在窗下的锦墩上,他生出了无边的恨意,真想一把扼杀这个凶残恶毒杀人如麻的女魔。 


  无盐魔女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他,目光柔和了些,久久方说:“有关你的底细,本寨的人不知其详,但有关你在苏杭一带的传闻,本寨已有所风闻,你,很了不起。” 


  “寨主夸奖了。”他心中略宽地说。 


  “以华山二老与终南隐叟三个老不死为首的关中群雄,不久前在前后谷同时发动进袭,死伤甚重,已经知难而退了。” 


  “哦!他们想必不会罢手的。” 


  “在三五个时辰内,他们无力再次进攻的,可能要等中原白道小丑赶来后,再来枉送性命。” 


  “不归谷天险,他们势难得逞,除非有人里应外合,不然势难如愿。” 


  “炼狱寨绝无吃里扒外的内奸,你可以放心。” 


  “这件事与在下无关。” 


  “不错,与你无关,你曾经说过,要入寨与本寨主情商一件事,何不说来听听?” 


  “哦!这……” 


  “也许我能够答复你。” 


  “算了,反正在下很难活着离开,不说也罢。” 


  “你倒看得开呢?” 


  “看不开就不必在江湖闯荡,对不对?” 


  无盐魔女眼中有了笑意,转过螓首问:“玉环姐已向你说了不少有关本寨的事?” 


  “不错。”他沉着答。 


  “说了些什么?” 


  他将所能记得的都说了。 


  “你对本寨的看法如何?”魔女问。 


  “贵寨的举措,大违常情,但在下不愿妄论是非。” 


  无盐魔女沉默片刻,问道:“柏青山,你愿留在本寨吗?”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心中暗喜,看情形,魔女并不打算杀他,只要他应对得体,这两个时辰应该可以挨过的,他淡淡一笑,沉静地问:“请问寨主,在下有选择吗?” 


  “恐怕没有了。”无盐魔女不带表情地说。 


  他沉静地一笑,说:“寨主有权安排,在下听天由命。” 


  “对,这才是识时务的明智抉择。” 


  “好说好说。” 


  无盐魔女拍掌三下,进来了两名侍女。 


  “将柏爷领至玉环姐处。”无盐魔女向侍女吩咐,口气变了,称呼也变了。 


  他不亢不卑地告退,被领至另一座雅室中,那儿,玉环已在等候着他。 


  程玉环笑面如花,挥退侍女掩上房门笑道:“恭喜!柏爷,请坐。” 


  “喜从何来?”他茫然地问,沉静地落坐。 


  “你是第一个受到寨主如此礼遇的人。” 


  “真的?” 


  “你是否愿留在敝寨?” 


  “在下听天由命。” 


  程玉环走近,突然媚笑着搭住他的肩膀俯身低声问:“你今年贵庚?成家了吗?” 


  “虚度二十一春,浪迹江湖,没想到成家。”他局促地说,他感到体态撩人的程玉环,娇躯压在他肩上,令他有不胜负荷的感觉,俊脸通红。 


  他想挣脱对方的手,但程玉环却不放过他,俯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地低笑道:“我想,你对做程家的女婿,不会拒绝的了。” 


  “什么?”他惊问。 


  “嘻嘻!别装傻,寨主眼界甚高,她对你是一见钟情,我做你两人的月下老人,你如何谢我呢?” 


  “这……” 


  程玉环一声媚笑,扭身抱住了他,大胆地肆无惮忌地坐在他膝上,暖玉温香抱满怀,粉颊贴上了他的嘴唇。 


  他吃了一惊,本能的急推,手按在对方的腹胁上,要将对方推开。 


  程玉环发出一阵荡笑,敏感地带被按住,岂能不笑?抱得更紧,偎在他耳畔说:“小弟弟,敝寨的姑娘们,都是有情有义的情种,你不能辜负寨主的一番情意。” 


  他抗拒无力,挣扎着说:“老天……你,你是寨主?那……” 


  “傻瓜,我不是寨主,我负责检查你身上是否带了小型的暗器。” 


  这种检查,他委实吃不消,不消片刻,他便被逗得激起了情欲之火。 


  花窗闭上了,室内暗沉沉。 


  迷乱中,他被推入邻室,邻室也是暗沉沉,但幽香扑鼻。 


  他跌入另一人的怀中,从此便有点迷迷糊糊。 


  但他不甘心,灵智未泯,他记得,自己跌在床上,这位女人的上身,似乎传出一阵寒意,与程玉环那火热温润的娇躯完全不同。 


  怪,情欲之火反而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他问。 


  “不要多问好不好?”对方缠着他说,是无盐魔女的声音。 


  他摸到对方的身躯,心中一动,本来健美的胴体,为何冷气森森?原来魔女只脱了外衣,胸围子之外,多了一件摸着柔软但有点寒凉的怪衣,这点寒意,把他那被程玉环撩起的欲火消灭于无形。 


  他奋身一滚,总算滚至床后,问:“你的身子怎么冷冰冰的?” 


  “我……” 


  “不要缠我。” 


  “你……” 


  “青天白日,我们谈谈好不好?” 


  无盐魔女突然坐起,伸手挑亮一盏纱灯。 


  柏青山以衾掩住身子,大吃一惊。 


  床上坐着的无盐魔女,脸孔完全变了,变得满脸疙瘩,肌肉一块青一块红,鼻子扭曲,眉如秃帚。 


  可是,手腿却晶莹如玉,上身穿了一件短袖的掩襟怪衣,乳色的光芒耀目,下面掩至下体,似革非革,似锦非锦,用一根同料的带子扎在腰间,因此仍可看到高耸的酥胸和细小的蜂腰,身材喷火,但脸蛋却令人毛骨悚然。 


  他骇然抽口凉气,惊问道:“你……你是谁?” 


  “这是我的本来面目。”无盐魔女冷冷地说。 


  “我的天!” 


  “你还愿意在炼狱寨吗?” 


  他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大叫道:“我宁可死,宁可下十八层炼狱。” 


  “你会如愿以偿的。”魔女凶狠地说。 


  “我宁可少活几年,不愿受苦一辈子。” 


  “在炼狱寨你是娇客,受什么苦?” 


  “陪你这种人性已失,又如此丑陋的人,恶心之至,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魔女居然未暴怒,说:“你倒是个直性人。” 


  “哼!” 


  “我允许你弄四个美貌的侍女来陪侍你。” 


  “我不考虑。” 


  “你不怕死?” 


  “活着难堪,死反而是解脱,何怕之有?” 


  “你嫌我丑?” 


  他叹口气,苦笑道:“要说不嫌,那是违心之论,世间有些貌丑的人,如果能具有善良的德性,相处久了,自会不感其丑,而你,凶残如狼,毒如蛇蝎,与你相处,谁知道哪一天你会杀我。再说,即使你是个集天下美德于一身的女人,而在下刚与你相处不足半日,要我不感其丑,你未免太过分了。” 


  “为了活命,你难道就……” 


  “在下宁可死。” 


  魔女终于动怒了,五手疾挥,“劈啪劈啪”给了他四耳光,将他击倒在床上,一掌拍熄灯火切齿道:“再给你一些工夫去思量权衡利害,生死两途任你抉择,如果你选的是死,我要让你遍尝十八重炼狱的滋味,那时你将悔之晚矣!” 


  房中一黑,死一般的静。 


  这是柏青山最难挨的时刻,局外人无法领会其中苦况,果真是度日如年。 


  情势的演变,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这时,他束手无策啦! 


  无盐魔女在盛怒之下,四耳光发泄了不少怒气,灯火熄灭,她脑海中却幻出柏青山那雄伟英俊的身影与面容,渐渐地,她也开始难以忍受了。 


  假使她不曾亮灯看到柏青山的身躯,也许不会那么糟,如果她不曾拥抱过已被程玉环撩起欲火的柏青山,当然她不会被撩起无边情欲。 


  她不是破天荒第一次与男人拥抱销魂,羞耻之念根本不曾在她心中生根,她之所以大白天仍然需要黑暗,不是怕羞耻而是怕她那副尊容吓坏了娇客。 


  渐渐地,她不安静了,情潮欲之火渐升,她的呼吸出现异象了。 


  柏青山说她的身躯冷冰冰,她真冷吗? 


  她一咬牙,脱下了灵犀甲。 


  这一来,情欲之火便一发不可收拾。 


  柏青山正在凝聚真气,想试试功力是否已经恢复,蓦地,火热的胴体,像蛇一般缠住了他,他所摸到的是温暖腻滑的胴体。 


  他第一个念头是:魔女的灵犀甲已脱下来了。 


  想起魔女那吓脸的尊容,他感到一阵恶心,本能地挣扎,突然摸到魔女发髻上的一枝金钗。 


  他心中一动,一手按上了魔女的酥胸。 


  魔女嗯了一声,蛇一般扭动,情欲高涨,浑忘身外一切,在他手下颤抖。 


  他悄然拔下了那枝金钗。 


  不归谷前后谷口,群雄正在探索进攻,但皆被谷内岩壁上的弩箭所指,那万斤巨石下砸时的巨震,连炼狱寨也隐隐可闻,难越雷池半步。 


  而在谷右的高峰中段,三十余名高手正悄然向上爬,利用树桩打在石缝内,一步步向上升,挂下一条条长绳,让下面的人能向上攀援。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三百丈的高峰,他们已快登上峰顶了,飞渡天险,他们毫不畏缩。 


  三十余个人,每人皆背了一捆韧绳,准备作为下降之用,走在最后的有三个小黑子,其中一人背了一个三尺长的大布囊。 


  终于,他们登上了峰顶了。 


  领先的是中州双奇,和尚大悲佛心如满头大汗,钻入矮林解下腰中系着的一大串爬山用具,方身圆头钉桩、抓钩、铁锤、绳索、索钩环、坚木制的代用木桩……一大堆,他放下杂物,接过无尘居士拉住的长绳,系牢在一块笋状石角上,说:“你接应他们上来,我去看是否能从鬼母尾峰下去,如果那儿已长了树木,便不必从枭峰下降了。 


  不久,下面的人皆已平安登上了峰脊,大悲佛也回来了,匆匆地说:“鬼母尾峰已长了不少草木,但草木稀疏而短,不易隐身,走,大家去看看。” 


  沿山脊线绕过北面一座峰头,一座秃山出现眼前,大悲佛在矮林止步,说:“十年前,老衲曾经到过此地,江山未改,山顶仍然童山濯濯,东面,便可以看到炼狱谷,以下有一段百尺峭壁,目下只长了一些矮林与野草,很可能被炼狱寨的人所发现,百尺之下,是峻陡的土岩,那一带的树不但可以隐身,也可挂索下降,直下约两百丈,直降谷底,如果从枭峰下去,必须经过三道斜行的峭壁,十分危险,而且只能降下不归谷的谷道口附近,?